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議員”給梅首相脫歐添堵

●本報駐英國、德國特約記者　紀雙城　青木　●任重　●本報記者　白云怡

躊躇滿志的英國首相特雷莎·梅遭遇執政以來第一次重大挫折：英國議會上院1日通過投票表決，拒絕了她的脫歐議案，原來打算于本月15日與歐盟開始脫歐談判的計劃很可能被迫推遲。近年來很少在英國重大政治問題上發聲的上院貴族們，在脫歐的關鍵時刻選擇給這位新首相制造了一道障礙。這也顯示脫歐帶給英國的撕裂遠未結束，而梅的“脫歐內閣”仍然任重道遠。不過有一半成員已年過70歲的上院議員此次突然刷了下存在感，也引發英國國內一片罵聲，關于改革上院和剝奪世襲貴族議員資格的提議再次被搬上臺面。2日，梅以一貫的堅定風格，通過她的發言人表示，不接受上院對脫歐案的修正，發誓將下院通過的脫歐案“原封不動地在下院再次通過”。

18年來最重要的一次表決

據英國廣播公司（BBC）1日報道，議會上院當天在進行了3個多小時的激烈辯論后，最終以358票對256票的表決結果，拒絕通過脫歐議案。令梅領導的保守黨政府遭遇挫敗。英國媒體稱，這是英國議會上院“近18年來進行的最重要的一次投票表決”，來自執政黨保守黨的上院議員倒戈，聯手反對黨工黨及自民黨的議員，共同要求對脫歐議案進行修訂。也許此舉并不能夠令英國不再脫歐，但投票結果反映出政府與議會在脫歐問題上存在嚴重分歧。

不同意批準首相脫歐法案并支持通過修正案的上院議員認為，在英居留的歐盟公民和在歐盟居留的英國公民有權盡早知道，英國脫歐是否會影響他們的居留、醫療等各項權利，他們的權益不應被作為雙方脫歐談判的籌碼。

英國《每日電訊報》2日說，梅政府原計劃在啟動《里斯本條約》第50條后，宣布入境英國的歐盟公民不再自動獲得永久居住權，這被反對其主張的政界人士解讀為是梅政府將限制歐盟公民自由入境。但實際上，梅之前已經向下院議員表示，她愿意保障300萬在英歐盟公民的居留權，但條件是歐盟也要確保在歐盟的120萬英國公民居留權。

英國內政大臣路德早前向上院議員們致信，說無論英國在這個問題上釋放出多少善意，都無法確保歐盟在英國脫歐后，給予對等的互惠措施，令在歐盟其他國家定居的英國公民，享有和當地公民同樣的生存權益。英國大約有120萬人長期生活在歐盟其他27個成員國內。相比這個數字，在英國定居的歐盟公民人數要高出很多。據英國國家統計局2014年的數據，在英國的歐盟國家公民里，波蘭公民人數最多，超過80萬人，其次是愛爾蘭公民，約30萬。

“1日的表決結果是對梅首相的一大打擊”，英國《獨立報》2日稱，只有該法案通過，梅才有啟動《里斯本條約》第50條款，即開始和歐盟談判退歐的權力。而現在的結果意味著修訂后的法案將要重新拿到議會下院進行審議。

英上院議員，一半超過70歲

按照英國議會程序，上院提出的修正案有可能被下院投票推翻。如果上下兩院始終無法就脫歐法案內容達成一致，根據英國《議會法案》，下院有權繞過上院直接通過法案。

英國議會上院堪稱“歷史悠久”。它創建于14世紀，議員主要由王室后裔、世襲貴族、終身貴族、上訴法院法官和教會大主教及主教組成，實行終身制，非選舉產生，由各政黨提名、皇家委員會推舉或世襲等方式獲得爵位者方可擔任。1999年經過一次改革，上院的貴族中除92人留任，其他600多名世襲貴族失去議員資格。

上院的決定2日在英國掀起爭議。英國反對黨工黨領袖科爾賓稱贊上院“作出了偉大決定”，更多媒體則質疑上院的“合法性”。《獨立報》2日發表署名文章稱：“如果我們不能有一個民選的上院，至少要讓它具有代表性。”文章稱，上院在這輪關于脫歐的政治斗爭中狠狠打壓了政府的權威。在英國，這一主要由“老人和白人”組成的機構沒有任何民主合法性。他們中間很多人“是沒有機會參與更重要政治工作的那部分貴族的后代”，“這不像是21世紀管理英國的有效工具，只是迄今為止還沒有提出一個能夠得到廣泛支持的改革上院的建議”。

