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力
(浙江藝術職業學院,浙江 杭州 310058)
【語言與文化】
戲曲折子戲文化關鍵詞的英譯策略
張立力
(浙江藝術職業學院,浙江 杭州 310058)
戲曲折子戲的翻譯不是一種簡單的語言符號對譯,有其自身的獨特性。也正是這些獨特性,使得折子戲名翻譯出現了許多混亂現象。本文就以多個折子戲劇目的英譯為例,分析曲名翻譯的誤讀、界定不清和戲曲文化翻譯意識缺失的問題,并針對這些問題提出戲曲翻譯的原則及依據。
折子戲;關鍵詞;英譯策略
梁啟超先生在《論譯書》中說:“處今日之天下,則必以譯書為強國第一要義?!眹抑飨暯匠鱿o念孔子誕辰2565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暨國際儒學聯合會第五屆會員大會開幕會并發表重要講話。他強調,不忘歷史才能開辟未來,善于繼承才能善于創新。只有堅持從歷史走向未來,從延續民族文化血脈中開拓前進,我們才能做好今天的事業。推進人類各種文明交流交融、互學互鑒,是讓世界變得更加美麗、各國人民生活變得更加美好的必由之路。
折子戲一般長度為三四十分鐘,通常戲劇性強,矛盾沖突比較集中,演出效果好,角色集中,可供獨立欣賞,經過藝人長期加工,成為了戲曲演出的精品。各戲種都有自己經典的折子戲,例如越劇的《打金枝》《合缽》《拾玉鐲》等。[1]早在乾隆中期,折子戲就已經開始取代全本戲成為了最主要的演出形式。折子戲在演出時的靈活性和藝術性,皆是全本戲所不及的。因此,我們可以將折子戲理解為被放大了的形象的戲曲“關鍵詞”,既然是“關鍵”,也就意味著捕捉到了要義,是探討戲曲翻譯問題良好的切入點。
戲曲折子戲的翻譯不是一種簡單的語言符號對譯,而是基于對戲曲特征與內涵的理解,運用闡釋學理論對戲曲從“寫意虛擬”到“程式表演”的兼顧表層與深層的藝術傳達和闡釋過程。例如18世紀末德國神學家和哲學家施萊爾馬赫(F. Schleiermacher)就認為,對《圣經》文本的理解不能局限于文本的字面意義,而應從語義學的角度,對文本作解碼式的研究;他更強調文本闡釋是一種心理感知性的理解,這種理解允許闡釋者從跨文化、跨歷史的角度,通過內心體驗去最大程度地接近文本所敘述的本質。[2][3]這一思想對戲曲翻譯具有很大的啟發與指導意義。假如我們能以此為出發點,必將對我們戲曲翻譯的實踐與理論有一個顯著的提升。
目前,研究“戲曲翻譯”的文章并不多見,更多的是從文本翻譯里找出中西文化差異,例如《英語世界的元明戲曲英譯研究》;或者是從廣義的角度討論戲曲翻譯規范問題,例如《傳統戲曲英譯的翻譯規范芻議》;也有從戲曲文化內涵的角度,兼論戲曲翻譯的,例如《從<灰闌記>譯本看儒蓮戲曲翻譯的思路與問題》;筆者認為,這些文章并沒有很好地將戲曲文化與語言相結合,也未能從中國文化層面入手研究戲曲翻譯理論與實踐。
戲曲是中國悠久文化的標簽,昆曲、粵劇、京劇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對中華文明的傳播影響深刻;戲曲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不僅涵蓋了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創造能力、傳統習慣及民族性格,也對世界文明產生了深遠影響。從耶穌會神父馬若瑟于1731年將《趙氏孤兒》譯為法語,到近代1915年梅蘭芳第一次為外賓演出戲曲折子戲,再到2014年梅蘭芳誕辰120周年的“雙甲之約”,中國戲曲走出國門的腳步從未停止。
戲曲翻譯是戲曲走出去的首要途徑,所以,翻譯一定要準確得當。其實戲曲劇名翻譯亂象存在已久,在劇名、演出劇目的翻譯方面一直都差強人意?,F在從事翻譯的人一般不了解戲曲知識,本身也看不懂戲詞,大多都是請劇院老師把戲詞翻譯成白話,然后再翻譯成英文。要對戲曲翻譯進行規范、整理,工程量較大。戲曲評論家徐培成也注意到了這個現象,“很多劇目名稱翻譯得不夠準確,甚至直白的翻譯鬧出了笑話,一個劇名可能會有兩種以上的翻譯。其實,一個小小劇名,想傳神準確地表達,實則非??简炞g者的功力。”
(一)望文生義,誤入歧途
因缺乏對故事典故、意境的理解,只追求字面對應的翻譯。例如《夜奔》改編自《水滸傳》第十一回里的內容,主要展現林沖被逼上梁山的故事情節。筆者發現《夜奔》的曲名有三個翻譯版本(1)Running in the Night,外國人會理解為夜跑,很容易讓人曲解,且與故事情節沒有任何關聯;(2)Flee by Night,flee譯出了逃跑和逃避的意思,側重逃跑動作的匆忙,多含懼怕之意,但這與林沖被逼無耐逃亡梁山還是不符,與原文意義相悖;(3)LinChong Escapes to Liang Mountain at Night,這個翻譯提到了主人公及做了什么事(逃到梁山去了),escape側重跑的結果,不強調逃跑的匆忙或危險情況。筆者認為這個翻譯最可取,突出了故事里的人物與情節,有利于進一步闡釋故事。
