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為墜亡兒童負責

米緒

近日，天津市南開區大悅城商場兩名兒童從4樓墜落，不幸身亡。據報道，事發時他們由父親同時抱著在商場4樓的欄桿處看夜景。

墜亡事件在網上引發熱議。一方面認為家長看護不當，雖其情可憫，亦應該追究其法律責任。另一方面，則對商場的安全舉措提出質疑。這樣的公共討論涉及到法律的修訂、國民性的改造，善莫大焉。

關于商場的安全舉措，有報道認為，該商場的護欄高度符合規定，不該為此慘劇負責。但另有網友指出，現在很多商場、醫院等公共場所，在護欄之外，往往加上延伸平臺或繩網保護。所謂的安全規定，并非一成不變，而是要根據現實需求不斷調整。在未進行調整前，有關單位不能滿足于符合有關規定不需擔責的狀態，而應該針對隱患及時調整設施，真正做到“以人為本”。

適逢兩會，全國政協委員李鈾牽頭提交了《關于未成年人監護失職（疏忽）行為“入刑”的建議》，呼吁追究失職監護人的責任。在我們傳統的文化心理中，家長已經痛不欲生，再追究其刑事責任有失厚道，往往傾向于免責。之前發生過多起大人倒車軋死自家孩子的事情，多因不涉及公共安全免于實刑。這種文化心理的背后，其實是把孩子看做是家庭的附庸，而非獨立的個體。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等等遺毒之下，公共權力在介入未成年人保護范疇總顯得底氣不足、心與力均有限。留守兒童缺衣少食、虎爸狼媽毆打謾罵等等現象比比皆是，而公共權力和機構既缺乏強勢干預的“尚方寶劍”又沒有相應的物質保障。對其父母，輿論往往因其經濟狀況、教育程度乃至痛苦遭遇給予寬容。而在歐美國家，父母對子女監護不當導致孩子發生意外，或失去監護權，或被定罪坐牢。這樣的社會心理才能保證未成年人在私域與公域的權利。

李鈾在提案中稱，我國兒童的第一死因是意外傷害。傷害事件中，大多數與監護人的疏忽失職直接相關。他建議，在刑法第四章增設“兒童監護疏忽罪”，設立相應的入罪條件和適用刑罰，對監護人追究刑事責任。構不成刑事責任的，可以根據情節予以訓誡、罰款、行政拘留，并接受為期一個月至六個月強制親子教育。其中建立監護替代制度的提議，尤受到關注。這一點若能實行，則是公共權力在未成年人保護上的重大進步，意味著完善的國家監護制度必要時取代父母監護權的可能。

孩子們有選擇，成人們才不敢放肆、懈怠。未成年人在家庭中受到傷害被淡化處理，往往是因為他們除了家庭，沒有其他庇護所。而對于父母，整個社會除了道德譴責、批評教育，也缺乏相應手段。李鈾建議父母接受法律強制懲罰（包括強制親子教育、參與社會服務、接受心理咨詢等），建議對父母進行經濟上的懲處，用以“購買服務”，用于對于孩子的監護教育等等。這些提案內容，力圖在道德譴責以外，以法律的手段確定監護人失職的底線，維護未成年人的權益，幫助政府制度化建立國家親權的觀念與意識。

只有國家的制度建設到位，才能真正免于類似慘劇的再度發生。在這個意義上，商場、父母的責任之外，李鈾的提案客觀上指出了慘劇的另一責任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