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

李佳玲

燕水村是個很貧窮的小村。雖說名叫燕水，卻是在山溝溝里。村里的人們熱情淳樸，這輩子沒什么特別了不起的追求，除了吃飽穿暖，這輩子最大的愿望恐怕就是脫貧致富。

老趙是大城市里的一個水果商人，生意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養家糊口之余還是能生活的比較小資的。但是最近由于世界經濟出了點問題，導致老趙的生意也開始亮了紅燈，雖說還不至于到入不敷出的地步，但比起以前，收入的確是少了很多。老趙是個不服輸的人，眼看著自己的生意一點點敗落，同行之間或明或暗的嘲笑讓老趙下決心要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

這天，老趙又丟了一批大單子，回到家里心情煩悶，看什么都不順眼，就連平時最喜歡的綠蘿此時都覺得它丑不拉幾的。廚房里妻子正在做飯，老趙沒心思看，想起今天讀大學的兒子小趙回來了，便踱到了兒子的房間看看。

小趙是學校攝影協會的，正在搗鼓一些假期拍下的照片。老趙隨意一瞟，一張滿是梨樹的照片瞬間吸引了他。小趙告訴老趙，這是他們外出采風時路過的一個小山村，叫燕水村。由于村子太小太閉塞，村里大批大批的雪梨賣不掉，總是爛在樹上。說著，小趙還問老趙愿不愿意去燕水村收購，老趙嘴上說著再說，心里卻是蠢蠢欲動了。

過了幾天，老趙打聽出燕水村的位置，便只身上路了。一個人去，一來是想先去看看梨的品質，二來也是為了防止其他同行知道燕水村這塊肉的存在。

老趙去的時候，正是梨子成熟的秋季。一到燕水村，老趙便被滿山黃燦燦的梨子晃花了眼，這都是些品質上乘的梨子呀！老趙竊喜不已，只是不知道這里的價格如何呢？

老趙找到了燕水村的村長。

村長老實巴交的山里漢子，一聽說老趙是來買梨的，忙叫女人在家里擺了桌子，上了好飯好菜，端出了陳年的老酒招待老趙。老趙一邊面上笑著應付，一邊在心里嘀咕，這村長對他挺熱情的，怕也是對這筆交易萬分期待，這就好辦了。

果然，酒足飯飽之后，村長便迫不及待的與老趙談論起買梨的事。老趙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只笑不說話，村長說著說著，便有些小心翼翼了。

“趙老板，你看我們這梨……”

“嗯，是好梨。”

“那您的意思是……”

“嗯……”老趙故意拖長了音，“這梨，我要了。你出價多少？”

“一塊。”

“一塊？”老趙皺了皺眉頭。

“那……9毛？”村長有些忐忑。

老趙還是不做聲。

“趙老板，您說吧。”

“7毛。”

“7毛？這……”村長猶豫了，“趙老板，7毛，是不是太低了？”

“一口價，就7毛，現在收購都是這個價，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吧，我上別家看去。”老趙作勢要走。“行行行，趙老板，7毛就7毛吧。”想到村里人拮據的經濟狀況，村長咬咬牙應下了。老趙很滿意，這比市場價低了整整三毛錢，可以為他剩下好幾萬了。老趙此刻還有點后悔自己沒有把價壓的更低了。

這一年，老趙因著這價廉物美的梨子賺了一大筆錢。

第二年世界經濟勢頭仍沒有好轉的跡象，老趙的生意也還是不上不下的，這眼看著又到了收梨的季節，老趙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村長，去年我在你們這收的梨，賣的一般，主要是這梨啊，品質不太好，所以今年我們得商量一下，把價格調一調。”這次來購梨，老趙也不和村長繞彎子了，直接敞開了說。他知道山里消息不靈通，不知道這梨的實際賣相，同時也是欺負山里人實誠，老趙的精，是出了名的。

“品質不好？這不會啊！我們這種的可是上等的雪梨嘞！”村長著急的想要澄清，“趙老板，你是不是弄錯了……”

“不會。”老趙果斷的打斷村長的話，“村長啊，你是不知道，這外面的梨不知道比這好多少哩！我還是虧著本來幫你們做生意的哩！”

村長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自然是答應了老趙的要求，這樣，梨的進價便又低了兩毛。同時，老趙在轉手的時候還把價格稍稍提了一點，這一次，老趙賺大了。

錢賺的多了便難免愛在朋友面前炫，俗話說言多必失，這可不，麻煩來了。

這天老趙和老李在一起喝酒，老趙有些喝高了，說話便不大注意了。老李和老趙一樣是水果商人，這段日子，老李也過得挺難的，眼見著老趙日子生意越來越好，難免眼紅，有心想從老趙這套出點話來。

“我說老趙啊，你這生意是越做越好嘍！”老李有意無意的說。

“那是……我找到了一棵搖錢樹啊！”老趙大著舌頭，口齒不清的說。

“搖錢樹？”

“是啊，就是燕水村這塊肥肉，你不知道……”

老趙喝的迷迷糊糊的，不留神便把燕水村的事完完全全給說了出來。老李聽了，暗自有了主意。

第三年，又是一年梨子的豐收季節，老趙開開心心的去燕水村收梨子，不想，這次卻吃了個閉門羹。

“趙老板啊，枉我們那么相信你啊！”村長看見老趙，無不氣憤的說，“你卻這么騙我們！”

“怎么了？”老趙一臉莫名。

“這梨子的市場價明明是一塊，你硬是給我們砍掉了一半！趙老板，山里貧瘠，賺個錢不容易，燕水村是閉塞，消息不靈通，可是你也不能這樣坑我們啊！”村長漲紅著一張臉，說。“以后，我們燕水村的梨子不會再賣給你了！”

這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地，燕水村的人怎么突然知道梨子的價格了呢？老趙剛想問個明白，卻突然看到老李從屋后拐過來，和一個村民有說有笑的，他瞬間明白了。

“老李，你怎么能這樣呢！”老趙拉過老李，質問。

“這可不怪我了，老趙，燕水這么好的梨，你居然騙他們壓價壓這么狠，我只是用市場價買而已啊！”老李拍拍他的肩膀，“老趙啊！有時候，太精了也不好。”

老趙看著老李半晌無語，但——他能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