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情感傳達的角度淺析銀幕空間造型

劉寒

（深圳職業技術學院，廣東 深圳 518055）

從情感傳達的角度淺析銀幕空間造型

劉寒

（深圳職業技術學院，廣東 深圳 518055）

意大利前衛藝術家卡努在1911年提出，“電影是三種時間藝術和三種空間藝術的綜合，這三種時間藝術是：詩歌、音樂、舞蹈；三種空間藝術是：建筑、繪畫、雕刻。因此，電影是第七藝術。”電影既是時間的藝術，也是空間的藝術。電影空間一是場景空間，處理對布置場景時的成本、材料、方式和周期問題；二是銀幕空間，也是文章的研究范疇，主要研究銀幕上塑造的畫面構圖、光色、層次等藝術問題。而從情感傳達的角度來看，銀幕空間造型不只是為了營造空間的真實感和美感，更重要的為了突出主題，塑造角色，增強感染力。出于影片情感傳達的需要，利用銀幕空間實施分隔、兩極、并置和拓展造型方式，經由時間的作用，引導觀眾注意力集中于故事，追隨拍片者設計的藝術企圖，使觀眾產生“感同身受”的情感共鳴。如此一來，銀幕空間的造型不再是靜態、單一的顯性視覺處理，而是動態、復合的隱性情感傳達。

電影；情感傳達；空間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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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電影中的空間造型

大衛·波德維爾和克里斯丁·湯普森所著《電影藝術》中提到電影空間，主要指的是兩個方面，一是場景空間，二是銀幕空間①167。前者是再現空間，通過移動攝像機使我們去感受場景；后者是導演去構成戲劇場景，創造一個綜合的整體空間印象。這個觀點與下牧建春在《一個微電影的誕生》中歸納電影場景，分為再現空間和戲劇場景方式大同小異，兩者構筑角色表演的舞臺，成為故事演繹的載體。

本文研究電影的空間造型，定義在銀幕空間范疇內進行。眾所周知，電影中的銀幕空間造型體現在鏡頭的組合與連接中，再現客觀現實的空間，作用于觀眾觀影的過程，通過觀眾的聯想、判斷等思維活動，形成特定的空間意識。銀幕空間更注重的畫面空間的構圖、光色、層次等藝術問題，借由傳達拍片者有意為之的主觀藝術企圖，因為這種空間具有假定性，不需要與拍攝現場的空間完全一致，所以，場景空間則更像是實現銀幕空間進行的前期工序，更偏向生產的成本、材料、方式和周期等制作問題。

銀幕空間造型涉及對于空間的分隔，空間的光照，角色的布置，甚至道具的擺放……等一系列幕后精心的組織和安排，為攝像機前營造電影空間的層次感、真實感，突出主題表現，幫助塑造角色，形成風格形式，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引導觀眾的注意力集中于故事，緊緊跟隨拍片者設計的情感傳達。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中大量公式化均衡的空間造型安排與對稱的道具布置，帶給觀眾消肅、壓抑的情緒，反映封建禮教壓抑人性的主題。（圖1）

二、情感傳達中的銀幕空間造型作用

> 圖1 《大紅燈籠高高掛》不斷出現均衡對稱的銀幕空間造型

> 圖2 《燃情歲月》劇照中最近元素缺失強化悲傷情感

> 圖3 《瘋狂的石頭》關公雕塑背景反諷陰損交易

> 圖4 《燃情歲月》劇照中馬圈的空間分隔造型方式

電影引發觀眾情緒過程的目的是傳達影片的情感。因此，電影中的情感包含兩個組成部分：影片傳達和觀眾反應。音樂是建立情緒最直接的方式之一，音樂會令我們歡笑或哭泣，感覺快樂或悲傷。它似乎直接影響我們的情感；人物是建立情緒最直觀的方式之一，觀眾通過人物喜、怒、憂、思、悲、恐、驚的表演，體會影片傳達的情感。下牧建春在《一個微電影誕生》中寫道：銀幕上出現的場景是無法脫離人物的，一個一個場景被編排在劇情發生地點，這就是電影獨有的藝術。從這個角度解讀電影，無非是對兩個因素：即人和場景，經過“編排”的結果，這決定了銀幕空間并非只是冰冷的角色表演舞臺或故事演繹載體，對銀幕空間進行“編排”與音樂、人物所做的設計一樣，具有輸出影片情緒，傳達影片情感，產生影片傳達和觀眾反應上“感同身受”的功能。

