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媒體時代數字閱讀的特點與交互設計模式分析*

□文│李 戈 張瑞靜

在媒介發展史上，科技創新一直都是媒介革命性飛躍的基礎。古登堡發明的金屬活字印刷術標志著大眾傳播時代的到來；馬可尼發明的無線電技術打開了人類通往電子傳播時代的大門；1969年問世的“阿帕網”，將世界帶入網絡傳播的創世紀。[1]每一個時代媒介形態的變革，都引發了人類閱讀行為的變遷。2016年被稱為虛擬現實技術元年。基于虛擬現實技術（VR）和增強現實技術（AR）在傳播領域的不斷創新與擴散，媒介形態和閱讀模式正在經歷一場由技術革命推動的轉型，“浸媒體”也由此成為傳播創新的關鍵詞。[2]浸媒體傳播環境是指VR、AR等技術在媒介產品與傳播方式中應用與推廣，繼而造就的一種全新的沉浸式、體驗式、交互式的傳播時空。當代移動閱讀行為由原來在移動終端上的泛讀，在浸媒體傳播環境中逐漸轉變為多樣化媒介呈現下的深度閱讀，并由此產生一種對移動閱讀的依賴感。“浸”意在突出傳播場景更加真實、用戶閱讀體驗更加沉浸、閱讀方式的互動與對話機制更加完善。在浸媒體時代，當下普及的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等便捷式媒介會逐漸消失，可穿戴式的媒介終端將日益流行，未來甚至可能是植入人體的信息原件讓人們通過無形的屏來完成一切傳播活動。浸媒體時代媒介形態更新換代是顯在的外界變化，更重要的變化是由此引發的人們信息接收需求與閱聽內容的內在變化。

一、浸媒體環境下數字閱讀的特點

浸媒體環境下的信息傳播強調深度體驗與充分互動，人們接收信息的途徑從眼睛、耳朵擴展到全身，碎片化的時間與空間被信息環抱式無縫鏈接與充實填滿，由此用戶閱讀內容、方式、過程都在發生變化，閱讀行為成為用戶整個感知系統得到更豐富體驗的“使用與滿足”過程。總體而言，基于浸媒體環境的閱讀行為特別強調參與感、情境化、智慧化與娛樂性。

1.閱讀者深度卷入，參與感大大提升

傳統媒體環境下用戶需要通過紙質媒介或電子屏幕間接進入某個場景，作為旁觀者進行視聽感應，場景代入感不強。而沉浸式閱讀場景中，通過頭盔或眼鏡可以營造一個封閉空間，在這個空間里用戶的感知都來自于無干擾的封閉傳感世界。VR技術、AR技術可以使用戶完全打破傳統閱讀時的旁觀者角色，化身為這個世界中的一部分，并與其中的人與物產生“互動”。這種深度卷入、充分參與的閱讀方式，完全革新了用戶的閱讀視角與閱讀體驗。2015年11月6日，《紐約時報》推出一款名為虛擬現實智能終端的第三方應用程序（APP），讓讀者可以通過VR頭盔或眼鏡閱讀內容。這款應用中有一則講述《紐約時報》雜志封面拍攝制作過程的VR新聞。用戶打開應用并使用設備后能以360度視角親臨新聞發生現場，令人耳目一新。用戶感受到新聞發生現場的環境和氣氛，交流與互動的想法自然而然產生。基于VR技術用戶的閱讀體驗與閱讀內容二者之間能夠相得益彰，在深度卷入內容時實現即時互動，用戶的參與感大大提升。

2.閱讀場景情境化

場景是具體活動發生的特定時空。浸媒體技術能夠為用戶打造身臨其境的閱讀場景。美國聯合通訊社關于東南亞“血汗”海鮮工廠的系列報道，獲得2016年普利策公共服務獎。該系列報道大量運用衛星技術、數據分析、無線通信技術、即時錄影等手法，揭露了數千名工人的悲慘遭遇，最終促使2000余名工人獲救。系列報道全景式的情境再現令人如臨現場，東南亞捕魚業工人們的遭遇引發強烈反響。薩特說：“我們人類首先是情境中的生物。”情境能夠讓人感同身受。而要讓人獲得身臨其境的傳播效果，首先就要“造境”，這要求還原空間、燈光、聲音、色彩以及人的行為規則與主題。浸媒體環境下的閱讀場景，使用戶不止閱讀了內容，更能聞到一種香味，看到一朵花開，聽到一首歌，體味到一種文化。用戶的閱讀行為與閱讀場景深度融合，從而獲得深切的意義感與愉悅感。

