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作權侵權小額索賠的行政調解初探

王澤鈞

摘 要 為了探索著作權人小額索賠的最優途徑，保護小額索賠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本文分析了國內外已有實踐，總結出我國可能構建的三種著作權侵權糾紛小額索賠程序。通過進一步比較，認為相較于小額仲裁、小額訴訟、小額行政裁決，建立起以行政調解為主、行政裁決為輔的小額索賠程序具備優越性和可行性，有利于化解著作權人小額索賠難的問題。

關鍵詞 著作權 侵權 小額索賠 行政調解

中圖分類號：D923.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2.396

一、問題提出

著作權侵權糾紛可劃分為兩類，一類是涉及訟爭標的大、侵權情節復雜、專業性較強的大額索賠糾紛；另一類是索賠金額小、案件事實相對清晰的小額索賠糾紛。司法實踐中，小額索賠糾紛的著作權人通過訴訟和司法調解獲得賠償是不經濟的。實踐證明，訴訟并非著作權人小額索賠的最佳途徑。而民間調解和仲裁雖可應對部分小額索賠糾紛，但卻因程序本身的局限性，不適宜專門、長久處理此類小額索賠糾紛。那么如何應對著作權人小額索賠難的問題，選擇何種程序去處理此類問題，都值得進一步考量。

在處理著作權人小額索賠問題上，美國最新進展“CASE法案” ，希望構建起一套以小額索賠委員會為主導的著作權行政調解和裁決程序，專門解決索賠金額在30000$以下的著作權小額索賠案件。

筆者以CASE法案的提出為契機，通過比較國內外實踐分析行政調解小額索賠程序的可行性，以期從理論層面探究行政調解小額索賠程序的優越性。

二、國內外實踐

（一）著作權侵權糾紛小額索賠

著作權侵權糾紛是指著作權權利人因為權利遭受侵害而與侵權人之間產生的有關侵權責任方面的民事爭議。其中，請求賠償損失是一種債權之訴，其填補損害的方式是金錢賠償 。而著作權侵權糾紛小額索賠案件特指那些當事人索賠金額較小、法律事實相對明晰的著作權侵權案件。

對于此類案件，已有的救濟途徑似乎不能滿足著作權人的需要。

首先，著作權人往往不會通過訴訟解決爭議，原因在于訴訟的成本高、周期長，經濟不利益。

其次，《仲裁法》對于著作權侵權糾紛是否適用仲裁程序的問題語焉不詳，沒有為小額索賠進行專門的程序設計。加之各地仲裁機構的受案標準不一，著作權小額索賠仲裁并不常見。

最后，司法調解、民間調解以及行政調解各自有其局限性，需要進一步優化。如就司法調解而言，訴前調解和訴中調解都以著作權人提起訴訟為前提。但是，著作權人礙于成本考慮，在實踐中很少會主動提起訴訟，這使得司法調解的作用力十分有限。與此同時，具備豐富專業資源的司法調解更傾向于處理標的額較大、影響范較廣的侵權糾紛，處理小額索賠糾紛非主要工作。那么，從經濟的層面看，是否依靠司法調解長期處理著作權小額索賠糾紛還待進一步商榷。

基于上述分析，筆者認為有必要進一步完善已有的救濟途徑，探尋出便捷高效、成本低廉且具備一定強制力的新型小額索賠救濟途徑，充分維護廣大被侵權著作權人的利益。

（二）對美、英、中處理著作權小額索賠糾紛的比較考察

1.美國對著作權小額索賠的探索：

相較于小額仲裁，部分美國學者更支持行政裁決處理著作權侵權小額索賠糾紛 。前文已經提到，2016年CASE法案希望通過小額索賠委員會行使裁決權處理小額索賠爭議，并且明確限制小額索賠的金額為30000$以下，且只受理自愿尋求裁決的小額著作權索賠案件 。事實上，CASE法案可行的基礎是美國具備發達的行政裁決體制，而背景則是美國聯邦法院在著作權小額索賠程序的缺陷與不足。

總體而言，CASE法案是美國版權局和集體管理組織面臨日益激增的小額索賠糾紛所做出的一次嘗試，既有制度建立的基礎，也有一定的實踐性，值得我們參考。

2.英國對著作權小額索賠的實踐：

相較于美國而言，英國小額索賠制度更為成熟。英國是通過設立小額索賠法庭解決知識產權小額索賠糾紛。為了提升審理效率，小額索賠法庭同樣明確限定知識產權小額訴訟程序的索賠額——不超過5000英鎊。在代理上，法庭嚴格限制律師代理，要求當事人必須參與訴訟程序，以平衡訴訟成本和效益；在審理方式上，法官在審理著作權糾紛案件時，不必使用嚴格的證據規則，擁有較大自由裁量權，可以靈活選擇審理案件的方式。因此，英國選擇了與美國截然不同的程序設計，通過完善訴訟程序的方式應對小額索賠人的需求。