從情感傳達的角度研究銀幕空間的作用，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能夠提供更多元的銀幕空間解讀方式。電影是一門綜合藝術，涉及的學科廣泛，從情感傳達角度來解讀銀幕空間，并非著眼于靜態的畫面處理，如景別、光影、構圖等因素，而是與音樂、表演一樣，通過時間進程發生作用，動態的看待方式使得運用銀幕空間造型效果更為有效。電影《燃情歲月》中，從以往電影光照角度來看，山姆生前與親人聚餐，照明強度明顯高于其戰死之后，昏暗的空間傳達出哀傷的氣氛；另外，從情感傳達的角度來看，將山姆生前安排在距離鏡頭最近的左前方，不是隨意的空間位置擺放，精心的空間造型設計，形成其陣亡后最大程度的畫面缺失，給觀眾帶來完形心理下的悲傷情感補償。（圖2）

其次，可以衍生、復合出多樣的銀幕空間造型方法。從畫面營造真實感、表達影片主題、塑造角色等方面，銀幕空間造型已經具備很多現成技巧，而從情感傳達角度進行實施，往往相對會更為簡便、靈活和準確，因為，情感傳達貼合電影輸出本質，觀眾具有接收的有效性。比如在電影《瘋狂的石頭》中，開發商和廠長倆人在辦公室談判，空間并置造型使得鏡頭切換乏味，營造的戲劇性遠不及背景設置一尊代表忠義的關公雕像，使觀眾輕易接收到陰損交易對比下強烈的諷刺情緒。（圖3）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近些年來，諸如3D Film（3dimension Film）3D電影、VR虛擬現實技術等新視覺技術應用，改變甚至顛覆以往銀幕空間概念，帶來更為復合、更具創造、更有視沖的空間觀念和造型方式，把握基于電影情感傳達脈絡，利于順應電影輸出本質，不至于陷入新技術下絢麗的空間視效堆砌中而方寸大亂。

三、情感傳達視角下銀幕空間造型的基本方式

與以往單純從電影畫面構圖、光色、層次等角度分析空間而言，情感傳達角度探討銀幕空間造型最大的不同在于時間的介入，情感傳達不可能僅僅依靠固定的畫面構圖或者光色來表現，隨著銀幕空間的轉換，情感在影片中隨時間傳達，是動態的，是變化的。因此，對于銀幕空間造型的基本方法的研究，不只是建立在靜態的畫面元素上，還要著眼變化的空間表達上，由此，大致分為銀幕空間的分隔造型、兩極造型、并置造型和拓展造型四種方式。

（1）理論上說，銀幕空間出現的任一物體都能對空間產生分隔作用，分隔造型是銀幕空間造型中最基礎的造型方式。銀幕空間的分隔造型既可以通過墻體、圍欄、屏風等進行“顯性隔斷”，也可以通過光束、樹叢、人流等進行“隱性隔斷”，通過各種隔離物和隔離方式，將銀幕空間進行區域劃分。電影《燃情歲月》中，馬圈將草坪空間劃分出內、外兩個部分（圖4），老父親與小兒子處于圍欄外同一空間擁抱，卻從圍欄內與大兒子伸手相握，通過銀幕空間分隔造型方式，只需安排人物的空間擺放，父親對兩個兒子的情感親疏一目了然。

（2）著名導演吳宇森曾說：“我習慣于只用兩種鏡頭構圖……我喜歡極端，我對極端之間的任何東西不感興趣”①200。不論是鏡頭構圖角度，還是情感傳達角度，對于銀幕空間而言，兩極造型確有很多具體方法：空間的大小對比、空間的亮度對比、空間的道具對比等等。電影《肖申克的救贖》空間造型中（圖5），主人公囚禁在狹小的監獄里，光線陰暗晦澀，墻面張貼密集；越獄成功后，主人公身處海闊天空，天空純凈明亮，僅一條漁船點綴畫面，造成兩者在空間造型上的極端反差，烘托出電影先前暗淡陰郁和結尾舒緩暢快的劇烈情感變化。

