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的母體瓦解和荒誕寫作藝術

金慧玲

摘要：美國后現代主義作家唐納德·巴塞爾姆創作了小說《白雪公主》，從人物，語言和情節三個方面瓦解了小說主題，以揭示現代人類生存的困惑及道德嬗變。

關鍵詞：巴塞爾姆；《白雪公主》；母體瓦解；荒誕

唐納德·巴塞爾姆（Donald Barthelme）是美國最重要和最具影響力的后現代派作家之一。《白雪公主后傳》是他在1967 年發表的第一部小說，是對經典的德國格林童話的顛覆和戲仿。在創作中，巴塞爾姆采用了很多后現代實驗性創作技巧，打破了傳統的線性敘事結構，再現了紛繁復雜的一片后現代狂歡場景。本文在國內外現有文獻的基礎上，從小說人物，內心獨白和荒誕寫作藝術這三個方面闡釋巴塞爾姆如何瓦解小說主題，揭示現代人類生存的困惑及道德嬗變，來喚起人們對這些社會問題的關注。

一、母題瓦解

（一）扭曲的人物形象

巴塞爾姆自己宣稱：“我的歌中之歌是不確定原則。”[1]

他的《白雪公主》在小說人物形象上就體現了這種不確定性。其中人物形象扭曲的最為厲害的就是白雪公主，王子保羅和七個小矮人。其形象與原格林童話經典形象大相徑庭，甚至匪夷所思又值得深思，讓讀者能夠讀懂看透小說頗費一番心力。與傳統的等待被救贖的白雪公主相比，巴塞爾姆給讀者展現了一個全新的白雪公主。為了拉近讀者的親切感，白雪公主依舊美麗，“她的頭發紫檀一樣黑，她的皮膚雪一樣白。”[2]3受過高等教育，對藝術和音樂欣賞有一定的品味，追求向往的生活和愛情，集浪漫于一身的新女性形象。白雪公主思想開明，急于擺脫目前的生存環境。她的這種需求與加在一起只等于大概兩個真正的男人的小矮人們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是“無人相伴的”，她渴望著著她的白馬王子從高塔上來解救她。而保羅王子跟原角色相比就更加不匹配。按約定俗成，他的使命就是解救心目中深愛的白雪公主，免遭王后毒手。而漂亮的白雪公主的出現激發的并不是他的英雄情結，而是他對現狀對處境對未來深深的擔憂。當看到白雪公主標識性的黑發時，保羅王子怯懦地回避，躲在西內必達的一家修道院，逃避他的王子式義務和責任，沒有擔當意識。這一形象擊碎了貴族血統和王子形象，英雄形象不再，童話故事也沒有想象的甜美結局了。七個小矮人出生于各種國家森林，巴塞爾姆沒有給出任何細節交代他們的形象，喜好和家庭背景。不說讀者難易區分他們，就連小矮人們彼此之間都難以區分。他們和白雪公主生活在一起，偷窺者她，卻又認為白雪公主是他們的生活負擔。他們共處一室，白雪公主充當他們的保姆和生活伴侶同居著，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這一夸張描寫和原經典童話中患難與共相親相愛的形象大相徑庭。這些人物形象在碎片化的敘事中被扭曲，映射了現代人的心理現實，人性喪失。