(二)缺乏文化意識
因過于注重文字對應,反而忽視了文字背后的文化內涵。昆曲《蘇武牧羊》被譯成了The Shepherd’s Tale,蘇武被譯成了shepherd,而shepherd(牧羊人)在西方文化里則更偏重于指主或耶穌,很容易誤導外國人將我們的思想想象成一種宗教。而《蘇武牧羊》則是要體現蘇武不為西域強權屈服,任由他們威逼利誘仍忠誠于漢朝,最終回到故鄉受到愛戴并被漢宣帝列為麒麟十一功臣的愛國故事。這個例子體現了跨文化翻譯的重要性。早在1990年,蘇珊·巴斯內特(Suan Bassnett)和安德列·勒菲弗爾(Andre Lefevere)合編的《翻譯、歷史與文化》(Translation, History and Culture)一書正式提出了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culture turn)問題,指出“翻譯研究擺脫了譯作與原作二元對立的封閉、靜態的體系,進入了語境、歷史和文化等宏觀動態的境地,探討影響整個翻譯過程的操控因素。”[4]
蘇武是有過放羊的經歷,吞氈嚼雪,臥薪嘗膽,但放羊經歷體現的是在困難面前不低頭的精神,因此是否應譯成The Shepherd Suwu’Tale,用Suwu代言一種精神,直接放在譯本中,把理解的任務直接拋給外國觀眾 ,還值得商榷。
(三)戲曲翻譯還處于文字對應層面
現在許多劇團請來國外的翻譯團隊聯手參與翻譯,外國專家強調逐字逐句的翻譯,例如《白蛇傳》講述白素貞懷孕,中方教師主張翻譯成“get pregnant”,外國專家則主張譯成“body pregnant”。從語言的地道性上來說,中方的翻譯更接近西方文化的接受,但外國專家認為他們的翻譯反映了戲文最原始的內容。從外國專家堅持這種翻譯原則看出,戲曲翻譯還處在文字對應的層面,沒有進入文化翻譯的層面。
文化間的理解需要作者、讀者共同完成,受眾能否完全理解和接受文化內涵是我們 將本民族文化經典外譯時遇到的最大問題,我們認為通過翻譯可以讓對方理解我們,殊不知,沒有文化內涵的翻譯有可能只是一面鏡子,只能映照我們自己,沒有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跨文化。因此只有從本質的層面去了解自己,了解西方,才能把文化解釋清楚。
(一)英譯原則
1.文化多樣性意識
在全球一體化進程中,文化鼓勵多元化,語言和文化的多樣性是豐富人類遺產重要的因素。語言行為與文化密不可分,翻譯是人類跨文化的交流活動,傳達意義,以達理解,促進交流的活動。翻譯研究先后經歷了“語言學轉向”和“文化轉向”,每一次轉向都加深了我們對語言與文化的理解。沒有在多種文化的接觸、碰撞中起溝通作用的翻譯,就無法保證文化的交融與發展。[5]
2.源語與目的語在功能上文化對等
翻譯要樹立一種新姿態對待不同的語言,以增進人類相互之間的交流和了解。尊重語言獨特的特征,平等對待,翻譯各種語言具有同等的表達,挖掘語言背后的政治、社會、文化等因素。關注翻譯活動與政治、與意識形態的關系,關注翻譯活動在人類跨文化交流活動中擔當的角色,傳承文化,以促進文化和文明之間的相互溝通。
(二)文化關鍵詞的英譯策略
折子戲劇目翻譯得好壞,將直接影響觀眾的觀劇效果?,F在多數劇名在翻譯時采用直譯的方法。但直譯容易被人忘記,再加上觀眾面對舞臺上陌生的唱腔、服飾、舞蹈,很難深層次的理解藝術。因此,在折子戲劇目翻譯上,我們可以采用抓住矛盾沖突中心的方法或概括折子戲內容的方法來翻譯戲名。
1.故事核心的維度
例如1930梅蘭芳先生在美國展演的劇目名為《汾河灣》[6][7],該劇主要突出生與旦的技巧特色,這部折子戲的矛盾點在于:薛仁貴富貴還鄉,與妻子柳迎春相見,發現床下男鞋懷疑迎春不貞而引發的沖突。汾河灣只是地點名稱,如按字面直譯,很難讓人領略情節中因誤會而引發的戲劇效果。因此譯成THE SUSPECTED SLIPPER,英文直譯《疑鞋記》[8][9],是非常精妙的翻譯,這是抓住情節的矛盾點的方法來翻譯劇目的成功案例之一。再譬如,對于昆曲中傳統旦角折子戲《刺虎》[10][11]的翻譯,有兩種直譯版本“Slaying the Tiger”“Cao Zhen e and‘tiger’General”,兩種直譯都未能把故事的核心點翻譯出來。這出折子戲講述的是宮女費貞娥假扮亡國公主意圖行刺李自成,不想李自成將其賜給虎將李固——外號“一只虎”為妻。新婚之夜,費貞娥把李固刺死然后自殺身亡的故事。故事主要歌頌宮女費貞娥以一己渺小如草芥之身,為大明朝復仇的勇敢。故事不是簡單的殺死、殺害行為。因此,直譯為VENGEANCE ON THE BANDIT GENERAL,《對土匪將軍的復仇記》更符合故事內容。