3.閱讀形式智慧化

信息傳播模式的轉變是沿大眾傳播、分眾傳播、精準傳播的路徑前進。在這個過程中，受眾或者用戶的個性化需求在不斷被發掘。在浸媒體環境下，媒介產品將以智慧化的呈現與服務方式進一步滿足人們的個性化需求。閱讀關乎時間掌控和空間解構，是開啟美好生活的積極方式。浸媒體改變了人們閱讀的方式和空間，同時也重新定義了閱讀。閱讀由可看發展到可聽，繼而可感，更可以交互和連接。宏達電子（HTC）與維爾福軟件公司(Valve)合作研發的虛擬現實雜志增強式虛擬現實識別冊（Vivepaper），可以通過一個頭盔把紙變成互動媒體。通過VR技術用戶能夠在閱讀紙媒的時候看到360度全景照片、視頻等數字內容。在移動互聯時代，萬物相連。隨著技術不斷創新，數字閱讀產品可以摒棄人類自己主觀的判斷，幫助用戶找到一些個人無法找到的意想不到的關聯，由此發掘用戶潛在的需求并提供相應的有趣功能，實現有效的智慧化服務。如通過分析用戶閱讀行為打造定制化的內容；增強數字閱讀的社交性，延展用戶和他人的溝通，擴展人們的現實社交圈。

4.閱讀內容娛樂化

線上閱讀成為人們獲取信息的主渠道之后，吸引用戶的關鍵詞之一是“有趣”。騰訊企鵝智酷的一項調查顯示，年輕群體希望看到更多新奇有趣、娛樂性強的內容和頻道。[3]娛樂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生活方式。內容的娛樂化將廣泛吸引用戶游離的注意力。內容的娛樂化改造升級已成為新聞出版行業發展的一種趨勢和戰略選擇。通俗意義上的娛樂只能帶給用戶強烈的情緒反應，有價值的娛樂卻能帶給人新的思考。在新時期數字閱讀所推崇內容娛樂化，正是能夠同時帶來愉悅與思想的有價值的娛樂，是強調心娛而非人娛。庸俗的娛樂善于娛人，而“心”的娛樂才是真正的娛樂。一方面，浸媒體環境下任何艱深嚴肅的主題，都可以以娛樂的方式表現，并持續吸引用戶注意力。傳統閱讀強調覆蓋，數字閱讀旨在擊穿用戶的心，為用戶提供打動人心的娛樂內容。另一方面，內容只有通過娛樂化的表達方式，才能在不同的閱讀路徑中穿行無阻，到達多層次的用戶。數字閱讀娛樂化的特點提醒我們，數字內容產品的設計需要關注用戶的情感需求。用戶在閱讀中通過提示得到激勵，并持續不斷地獲得成就感反饋，才能長久地感受閱讀的樂趣和意義。

二、浸媒體環境下數字閱讀內容產品的交互設計模式

浸媒體環境下，用戶體驗是產品設計的核心。隨著技術的不斷創新，畫面更高清且播放流暢、雙目攝像機可以制造景深效果、陀螺儀能夠捕捉頭部的一舉一動、三維（3D）環繞音效令耳朵享受盛宴……這些新科技開辟了第一人稱的閱讀視角，通過沉浸到虛擬現實世界中讓用戶成為內容主角。浸媒體環境下，閱讀是一種體驗更是一種經歷。要為用戶打造最佳的體驗，交互設計需要在運用最新科技的基礎上進行創新。交互設計（IXD)是指兩個或多個互動的個體之間交流的內容和結構，使之互相配合，共同達成某種目的。沉浸式閱讀中，人的視、聽、味、觸、嗅等感官都被喚醒，用戶獲取信息的方式是集可視、可聽、可觸等全方位的可感。

1．采用頭部跟蹤交互設計，增強閱讀的臨場感

二維（2D）時代用戶通過多點觸控（MultiTouch）操作和一系列的動作才能完成閱讀交互。借助VR頭部跟蹤技術，沉浸式閱讀中的用戶無論視線和注意力發生怎樣的變化，閱讀目標都會跟隨頭部的移動而環繞、包裹在用戶周圍。此外，浸媒體環境中3D 音效能將臨場的沉浸感無限放大。如虛擬現實耳機奧思科埃克斯（Ossic X）就是一款可以即時校準、帶來聲音內容空間感的3D音頻耳機，其特點是確保聲音在耳朵正確的位置播放。每個人的耳朵形狀都不一樣，這款耳機能夠根據耳朵迥異的構造做出相應調整。借助這種耳機，用戶身邊就像放了一臺巨大的音響系統。輔以頭部跟蹤功能，這種耳機能夠根據用戶的頭部位置來調節聲音的位置——無論用戶怎么動，聲音都會在它該在的地方。整合了空間定位和環境氛圍的3D音效，顯著加強了用戶的沉浸感。在數字閱讀內容產品中，采用此類頭部跟蹤交互設計，能夠大幅增強用戶閱讀的臨場感。

2.采用觸覺反饋交互設計，實現場境的真實感

增強場景的臨場感，是抽離時空距離，讓用戶感到身臨其境。用戶距離場景近的同時，對場景真實感的體驗需求就會提高。觸覺反饋交互系統就能以假亂真，增強真實感。觸覺是人通過皮膚對冷熱、壓力、振動以及物體表面紋理的感知。動作捕捉作為VR/AR 實現觸覺交互的重要技術，存在的問題是當用戶在虛擬世界觸摸物體時是隔空觸摸，沒有實體觸覺反饋。目前的新技術已經克服了這一缺陷。