（二）內心獨白

在小說中，巴塞爾姆運用了內心獨白這一傳達人物內心的聲音的獨特敘述技巧，巧妙地反映出人性的冷漠和疏遠。敘述獨白、有聲獨白和無聲獨白這三類形式都大量出現在小說中，以最震撼的方式揭示出人性的距離和疏遠。何謂敘述獨白，就是“由敘述者轉達人物的內心話語，而不是對心理現象進行概括性敘述和分析”。[3]巴塞爾姆使用了敘述獨白，通過轉述小說人物的內心獨白來表達冷血人性這一主題。小說結尾時，巴塞爾姆通過敘述者之口道出了白雪公主的心底：保羅王子還活著的時候，她喜歡他的貴族血統。這一敘述的獨白使讀者清楚地認識到白雪公主愛的只是保羅王子的貴族血統，而并不是保羅的真身。這就是現代社會中愛情的可悲之處。因為它不再是一種純潔高尚的美好感情，而是對財富物質這些虛榮東西的迷戀。在這個扭曲的世界里，愛情已經扭曲死亡，人與人之間已經失去信任變得陌生。而自言自語或獨白則不需要敘述者，由小說人物表達自己內心想法。巴塞爾姆就是用這種寫作方式來展現人性冷漠和疏遠，而且巴塞爾姆擅長使用這種敘事策略，橫貫小說始終。小說中保羅雖然愛白雪公主，但是這種愛是病態的，他以自言自語的方式直接告訴讀者他在偷窺白雪公主的身體：“真不錯我站在這棵樹下可以看到窗子里面。真不錯我正巧從修道院休假回來。真不錯我閱讀用的眼鏡正巧在道袍上衣袋里……這就是為什么自那以后我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包括我成了什么樣的人，一個觀淫癖”。[2]13但他卻一直在逃避他的歷史使命去解救公主。保羅王子躲在樹下偷偷摸摸地欣賞心愛之人的裸體，這是一種懦弱或者說病態地表達愛的方式，或者說這不是愛，只是對白雪公主肉體的貪婪和覬覦，沒有上升到感情和精神層面上的需要。所以現代人刻骨銘心的愛情一去不復返，剩下的只有人們對性的需要。相愛之人不過如此，可見現代社會人性的冷漠和疏遠已經登峰造極。巴塞爾姆還用小說人物無聲的獨白來揭示人性的無情。無聲獨白是用無聲的語言道出人物的思想、情感、感受、意緒。白雪公主不愿意充當傳統的女主內角色，但她僅僅是把這種想法深埋心中，沒有傾訴。白雪公主用沉默來壓抑自己的情感。但如果她能夠坦誠地和小矮人們溝通，講出自己心底的想法，可能他們之間能互相諒解，達成共識，那么這種不滿的生活現狀就可以加以扭轉。無聲獨白象征著現代人類的不信任和疏遠，而缺乏交流是小說人物乃至人與人之間疏遠和隔閡的深層原因。

（三）荒誕寫作藝術

在小說中，巴塞爾姆大量使用戲仿和拼貼來突出荒誕主題。巴塞爾姆通過人物形象、人物關系和故事情節進行夸張、諷刺性的模仿，使其變得扭曲變形、荒唐可笑。小說中的白雪公主延續了童話里天生麗質的美人形象，她頭發烏黑如黑檀、肌膚雪白似白雪。但是她的性格卻出現了明顯的反叛，和七個小矮人不清不楚低同居在一起，天真善良的公主變成了一個瑣碎的家庭婦女，她才情，但是又可以庸俗到寫出長達四頁的下流詩。小說中完全呈現了一個物是人非的世界，為揭示人性冷漠的疏遠主題做好了鋪墊。巴塞爾姆還戲仿童話里偉大的愛情和友情。愛情已經徹底失去了它的美好，變得庸俗不堪。友情不再，親密無間蕩然無存，七個小矮人成為市井小民。愛情和友情蛻化為各種肉欲和需求，人與人之間漠然處之。高潮部分是王子本人卻誤喝下那杯毒酒，作了白雪公主的替死鬼，即將到手的幸福煙消云散。格林童話中經典結局是公主王子幸福快樂地走到一起，而巴塞爾姆筆下的青蛙王子保羅不幸誤死，而白雪公主羽化登仙、飛離人間。讀者會為經典童話中王子的癡情而感動，為其最終得到幸福而高興。但巴塞爾姆筆下的保羅王子卻懦弱猥瑣，甚至會覺得滑稽可笑，不為其死感到一絲同情。這一高潮的戲仿入木三分地體現出現代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和愛的缺失。“拼貼原則是20世紀所有藝術手段的中心原則”。[4]在巴塞爾姆的小說中，拼貼碎片是一個主要寫作原則，取代了傳統意義上的線性故事發展模式。碎片拼貼表征著現代社會的支離破碎和人際關系的冷漠。在形式上，小說被分割成100多個獨立的片段。有小說正文和插入的題外話，相互交融，使得原本就雜亂無章的正文顯得更加凌亂。而為了突出拼貼效果，字體也在常規和巨大的黑體字之間來回變換。在內容上，巴塞爾姆將原來的童話解構成零散的碎片，傳統的審美方式被打破，讀者沒有從中獲得閱讀期待，渾噩無解。這兩種荒誕寫作藝術更加凸現了小說中人與人之間疏遠和隔閡這一主題。

二、結語

這本仿寫的現代小說與傳統格林童話相比，少了很多，但多了解讀的可能性。從人物形象，內心獨白和寫作藝術三個方面瓦解母體，凸顯現代社會人與人之間的疏遠，引發人們抹去浮華，思考現實。

參考文獻：

[1]奧哈拉. 唐納德·巴塞爾姆：小說的藝術[J]. 巴黎評論第80期，1981，200.

[2]Barthelme， Donald. Snow White. New York： Atheneum， 1980.

[3]王諾.內心獨白：回顧與辨析[J].外國文學研究， 1993 （4）： 68–75.

[4]毛德信. 美國小說發展史[M]. 杭州： 浙江大學出版社， 2004：4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