2.翻譯文化的維度
如果不采用比較中西文化語義環境的視野,中國經典文化翻譯就似“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翻譯的優劣取決于學者是否用比較哲學的文化視野來傳遞兩個不同文化環境的語言,只有如此才能擁有既從內部又從外部分析理解兩種不同文化的能力,才能達到質的理解。因此戲劇翻譯對劇目背后文化背景的考證和深究就顯得尤為重要,需從表層文化進入深層文化來翻譯。
在跨文化交流中,表層文化一般涉及文化物質方面,交流相對比較容易。而深層文化則涉及民族習俗信仰、道德倫理、價值觀等精神方面,溝通交流相對比較困難。例如《智取威虎山》(The Taking of Tiger Mountain)這個是大家通常采用的翻譯,可是翻譯的恰當于否還值得商榷。打入英文Taking Tiger Mountain by Strategy(智取威虎山),會跳出英國的音樂家Brian Eno所創作的音樂作品《智取威虎山》,據說他是因看到一套中國革命京劇的明信片,啟發創作了《Taking Tiger Mountain》音樂集,他對我們的戲曲內容一無所知,而在英文世界里他的《Taking Tiger Mountain》音樂作品反倒為更多人所知。我們是否可以考慮做一些修改,首先,威虎山是地名,要保留;其次,上山真的有考虎嗎,是否會誤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對劇情的理解。故事的內容其實主要在講述活捉座山雕這個土匪頭子,可否試著翻譯成Capture the Bandit of WeiHu Mountain,更為貼近故事情節。
對故事內容有了充分把握也不意味著就能勝任翻譯工作,只看戲文不觀看演出也會出現理解偏差,劇情內涵把握欠缺,做不到概觀。因此為了減少錯誤,有條件的就需觀看錄像或彩排以修正翻譯,做到準確把握。折子戲在表面看似是脫離全文本而存在,但故事都有來龍去脈,與全文本事實上是“全中有折,折中有全”的關系,因此,在對折子戲劇名翻譯時不可置全劇故事背景于不顧。例如折子戲《打漁殺家》從字面上很難理解,無法解釋,但看完全本戲《討漁稅》時,就能更好地理解故事情節。
作為外語工作者我們有著義不容辭的義務去了解其他民族文化,反思自己的文化,使得中國經典文化越來越為西方人所理解。戲曲翻譯絕不僅僅是語言翻譯和形式包裝。只有深入領會祖國文化、對西方文化透徹了解,才能讓我們有足夠的膽識和智慧超越中西戲劇截然不同的文化身份,促進文化交流。
[1]解玉峰.從全本戲到折子戲—以湯顯祖《牡丹亭》的考察為中心[J].文藝研究,2008,(9):87-96.
[2]喬治·斯坦納.通天塔之后:語言與翻譯面面觀[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157-158.
[3]金敬紅.闡釋翻譯理論與闡釋過程[J].東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9(5):384-386.
[4]Bassnett Susan,Andre Lefevere. Translation,History and Culture[M].London and New York:Pinter Publishers,1990.64-70.
[5]許鈞.文化多樣性與翻譯使命[J].中國翻譯,2005,(1):41-44.
[6][8][10]陶君起.京劇劇目初探[M].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83.12.138.357.
[7][9][11]錢德蒼,譯.汪協如,校.綴白裘[M].北京:中華書局,2005.9.36.133.
【責任編輯:周 丹】
H315.9
A
1673-7725(2017)04-0193-04
2017-02-15
本文系2015年浙江省教育廳一般科研項目“基于闡釋學的戲曲折子戲英譯研究”(項目編號:浙藝職院[2015]81號)的研究成果。
張立力(1971-),女,山東濟南人,副教授,主要從事戲曲翻譯、跨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