“我們的上院需要年輕人”，文章說，上院現在有一半以上的成員超過70歲，超過80歲的成員還有20％，而只有4％的成員不到50歲。另外，上院成員3/4為男性，只有約5％是少數民族背景。文章呼吁，92位世襲貴族議員和26位主教“應該讓出他們在上院的位置”。實際上，如今英國上院的權勢已遠不如由選舉產生的下院。根據英國法律，除去包括預算案在內的各種撥款案外，所有由下院通過的法案最多可于上院擱置12個月，但不可駁回。這項權力也被稱為“延宕性否決”。

“乒乓模式”或將開啟

外界擔心，支持留在歐盟的議員將利用這個機會阻止梅。“給英國議會下院的一記耳光”，德國《世界報》2日寫道，一個月前，英國下院以384票同意、114反對的大比數通過英國選民去年6月通過的脫歐公投結果，表明大多數下院議員信賴人民。梅也開始加大脫歐攻勢。然而，現在上院卻給予下院猛烈一擊，反映了英國親歐派的聲音。對下院來說，這個決定是一種恥辱，“脫歐已經變成一場政治游戲”。

英國《每日郵報》2日稱，由裙帶關系、政治捐款或者世襲進入上院的議員們，否決了脫歐法案，這是背叛和不忠的行為，“是阻礙民主的陰險圖謀”。如果上院的修正案得逞，將嚴重削弱英國政府在脫歐談判中的議價能力。上院的行為是通過給首相制造觸發脫歐談判的難題，赤裸裸地破壞脫歐進程。“如果上院的陰險圖謀成功，我們的民眾將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法新社2日稱，如果脫歐法案再次回到上院，英國議會將開啟“乒乓模式”，直至兩院達成一致。議會不會迎來世界末日，但可能制造些混亂。

“這是梅的失敗。表決結果可能會擾亂英國脫歐的時間表。”德國電視一臺2日指出，這在英國議會上院的歷史上也很少見，也難怪他們“似乎是通過揚聲器來公布表決結果的”。這也說明英國脫歐的艱難。

德國《法蘭克福匯報》2日則表示，倫敦真正的害怕還在后頭，蘇格蘭可能再次向倫敦說“再見”。梅的時間不多了，她必須越過一個個障礙。

美國CNBC網站2日稱，在此次投票前，梅表示希望在本月底正式啟動脫歐程序，上院的投票結果，可能使她被迫將正式啟動脫歐程序的日期延后。不過梅的辦公室2日告訴法新社，梅將利用所屬保守黨在議會下院的壓倒性優勢，否決任何發回重審的修正案，并按原計劃在3月底之前正式啟動《里斯本條約》第50條。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院長馮仲平2日接受《環球時報》采訪時表示，英國上院未批準脫歐法案并通過修正案，并不會阻礙整個脫歐進程，“我個人認為，這個時間表不會改變，梅應該會和下院一起做上院的工作，告訴他們和歐盟談判前不能有太多內耗，否則會使英國處于被動。”

“英國脫歐需要B計劃”

歐盟方面對梅的工作看來也不太滿意。在脫歐法案被否當天，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提出改革歐盟的一些建議，旨在英國退出后加強歐盟的團結與公眾支持度。德國《焦點》周刊2日指出，上院的反對，并不能說明英國可能放棄脫歐，而是說，即使英國脫歐，也要“軟脫歐”，而不是“硬脫歐”。這也是歐盟各國希望看到的。歐盟計劃在4月6日召開一次特別高峰會，針對英國脫歐議題制定正式指導原則。

“印度商業在線”網站2日說，英國與歐盟的戰線已經劃定。一些高層官員預測，雙方將采取互相較勁的方式，因而會給民眾和企業帶來極具破壞力的不確定性。歐盟下月峰會將是對歐盟27國是否團結一致的首個考驗，因為各國的優先考量不盡相同。英國可能將讓各國鷸蚌相爭。德國、法國和比利時等重要成員國似乎已在同一陣線上。較不富裕的東歐成員國尤其易受英國的金錢利誘和在英國的160萬東歐人待遇的影響。

“英國脫歐需要B計劃”，德國《明鏡》周刊2日稱，英國和歐盟在談判新的合作伙伴關系上仍沒有達成一致。目前這種關系的主要障礙是，歐盟公民在英國的自由流動，以及貿易協定等。

馮仲平對《環球時報》說，他預計英國整個脫歐過程會在兩年內完成。他評價說，梅是臨危受命，她選擇不違背公投結果盡力實現脫歐，是明智的。但她主張第一步“硬脫歐”，第二步再和歐盟建立比較緊密的關系，“這太理想化了，難以實現。‘軟脫歐雖然眼下會遇到一些阻力，但長遠來看，對英國的利益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