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商標法上的姓名權

摘 要 根據傳統民法理論，姓名權長期以來一直被視作是一項具體人格權，但隨著現代經濟的發展，學界也開始了對于人格權商品化現象的深入研究。而隨著名人姓名被搶注商標的事件頻繁發生，由此也引發了大眾對于商標法上姓名權性質的諸多爭論。近年來，轟動一時的美國籃球明星邁克爾·喬丹訴喬丹體育股份有限公司、上海百仞貿易有限公司姓名權糾紛案（以下簡稱“喬丹案”）也將這一問題推上了風口浪尖。本文以近期此案為例入手，探討商標法上姓名權的性質。

關鍵詞 注冊商標 姓名權 在先權利

作者簡介：彭宇豪，中南民族大學法學院。

中圖分類號：D923.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2.032

關于姓名權的定義，不同學者有著不同的表述。但都可簡單分為積極和消極兩方面的內容。積極方面指的是姓名權權利主體（一般是自然人，也有學者認為公民才可構成姓名權權利主題）對自己姓名的積極決定、使用、變更的權利；而消極方面指的是權利主體要求自己以外的第三人尊重并不得干涉自己姓名的權利。根據傳統民法理論，姓名長期以來權一直被視作是一項具體人格權，但在現實生活中，隨著一些名人在各自的工作領域內辛勤耕耘，在取得了許多過人成就的同時，也累計了巨大的聲望和影響力。當這些聲望和影響力被運用到商業領域中時，就給他們的姓名帶來了一定的財產性利益。

2016年12月8日上午，最高人民法院對喬丹案進行了公開宣判。根據最高院發布的這份再審判決書，喬丹體育不得再繼續使用其之前所注冊的漢字“喬丹”商標，但仍可使用拼音“QIAOD AN”和“qiaodan”商標。此案件也引發了學界對于商標侵犯名人姓名權問題的廣泛爭論，是否所有自然人的姓名都可以成為商標法中姓名權的客體，商標法中的姓名權又包含了哪些范圍呢？這些問題仍尚需探討。本文將結合最高院的本次判決，以具體問題作為切入點來分析我國商標法中的姓名權。

一、商標法中的姓名權的利益屬性

毫無疑問，姓名權最突出的利益屬性就是其所體現的精神性人格利益，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姓名權也就不具有財產性內容，尤其在商標法中，其所體現的財產利益屬性更是尤為突出。隨著現代社會的不斷發展變遷，人們的消費傾向逐漸被各種各樣的名人所影響新興的社會現象也對傳統的人格權理論造成了極大的沖擊：一方面，對商人們來說，利用名人效應也可以為自己贏得更多的交易機會；另一方面，對于這些名人自身來說，在累計了巨大的知名度之后，通過進行商業代言活動，可以使他們姓名中所包含的巨大財產價值得以更好地凸顯出來，讓知名度變現為真金白銀。甚至有些名人還會因此獲得更高的曝光度，得到更好更大的發展。

因此我認為，除了精神性內容以外，姓名權中還包含了財產性內容，并體現了財產性利益。

二、商標法中的姓名權主體

我國現行法律中對于姓名權的規定主要見于《憲法》第三十八條和《民法通則》第九十九條。但這兩條條文中對于享有姓名權的主體限定在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之中。那么外國人是否能夠成為商標法中姓名權的主體呢？從喬丹案的判決結果上來看，答案是肯定的。從法理上講，姓名權是一個民事主體所應享有的基本權利之一，無論是從立法還是實踐上看，外國人都可以在我國成為具體民事關系中的一方當事人，也即是享有民事主體資格的，因此外國人也理應享有姓名權。而在《侵權責任法》第二條中，更是明確規定了姓名權屬于民事主體的合法權益。

三、商標法中的姓名權構成要件

不同的自然人在名望和影響力上差距很大，這也造成了不同權利主體的姓名權在財產利益上的巨大懸殊。并未所有人的姓名都有商業價值，因此也并不是任何自然人的姓名權都能構成《商標法》第三十二條中的“在先權利”。

根據最高院的本次再審判決書，若要以商標法對自然人的姓名權主張保護的話，必須要滿足以下三個條件：1.該特定姓名應當一定知名度；2.該特定姓名應當與某一特定名人之間形成了穩定的對應關系；3.在判斷外國人能否對其外文姓名的中文譯名主張商標法保護時，應當參考我國相關公眾的稱謂習慣。

