于泳
[摘 要] 《史記·平準書》是古籍中記載經濟發展史的開山之作,對于《漢書·食貨志》有著重要的影響。《漢書·食貨志》繼承和借鑒了《史記·平準書》部分內容,并在此基礎上結合當時時代背景增加了“食”的內容,以及延長時間段線進行全方面的闡述,兩本書雖然有相同之處,但是在行文中各自結合了自身的特點,又各具特色,同時又結合所處的時代背景與自身的特點創作而來,二者之間同中有異。這兩本書都對后世經濟的研究產生了極大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 史記;漢書;平準書;食貨志;異同;影響
[中圖分類號] G341 [文獻標識碼] B
[文章編號] 1009-6043(2017)03-0136-02
在我國史籍中,《漢書》在體例上沿襲了《史記》而稍作改變,《史記》包括本紀、表、書、世家、列傳五種體例;《漢書》則是紀、表、志、傳四種體例,改“書”為“志”,其中,《漢書·食貨志》是由《史記·平準書》發展而來。《史記·平準書》開經濟先河,《漢書》才始才稱之為食貨志,兩者之間存在著明顯的借鑒與繼承,同時也存在著諸多的差異。
《史記·平準書》在《史記》書類位列第八,是我國古籍中系統的論述經濟史的開山之作,它記述了漢朝興起后到漢武帝時期,經濟發展以及鹽鐵官營、平準均輸、算緡告緡等政策。司馬遷《太史公自序》:“維幣之行,以通農商;其極則玩巧,并兼茲殖,爭于機利,去本趨末。作《平準書》以觀事變”。[1](p3306)他認為商品貨幣經濟過度的發展,會造成不良后果,因此作《平準書》,把這一時期的經濟情況記載下來。
《漢書·食貨志》是《漢書》志類位列第四,由兩部分構成。一部分是“食”,主要詳細地介紹了從周代開始一直到王莽攝政時期的農業、賦稅制度、土地制度的變化;另一部分曰“貨”,記載了從周朝到西漢以來各個時期的貨幣種類的演變及其在整個社會中的作用,充分說明了經濟的重要性,可以看作是一部系統的經濟史。班固借鑒《史記·平準書》中的歷史經驗,以“理民之道,地著為本”[2](p1119)的思想,集中地講述了西漢時期采取的財政經濟措施,全面且系統。總的來說,二者都是繼承了農本商末的思想,并開始認識到各種經濟因素的影響的重要性,對后世朝代經濟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啟示。
一、名稱來源之異
從《史記·平準書》發展到后來的《漢書·食貨志》,并不是簡單地換個名稱,實際其中蘊含大有不同。查慎行曰:“蓋‘平準之名創自漢武;而‘食貨之名則出于《周書》。”[3](p310)《史記·平準書》以“平準”為篇名,“平準”出自漢武帝時期,是漢武帝時實行的直接控制市場、調節物價的措施。《史記·平準書》:“置平準于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召工官治車諸器,皆仰給大農。大農之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貴即賣之,賤則買之。如此,富商大賈無所牟大利,則反本,而萬物不得騰踴。故抑天下物,名曰‘平準”。[1](p1441)由此可以看出“平準”,就是國家運用計劃、政策等手段,保證國家財政收入和商業的正常往來與發展,從而宏觀調控國家的經濟,穩定物價,是西漢時運用市場規律來穩定物價的一種制度。因此,司馬遷以“平準”作為本篇的篇名。
《漢書·食貨志》以“食貨”為篇名,“食貨”即是其所述范疇。《食貨志》云:“《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貨。食謂農殖嘉谷可食之物,貨謂布帛可衣,及金刀龜貝,所以分財布利通有無者也。二者,生民之本,興自神農之世。‘斫木為耜,煣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而食足;‘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而貨通。食足貨通,然后國實民富,而教化成。”[2](p1117)食即言農業,貨即言商業。而“食貨”則可以說是“經濟”的代名詞。
二、所述內容、時限之異
查慎行曰:“‘平準以理財為主,‘食貨兼農末而言”[3](p310)。司馬遷倡導的是順應自然,從平衡國家與百姓間的關系出發,講究法令,至治思想,而班固首先宏觀的從國家角度來看待問題,順應國家需求,然后百姓才會安貧樂道。《史記·平準書》著重論述了漢朝興起到漢武帝時期的社會經濟發展、財政收支、貨幣制度的變化,尤其詳細地論述了漢武帝時期實行的鹽鐵官營、平準均輸、算緡告緡等政策,本書的內容不僅包括這些經濟方面的內容,同時,司馬遷對當時發生的經濟情況和實行的經濟政策,也加以評論。在內容上,概括比較后可以看出,它與《漢書·食貨志》“貨”的部分大略相同。