3.中國對著作權小額索賠的實踐：

我國對于著作權小額索賠糾紛的程序設計還處于起步階段，國內首次規定知識產權糾紛“小額”索賠的法律文件是2015年《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仲裁規則》 。該《仲裁規則》第9章規定，金額不超過10萬元人民幣的國內糾紛（包括著作權糾紛），可以適用小額爭議程序。仲裁期限為45天，仲裁費用為1350元人民幣。該規則不僅明確規定了小額爭議仲裁程序的爭議金額，還對仲裁期限和仲裁費用給予限制，是國內應對小額索賠問題的重要成果。此外，在訴訟領域，雖然各地相繼設立知識產權法院（法庭），但還沒有針對知識產權小額訴訟進行明確的制度設計，更未針對著作權小額索賠的制度實踐。因此，雖然《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仲裁規則》只是將著作權小額索賠默認性的納入到“國內糾紛”之中，沒有專門進行規定。但由于國內暫時沒有其他相對成熟的制度設計，因此這一規則可以視為國內代表性的實踐。

綜上所述，英國、美國立足于本國法制體系分別采取了設立小額法庭、設立行政裁決委員會兩種不同的模式解決著作權小額索賠問題。而我國上海自貿區雖然未對著作權小額索賠糾紛進行詳細的制度設計，但是卻提供了一個可行的參考方案。基于此，我國便有三類可以化解著作權小額索賠困境的程序設計，分別是知識產權法院的簡易程序、仲裁的小額程序以及兼具行政調解與行政裁決特點的行政程序。

三、著作權侵權小額索賠行政調解之選擇

（一）著作權行政調解概述

著作權行政調解指著作權行政管理部門作為調解主體居中協調促使當事人就爭議內容達成合意的一種糾紛解決方式。 著作權小額索賠的行政調解指由下設在行政調解部門的小額索賠委員會，對索賠金額較小、法律事實相對明晰的著作權侵權糾紛所進行的行政調解。如雙方達成行政調解協議，則協議對雙方均有強制執行力，可以申請法院確認或者強制執行；如調解不成，當事人可以依法申請索賠委員會進行裁決。具體而言，要求在行政調解下設一種以行政調解為主、行政裁決為輔的索賠委員會，以專門應對著作權小額索賠糾紛。

（二）著作權侵權小額索賠行政調解的優勢

從整體上，行政調解具有專門性和專家優勢，有特定領域的行政主管部門參與調解，能夠充分考量各類法律問題和政策問題，保證調解的專業性和靈活性。并且，行政主管部門能夠在調解之中逐步尋求社會利益和各方當事人之間的利益平衡，探索合理的標準和規定，從而有助于政策、法律制度的形成 ，進而提早應對各種同類糾紛。

在著作權糾紛領域，行政調解小額索賠程序具備制度形成與程序適用兩方面的優勢。一方面，不堪重負的司法壓力使得司法無法壟斷所有的爭議解決。行政調解如果設立起小額索賠程序，將有利于化解大量著作權小額索賠糾紛，從而使其他法律關系復雜、專業性更強、涉案標的更大的著作權糾紛得到更多的司法調解資源。并且，相較于民事訴訟的簡易程序，行政調解小額索賠程序具備立法方面的優勢。《著作權法》（修改草案第三稿） 明確規定了行政調解委員會的建立，這為行政調解小額索賠程序的制度形成提供了立法支持。

另一方面，本文所提到的行政調解小額索賠程序賦予了索賠委員會部分行政裁決的權力，對于明顯的著作權侵權糾紛，委員會可以通過行使裁決權，要求銷毀侵權產品，這是仲裁程序無法實現的。更重要的是，行政管理部門可以依據實際情況靈活設定“小額”的標準，這能夠有效避免簡易程序在國內統一適用最高索賠數額標準的局限性。

基于此，本文認為通過在著作權行政調解部門下設小額索賠委員會，并賦予委員會以行政調解權和行政裁決權，不僅具備可行性和合理性，并且具有制度形成優勢和程序適用優勢。此外，行政調解小額索賠程序相較其他程序設計更加經濟、專業、效率，從理論的角度來看，是應對著作權人小額索賠問題的最優化方案。

注釋：

版權小額索賠強制法案，又稱2016年CASE法案，該法案于2016年7月提出，目前還處于待國會審議階段。（“Copyright Alternative in Small-Claims Enforcement Act of 2016” or“the CASE Act of 2016”）

Copyright Alternative in Small-Claims Enforcement Act of 2016，https：//www.congres s.gov/bill/114th-congress/house-bill/5757/text？q=H.R.++5757，2016年10月訪問.

吳漢東.知識產權法（第四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23.

EffreyBils，David's Sling：How to give Copyright Owners a Practical way to Pursu0e Small Claims，62 U.C.L.A. L. Rev. 464（2015）.

The CASE Act of 2016，（D） LIMITATION ON TOTAL MONETARY RECOVERY.—Notwithstanding any other provision of law， a party who pursues any one or more claims or counterclaims in any single proceeding before the Copyright Claims Board may not seek or recover in such proceeding a total monetary recovery that exceeds the sum of $30，000， exclusive of any attorneys fees and costs that may be awarded under section 1405（x）（2）.

《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仲裁規則》第七十一條：小額爭議程序的適用，本規則第四條第（三）款所涉案件且爭議金額不超過人民幣10萬元的，適用本小額爭議程序的規定。

何煉紅.論中國知識產權糾紛行政調解.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14（1）.

范愉.行政調解問題芻議.廣東社會科學.2008（6）.

《著作權法（修改草案第三稿）》第八十五條：著作權行政管理部門可以設立著作權糾紛調解委員會，負責著作權和相關權糾紛的調解。調解協議的司法確認，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有關確認調解協議的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