日本阿爾卑斯電氣株式會社（Alps Electric）開發的觸覺反饋設備，能夠通過推壓用戶的手指來提供觸覺反饋，包括物體的軟硬程度與溫度。微軟也公布了兩個原型控制器的白皮書，聲稱可以通過VR 提供真實的“觸覺反饋”。市場上絕大多數運動控制器都是利用震動來提供觸覺信息，而微軟的控制器外觀觸摸系統（NormalTouch）能夠提供力反饋和紋理感受，讓用戶“觸摸”到物體的大體形狀。微軟的另一款紋理觸摸系統（TextureTouch）控制器，可以讓用戶“觸摸”到物體的細節形狀。該設備前端是由很多細柱組成的小立方體，它能模擬物體紋理。如當手指去觸摸一個虛擬棱角時，它能夠模擬出尖細的形狀，讓用戶感受到尖銳的觸感。觸覺反饋交互技術，實現了用戶與場景之間零距離。在能夠觸摸的現實情境中，用戶得以最大限度感受到真實。

3.采用語音交互設計，提升閱讀的人性化

一直以來，移動終端的閱讀產品都在主打視覺交互，用戶的閱讀是在視覺界面上完成的。依靠視覺的閱讀行為要求用戶把注意力集中在界面上。目前，針對語音交互的體驗設計研究開始興起，語音交互開始逐漸進入到人們的日常生活當中。語音交互牽涉語音合成、語音識別、語音評測、自然語言理解等多個方面。[4]基于語音交互設計的閱讀產品，可以釋放用戶的雙眼，提升閱讀的人性化。由世界自然基金會（WWF）推出的APP電子書《在一起》（Together）里關于認知海豚頭部構造的知識，便是采用聲音的交互技術——當閱讀者發出聲音，海豚便會根據聲波準確定位。這種設計形象而生動地表述了海豚的聲納系統原理，又讓用戶感受到聲音交互的愉悅。在沉浸式閱讀場景中，海量的信息淹沒了用戶，用戶處于持續地環顧四周、不斷追尋與探索過程之中。此時指示性、提示性的視覺信息內容會干擾到用戶的沉浸式體驗，而語音交互就可以避免這種干擾。在沉浸式閱讀場景中，語音交互可以用自然而然的方式無處不在、無時不有地關懷用戶，用戶不需要移動頭部或切換視線來尋找提示，交流與互動更加人性化。

4.采用動態數據交互設計，延伸閱讀的深度與廣度

數字閱讀正在經歷從傳統的單一技術或者數據維度，到立體式的智慧化維度的升級。用戶的閱讀行為，也在經歷從單純的內容閱讀到實時體驗、交流、分享的動態化閱讀過程的轉變。動態數據交互技術融合了用戶的需求與行為、實時數據的捕獲與計算，一方面通過大數據和機器學習能力提升用戶內容選擇的精度，另一方面通過對用戶行為數據的聚合與分類，為用戶創造大數據服務的閱讀生態環境，讓閱讀更有深度、更有廣度。彭博新聞社可視化數據頻道推出的實時更新交互式數據產品，就為用戶提供了深度探索數據的服務。龐雜的數據以交互式圖表的形式呈現，用戶可以通過點擊、拖拽等簡單的操作來選擇自己想要看到的內容。該服務還實現了數據的動態更新，不僅可以減少過期數據對用戶造成的誤導與不便，還可以通過新舊數據的疊加以及可視化圖表呈現出不同時期數據變化的情況。基于這種閱讀服務，用戶獲得的內容不是普通的信息，而是具有意義的知識。更重要的是，具有交互功能的可視化產品還可以激發用戶探索數據的欲望，起到鼓勵參與的作用。

5.采用直覺交互設計，增加閱讀的流暢性

所謂直覺就是不需要經過有意識地思考就能作出反饋。直覺交互的設計理念就是弱化交互形式，減弱用戶對間接信息的處理壓力，以更符合人類直覺和本能的方式展現信息，[5]所以直覺設計也被稱為無意識設計。閱讀產品中的直覺交互設計，旨在實現盡量讓人用直覺、本能以及條件反射的方式去處理信息。浸媒體環境下，用戶的閱讀工具不再局限于傳統的鼠標、鍵盤、屏幕，還包括先進的數據手套、穿戴式回饋服等。同時，沉浸式媒介有效地將閱讀界面直覺化，營造與日常場景盡量類似的場景，用戶可以通過日常的行為和動作實現交互，明顯增加了閱讀體驗的自然和流暢。

三、結語

在未來的幾年內，包括VR在內的新科技將像互聯網一樣，徹底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和思維習慣，引領人類進入一個被技術工具包裹的浸媒體時代。在浸媒體時代，人們可以隨時隨地參與媒體的生產與互動，時空距離被抽離，閱讀不再局限于依靠視覺的“看”的接受模式，而是整個感官系統都可感的一種經歷。為了提升用戶體驗，滿足用戶的閱讀需求，需要不斷創新交互設計模式。在浸媒體時代，文化、科技與藝術將實現完美結合，由此重塑的數字閱讀將成為現代人生活場景不可或缺的一個構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