（3）銀幕空間的并置造型可以獲得空間在視覺上的近似化呈現。實現手段上與空間分隔造型相同，但分隔的目的是為了在銀幕空間上形成并置，它是銀幕空間兩極造型的反方式，消除銀幕空間兩極對比產生的情感沖突，通過刻意制造近似空間并置，傳達乏味、迷茫、曖昧、隱暗的情感。電影《燃情歲月》中，女主角去看望獄中的男主角，鐵窗分割兩人所在的牢籠內、外空間，卻不像圖4中強調空間分隔，也不像圖5中強調空間對比，而是制造銀幕空間均衡的并置，模糊牢房內、外空間，傳達男、女主角共有的悲傷和痛苦，觀眾能分清楚究竟誰在牢里，誰在牢外？

（4）銀幕空間的拓展造型是利用玻璃、鏡面、水等具有反射、折射效果的特殊物質對空間進行擴充或延續。此類空間造型基于反射或折射形成，并不指代真實的空間存在與分隔，所以，情感傳達上含蓄內斂，具有虛無、夢幻、神秘、意象等情感暗示。電影《霸王別姬》中，兩位主人公看似處在同一畫面空間內，卻是鏡子反射帶來的拓展空間造型所致，暗示兩人的情感終究是過眼云煙般虛無，加上復合運用空間并置造型，更渲染了迷茫、曖昧的情感氛圍，成為了電影史上空間拓展造型運用的經典片段。（圖7）

> 圖5 《肖申克的救贖》劇照中主人公所處空間造型兩極反差

> 圖6 《燃情歲月》劇照中主人公所處環境表現

> 圖7 《霸王別姬》中鏡子的空間拓展造型運用

> 圖8 《盜夢空間》《星際穿越》劇照中呈現的超現實空間

（5）另外，由于CG（Computer Graphic電腦圖像）技術的支撐，拍片者可以創造出符合情感傳達需求的超現實空間景象。比如英國導演諾蘭執導的《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圖8），盜夢者們站在被翻轉的城市街道，親眼看見埃舍爾錯覺空間搭建的宏偉壯觀；穿梭在過去與未來之間的未知時空，宇航員流浪于被無限拉伸空間內的迷茫……銀幕空間不再僅僅局限于再現現實空間，拍片者根據視覺需要，利用CG虛擬夢境空間、未知時空，大大豐富了銀幕空間造型的表現方式。

四、新技術條件下情感傳達的銀幕空間造型應力

不得不承認，新技術的發明和應用，給銀幕的空間帶來前所未有的沖擊與改變。現今3D Film（3dimension Film）立體電影不但技術成熟，而且已經成功實現了3D Film工業化制作與商業化運作，相比原有的2D Film（2dimension Film）而言，依靠視覺領域的新技術，佩戴特殊的眼鏡裝備，觀眾可以領略到具有“Z”深度（垂直于銀幕方向）的空間影像。如果是IMAX（Image Maximum）巨幕電影，在標準寬22米、高16米的高清晰影像面前，眼睛幾乎不再有電影內容以外的干擾，使得拍片者武裝了視覺感受和情感傳達的“倍增器”，令觀眾仿佛置身于巨大的電影空間內部。新技術帶來觀影體驗方式上的外力沖擊，迫使銀幕空間造型產生與之能最大限度吻合的應力，讓觀眾領略到嘆為觀止的影片景象而驚叫連連，盡管如此，應力也隨之也會產生局限性：被制作成3D或者IMAX樣式的電影類型是有限的，在恐怖片、科幻片、災難片、戰爭片、動作片等幾種片種中有非常出色表現力。諸如《忍者神龜》《變形金剛》《速度與激情》等影片，依靠立體視覺轟炸的感官刺激賺取著高票房，也導致眼睛疲勞狀態下接收單一、粗暴的快餐化情感，無法企及《霸王別姬》《大紅燈籠高高掛》《肖申克的救贖》《燃情歲月》等電影名片釀制的持久綿醇。

諾爾·柏奇（No?l Burch）早就提出銀幕外共有六個空間區域，即景框四邊之外各一區、背景后面一區，以及攝像機后面的空間。導演到底有多少種方式來暗示這些區域內事物的存在。①219更為新興的Virtual Reality（虛擬現實）電影，基于虛擬現實技術借助計算機系統及傳感器技術，創造出一種前所未有的人機交互方式，模擬人的視覺、聽覺感官功能，將諾爾·柏奇所述六個空間區域只能通過“暗示”得以反映的事物，以360度全方位的“直接”方式呈現，將觀眾沉浸于全新的觀影體驗中。想像一下，當你通過VR設備觀看戰場上呼嘯的子彈撲面而來，不論是影片情感傳達的仿真度，還是觀眾反應的感知度都將大大增強，