《漢書·食貨志》分為兩部分內容。其一部分論食,另一部分論貨。都是各從遠古說起,春秋、戰國及秦的情況亦有涉略。漢代后,大致可分作漢初、武帝及王莽三段時期。上部分概括了先秦時期農業生產的情況,如管仲的“倉廩實而知禮節”[2](p1126),孔子的“道千盛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2](p1123),李悝“盡地力之教”[2](p1124),商鞅的“壞井田,開阡陌,急耕戰之賞”[2](p1126)等,隨之敘述了戰國以后直到西漢的農業經濟發展狀況,對于漢初的經濟蕭條現象,統治者為改變這種局面,積極采納了賈誼的“古之治天下,至纖至悉也,故其畜積足恃”[2](p1128)、晁錯的“欲民務農,在于貴粟”[2](p1133)和耿壽昌的“以谷賤時增其賈而糴,以利農,谷貴時,減賈而糶,名曰常平倉”[2](p1141)等建議,實行了恢復農業經濟的措施。這些措施為后世農業經濟的發展,提供了寶貴的建議。下部分,首先介紹了“太公為周立九府圜法”[2](p1149),管仲“通輕重之權”[2](p1150),“周景王時患錢輕,將更鑄大錢”[2](p1151)以及秦時貨幣分為二等情況以及衡量財產和貨幣,調節供求,穩定物價的措施。其次中間大部分沿襲《史記·平準書》的內容(《漢書》記載的時代與《史記》有交叉,漢武帝中期以前的西漢歷史,兩書均有記述。因此《漢書》常常移用《史記》)。最后王莽攝政、稱帝,改變漢朝制度,改造大錢,“作金、銀、龜、貝、錢、布之品,名曰‘寶貨”[2](p1177)。屢次改變幣制,造成“農商失業,食貨俱廢,民涕泣于市道”[2](p1179)的局面。通過上述兩篇內容對比可以得出,《食貨志》中對農業方面詳細全面的闡述,以及在敘述時時限不斷擴充,包括從上古一直說到漢朝各代商業與農業的內容,網羅詳細。這兩點構成了二者之間在內容上較為明顯的區別。
三、寫作風格之異
查慎行曰:“《平準》”寓辭譏于一時,故其辭微而婉;《食貨》垂法戒于異代,故其辭達而暢。”[3](p310)《史記·平準書》中提出了重視發展農、工、商、等經濟觀點,體現了司馬遷認識到商業發展的重要性,但他主要把漢武帝的“多欲”政治,以及由于實行這種政治而導致的勞民傷財、生靈涂炭等問題進行了尖銳的批判。漢武帝時代的主要問題一個是對周邊民族的一系列戰爭,其二是國內的諸種大力興作。司馬遷倡導“布衣匹夫之人,不害于政,不妨百姓,取之于時而息財富,智者有采焉”[1](p3319)的想法。對于漢武帝的這些舉措,司馬遷基本上是采取了否定態度。茅坤《史記抄》曰:“《平準》一書,太史公只敘武帝興利,而其精神融會處,真見窮兵黷武,酷吏興作,敗俗憤事,壞法亂紀,俱與興利相為參伍,相為根柢,固錯綜縱橫,摹寫曲盡。”[4]足以表明司馬遷在論述上更側重于對漢武帝執政的批判。
《漢書》在整體思想基調上傾向于歌頌漢朝公德,維護漢室正統,以正統儒家的眼光衡量是非,站在維護封建統治的立場來評價歷史事件和人物。這種封建儒學思想觀念,對后代的影響極大。所以在《漢書·食貨志》中班固主要探討了各個時期統治者所施行的財政經濟措施,然后對百姓如何才能夠豐衣足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所以文章豐富、平緩、流暢。產生如上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由于個人的生活境遇、思想境界有關。司馬遷受書于孔安國、董仲舒,一生頗為坎坷,在做官時,因為替李陵求情而惹怒漢武帝,從而遭受宮刑,然后在獄中創作出《史記》,所以司馬遷在心里上會對漢武帝產生非客觀的評價。班固一生相對于司馬遷來說相對平坦,信奉儒家思想,尊崇儒術,倡導“三綱五常”等封建思想,后期因竇憲遭受株連,死于獄中。但《漢書》大部分內容都是在這之前整理完成。所以在行文風格上司馬遷批判色彩更多一些。兩個人雖然都尊崇儒學,但是司馬遷并不完全以孔子思想作為判斷是非的標準,而班固卻深受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大環境下,儒家封建正統思想的禁錮,所以十分信奉“三綱五常”等封建思想。因此,班固批判司馬遷“論是非頗繆于圣人”。從這可以二者所受學術思想不同,必然在認識側重上會有所差別。二是與社會背景有關。司馬遷生活在西漢盛世時期,經過漢高祖、漢武帝時期實施的一系列的經濟措施后,西漢的經濟得充分的發展,整個社會政權穩定,國強民富。在這種環境下,司馬遷把視角主要放在了漢武帝身上,在敘述過程中被自己的主觀思想所左右,沒有對漢武帝進行客觀的評價,縱使漢武帝有許多不足之處,但是漢武帝時期興修水利、移民屯田等是應該值得可定的。班固生活在東漢時期,由于連年用兵征戰,這一時期經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整個社會動蕩不安,西漢末年,出現了鬧饑荒以及人食人的現象,到了王莽攝政末年“枯旱霜蝗,饑饉薦臻”[2](p1145),造成百姓流離失所、餓死者十之七八的慘狀。東漢時期急需發展經濟來穩定國家混亂的局面,所以班固班首先著眼于維持國運,他認為只有國運順利,百姓才會保足、安定。所以班固主要把寫作重點放在描述各個朝代經濟發展情況以及改革措施,語言通達順暢。
總之,《漢書·食貨志》繼承了《史記·平準書》部分內容,并在此基礎上結合當時時代背景增加了“食”的內容,以及延長時間段線進行全方面的闡述,兩本書雖然有相同之處,但是在行文中各自結合了自身的特點,又各具特色。這兩本書都對后世經濟的研究產生了極大的借鑒意義。
[參 考 文 獻]
[1]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2]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3]韓兆琦.新白話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2009
[4]茅坤.史記抄[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
[責任編輯:潘洪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