關于特定姓名需要具有何種程度的知名度，而又具體如何認定特定姓名與某一特定名人之間形成了穩定的對應關系，在判決書中并未進一步釋明。但依據商標保護的一般理論來看，名人擁有較高的知名度，而在其姓名之上也一定程度地搭載了名人本身的良好聲譽，進而影響消費者的購買傾向。而商標保護的初衷正是為了防止一般消費者對于商品的來源產生混淆。因此我們不難得出，受到商標法保護的姓名必須是擁有足以影響消費者的購買傾向的知名度的。同時其還要能與某一特定名人之間形成了穩定的對應關系，以至于使一般消費者對于商品來源產生混淆。

具體到本案中，喬丹本人在中國擁有為數眾多的擁簇者，可以說，“喬丹”這一姓名在中國相關公眾中是人盡皆知。尤其是對于運用用品的消費者，一說起“喬丹”這個名字，大部分人想到的都是那個打籃球的美國運動員邁克爾·杰弗里·喬丹。而最高院所做的相應調查也印證了這一點。

四、侵權救濟

（一）《不正當競爭法》中的救濟

根據《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五條及第二十條的規定，經營者擅自使用他人的姓名來使消費者誤認商品來源的行為是一種典型的不正當競爭行為。而因此被侵害了合法權益的經營者，可以采取訴訟方式來保護自己的權利，并可以要求侵權一方賠償自己的損害。

而對于損害賠償的數額，《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定，在難以確定被侵害的經營者的損失時，以侵權人在侵權期間因侵權所獲得的利潤作為賠償數額；同時侵權人還要承擔被侵權方因調查不正當競爭行為所支出的全部合理費用。

但同時，根據最高人民法院相關司法解釋，權利人對于商標侵權的損害賠償請求權要受到兩年訴訟時效期間的限制。

（二）《商標法》中的救濟

關于《商標法》上對于姓名權的保護，主要有兩種方式：第一種以侵犯《商標法》第三十二條中所規定的“在先權利”為由來對姓名進行保護；第二種則是引用第十條的規定來對認定侵犯姓名權的注冊商標造成了“其他不良影響”并宣告該注冊商標無效。

然而，對于侵權理由的不同選擇，救濟方式也大相徑庭。

若引用《商標法》第三十二條來對姓名進行保護，申請保護的主體必須限于是在先權利人或利害關系人。而根據提出申請的時間不同，又可繼續細分為兩種方式：若是在先權利人或利害關系人在該侵權商標獲得商標局核準之前就發現了侵權行為的存在，則可以在該侵權商標初審核定之后的三個月公告期以內向商標局提出異議，在該侵權商標獲得注冊之前就防患于未然；而若是在先權利人或利害關系人在該侵權商標獲得核準成為注冊商標之后才發現侵權行為的存在，也可以向商標評審委員會提出申請，要求宣告該侵權注冊商標無效。但是時間必須限制在在該侵權商標獲得注冊之后的五年之內。

而若是引用《商標法》第十條的規定來對侵犯姓名權的注冊商標宣告無效的話，首先是申請宣告無效的主體不再限于在先權利人或是利害關系人，原則上一切人都可以向商標評審委員會提出宣告侵權商標無效的申請，甚至商標局還可以主動依據自身職權宣告侵權商標無效。其次，無效宣告的申請也不受到時間的限制，只要該侵權商標仍在存續之中，就一直可以向商標評審委員會提出宣告侵權商標無效的申請。

不難看出，引用《商標法》第十條的規定可以對姓名權進行更好的保護。然而，侵犯姓名權的注冊商標到底能否認定為第十條中所述的“其他不良影響”的情形，在理論界尚且存在著諸多爭議。例如最高人民法院在喬丹案的本次判決書中就認為，由于《商標法》已經另行規定了救濟方式和相應程序（即前文中所述的《商標法》第三十二條及配套的第三十三條和第四十五條），所以不宜認定為該種情形。

我認為，對于侵犯姓名權的注冊商標到底能否認定為第十條中所述的“其他不良影響”的情形，我們不可一概而論。應當根據侵權行為所造成的社會影響大小及惡劣程度之不同來具體分析是否構成為第十條中所述的“其他不良影響”。若是侵權行為惡劣程度不大，沒有造成嚴重影響，那么就不能以違反《商標法》第十條為由來宣告該侵權商標無效，僅能依據前文中所述的第一種方法（也即是援用《商標法》第三十二條之規定），由在先權利人或是利害關系人在注冊商標公告期間或是核準注冊五年之內來對自身權利進行救濟。這同時也可以督促相關權利人積極行使權利。而對于那些極為惡劣、同時又造成了極大社會影響的侵權行為，則理應認定為 “其他不良影響”的情形。讓社會所有民眾都可以在任何時間內申請宣告該侵權商標無效，這樣才能使這些嚴重侵權的商標不至于因相關權利人疏于行使權利而逍遙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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