3D電影生成了立體視覺，但并不會改變觀影朝向，即便是IMAX電影，也沒有改變大家戴上立體眼鏡保持面對屏幕，拍片者仍可以繼續大量運用電影視聽語言技巧，營造銀幕內、外的空間，實現情感傳達上的“添花”效果；相比之下，VR電影則以“赤裸裸”的全方位方式展現空間，強勢橫掃依靠蒙太奇搭建的“海市蜃樓”，但是，貌似完美的優勢背后存在致命的缺陷——觀眾在“被包圍”的虛擬空間中環視張望，不可避免造成注意力散失：一方面，VR電影創造的空間“無死角”狀態，提升了觀影體驗過程中的情感傳達力度，另一方面，恰恰是“無處不在”深度的沉浸，使得置身其中的觀眾們，產生注意力下降或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導致情感傳達力度出現減弱，發生變向，甚至直接中斷，反而不能獲得在2D或3D電影中，觀眾面朝統一的屏幕空間情況下，迫使他們的情緒跟隨拍片者情感傳達的預設。正因為如此，研究者借助新技術獲得電影中情感傳達上的外力優勢，又不得不重新發掘和探索空間造型的新規律和新方法，借以獲得平衡情感傳達在新技術條件下外力優勢的自身應力，將觀眾的注意力重新鎖定在拍片者的藝術企圖中來。

五、結語

電影是時間和空間的藝術，如果把空間比作一個容器，那么，時間描述容器里發生的變化，變化的發生、發展和結果則成為吸引觀眾的完整故事。所以，為了更好的實現拍片者設置的情感傳達，引導觀眾正確理解藝術創作的意圖，被比作“容器”的空間，在造型上無不經過了精心的設計和安排，由此衍生出對銀幕空間的研究與分析，獲得相對行之有效的造型方式。另外，隨著3D Film（立體電影）、VR（虛擬現實）等等軟、硬件技術的普及與性能的提升，單純的視覺刺激正轉變為全面的體驗沉浸，這種前所未有的新技術外力沖擊，必定會引發人們對于銀幕空間造型在概念、原理和感知方面的諸多思考。在新技術外力刺激銀幕空間應力驅使下，繼續探討和研究其造型的方法和規律，向著更廣、更深的理論維度發展，有助于拍片者在設計、組織、把控情感傳達的實踐方式和力度上，將更趨向于多元和精準，一切都將使未來的電影帶給觀眾更多、更大的享受。■

廣東省高等職業教育游戲設計品牌專業建設專項基金。

注釋：

①（美）大衛·波德維爾,克里斯丁·湯普森.電影藝術形式與風格[M].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8.10：167.

②（美）赫伯特·澤特爾.圖像 聲音 運動 實用媒體美學[M].北京：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3.10：320.

③（日）下牧建春.一個微電影的誕生[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4.2：98.

④ 劉書亮 主編. 電影藝術與技術[M]. 北京：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0.9：423

A Brief Analysis of Screen Space Model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motional Transmission

LIU Han
（Shenzhen Polytechnic, Shenzhen 518055,China）

The Italy avant-garde artist Ricciotto Canudo in 1911, "the film is three time art and space art three, the three time of art is: poetry, music and dance; three space art is: architecture, painting, sculpture. Therefore, the film is the seventh art." Film is not only the art of time, but also the art of space. The movie is a space scene space on setting the scene when the cost, materials, and periodic problems; two is the screen space, the research category of this paper is mainly to solve the picture composition, color, level of screen shape of ar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motional communication, the screen space is not just to create a sense of space and beauty, more important in order to highlight the theme, to shape the role, to enhance the appeal. The need for the film to convey emotion, the use of screen space, the implementation of separate poles, juxtaposition and expand form, through the role of time, guiding the audience to focus on the story, follow the film makers design art to make the audience have empathy emotional resonance. As a result, the screen space is no longer a static, a single dominant visual processing, but dynamic, complex implicit emotional transmission.

film; emotional transmission; space modeling

J9

A

1008-2832（2017）01-01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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