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冷暖心最知

楊曄

自然界里最知冷暖的莫過于風。自然界因冷暖不均形成風，人世間因冷暖不同而生情，世間人情亦是冷暖自知。

說到此，我不禁想起一位女士，小區散步時我經常遇見她。因為彼此都遛狗，經常打照面，我們熟絡起來。她很年輕，身材保持得很好，皮膚散發著光澤，歲月在她臉上幾乎不曾留下任何痕跡。她總是溫暖地笑著，即使嚴寒飛雪，她的笑容也像陽光般燦爛。她的衣著總是那么得體，即使只是在小區遛狗，她也是穿戴光鮮。

遛彎兒途經她家時，我很欣賞她家花園的獨特設計。花園前面開了一門，而且門的下面就是一個十幾米長的緩坡，直通居室。而小區內其他人家的花園都是封閉的，她家花園的設計無疑是唯一的。

一次攀談中，我稱贊她家的緩坡設計很雅致。她笑著說，那是為她愛人精心設計的。因為她的愛人坐輪椅，這樣的緩坡進出方便。我愕然。原來她的丈夫曾是某單位的一把手，她自己做生意，兩人很恩愛，人見人羨。后來她愛人遭遇一場車禍，生命幸存，但差點成為植物人。恢復之后，不能走路，語言表達也不是很流暢。家里從以前的門庭若市，一下子變得門可羅雀。有人勸她離開他，說守著這樣的一個廢人，她的后半生也廢掉了。她謝絕了所有人的好意，只是默默地堅持著，精心地照料他。

他恢復意識后，使勁掐自己毫無知覺的腿，心里充滿絕望。他拔掉針管，拒絕治療。她柔聲安慰，把他甩在地上的東西一件件撿起來，放歸原位。她輕輕地坐在他的床邊，拉起他的手，俯下身來在他的耳邊輕語：“有你在，我就有家，你永遠都是我的天，你不能垮掉。”他安靜下來，開始配合治療。

她把生意交給別人打理，自己在家陪護愛人。

她知道他從前的風光不再，她擔心他不堪忍受落寞，于是特意在一個距離原來的家較遠的小區買了新房，這樣愛人問起是否有人來過，她可以說搬家了沒有告訴他人。買房時她只選一樓，并請人把原來設計精美的臺階拆掉，重新鋪上水泥緩坡。為了增加摩擦，使輪椅通過安全，她請人在坡面精心地刻出棱線，這個緩坡長十五米，從居室門口一直到花園門口一共有一千五百條棱線。每一條棱線她都親自查看，直至滿意。

為了排遣寂寞，她還買來一只寵物犬。在家里他很喜愛這只可愛的狗狗，但就是不肯出門遛狗，他不愛出門，怕遇見熟人。任憑她怎樣勸慰，他也不肯出去，最多也就是在晚上的時候出來轉轉。

她說這世間人情可以變冷，但這一生的溫暖不在于職位的高低，不在于金錢的多少，而是能和愛你的人共沐晨風，和愛你的人共度夕陽。

后來，我看見她家的小狗在外面溜達，卻不見她的身影，我很納悶，喊著它的名字，詢問它怎么自己出來了。這時一位中年男子搖著輪椅緩緩走近，臉上洋溢著安詳的光芒，禮貌地沖我打招呼，然后招呼著它回家，說，媽媽準備好了，回家吃飯嘍！

我笑了，那一刻我仿佛看見她正站在廚房的窗前，笑吟吟地看著他歸來。

我們不必悲嘆命運的不公，也無須唏噓生命的不平等。上蒼賜予了我們生命，給予了我們親人、愛人，已是至高榮幸，何求更多。

世間冷暖，唯風最知；凡塵冷暖，唯心最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