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隨境界

◎岳強

隨時

師徒二人住在新落成的禪院里。盛夏，徒弟望著光禿禿的地面說：“我們撒些草籽吧。”師傅擺擺手：“隨時。”

自然法則告訴我們，盛夏不是播種的季節，所謂“春雨貴如油”，是說春雨因播種而昂貴。到了盛夏，雨沒完沒了下到冒泡兒，就不值錢了。假如錯過了春天的播種，就要等到深秋。

北方的冬小麥就是在深秋播種的，麥根經過冬眠，蓄積起旺盛的生命力。播撒草籽，也可以效法冬小麥的播種。“天有四時，人有盛衰”，道理都是一樣的——機遇來了，不要錯過；沒來，也不要操之過急，欲速則不達。

隨性

秋涼時，師傅買回來一大包草籽，讓徒弟去播種。忽然一陣風起，草籽飄飛。徒弟說：“不好，草籽被刮跑了。”師傅平靜地說：“隨性。”

該走的留不住，該留的走不了。為什么有些草籽會隨風而去呢？因為它們腹中空空，分量太輕，這樣的草籽即使留下來，也不會發芽。人間情緣也是一樣，經得住歲月滄桑的才是真感情。真感情不必刻意挽留，心在，她走不遠；如果走遠了，說明心已經不在了，即使勉強留下，也是一副空殼。

隨遇

草籽撒完，幾只小鳥飛來啄食，徒弟又急了。師傅翻著經書，漫不經心地說：“隨遇。”

世事茫茫難自料，誰也不知道前方會遇到什么，索性隨遇而安，吉兇禍福，隨它去吧。“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我欣賞這樣的人生。

隨緣

夜里下起大雨，徒弟喃喃自語道：“這下完了，草籽都被沖走了。”師傅正在打坐，輕聲說：“隨緣。”

全被沖走是不可能的，一點兒不被沖走也是不可能的。雨水沖刷，可看作是另一番播種，是對前一次播種的修改潤色。經歷了風雨的種子，才能綻出綠色；經歷了風雨的成長，才能見到彩虹。

隨喜

十多天后，光禿禿的禪院長出了幼苗，就連沒有播種的墻角也泛出了新綠，徒弟高興極了。師傅微笑著站在禪房前，點頭道：“隨喜。”

看似漫不經心，卻胸藏萬壑，只因洞悉了世間玄機。這是師傅的高明之處，也是人生的大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