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駱駝祥子》和《茶館》之間的相似性

（青島大學，山東 青島 266000）

【摘要】：作為老舍在小說和戲劇領域的經典代表作，《駱駝祥子》和《茶館》可以說是耳熟能詳的了。兩部著作雖創作的時期不同，但其所要表達的思想內涵卻是一致的，兩者之間存在著一定的相似性。本文將從主題的共通性，主人公設置的相似性等方面，采用比較研究的方法試論《駱駝祥子》與《茶館》之間的相似性，旨在開掘兩部作品之間的內在聯系。

【關鍵詞】：《駱駝祥子》；《茶館》；相似性；主題；主人公

一、主題的共通性

《駱駝祥子》和《茶館》在主題思想上的表達是共通的，都是通過描寫小人物的悲慘命運傳達出個體的命運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在與社會進行多次抗爭后，最終總是要失敗的主題。兩部作品均以悲劇告終，作者用王利發的死和祥子的生不如死沉痛地批判了“舊社會不讓好人有出路”的主題，個體是無助無奈的，總是掙脫不了社會這張大網，其命運總要被動地受環境的牽制、壓迫，他們飽受命運的捉弄，不得不在黑暗中沉淪。

其次，除上述眾所周知的大主題外，兩部作品中還蘊含著“求生存”的主題，即幾乎所有的人物都在為“求生存”而艱苦奮斗，苦苦掙扎著，即使前途和未來是渺茫悲觀的，能在亂世中想盡各種辦法生存下去，成為作品中眾多不同人物之間的相同理念與追求。車，是祥子畢生的追求，是其求生存的媒介與工具，祥子為車不斷努力拼搏的過程也是其為生存不斷奮斗的過程。同祥子的車一樣，王利發的茶館也是其謀生的唯一來源。人類最基本的生存權在他看來成了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希冀，是何等的可悲！在亂世中，他的命運早已和茶館的興衰緊密聯系起來。不管采取何種謀生的方式，是否違背了道德的底線，誰能在黑暗的舊社會中更好地存活下去，在夾縫中求生存，誰就算取得了勝利，“能求得生存”已然成為一種潛在的不成文的勝利宣言。生存是人性的本能，這一主題在這兩部作品中體現得尤為明顯，滲透著作者對人生命運觀的深刻思考與感悟。

老舍認為無產階級想要在變態的社會里求生存，改變自身的處境是十分困難的，無產階級力求用自己個人的力量求發展的行為只能成為其自身毀滅的催化劑。祥子和王利發的悲劇正是那個年代大多數社會底層勞動人民命運的縮影，他們的悲劇都是在不斷的”求生存”中產生的。在中國五千年歷史發展的進程中，殘暴、壓迫，欺凌從來都是導致社會革命的直接原因，從而也預示著舊社會的滅亡和新社會的誕生。在《駱駝祥子》和《茶館》這兩部作品中，這一主題刻畫得并不十分明顯，但在敘事的過程中亦有所體現。個人是社會的產物，病態的社會造就了祥子這個個人主義的末路鬼，祥子的墮落與消沉也是社會的墮落與消沉，埋葬了個人的同時也是埋葬了整個舊社會。在這里，隱含著作者對社會發展大趨勢的真知灼見，揭示了舊社會滅亡和新社會誕生的必然性。話劇《茶館》中常四爺脫口而出的一句“大清國要完！”是站在客觀公正的立場上有感而發的肺腑之言，所以這亦是代表每一個看透社會現實的正直之人所發出的正義之聲，可以說這是對當下“國事”情形的合理預測。在這里，作者已為這一主題埋下了伏筆，舊中國即將離人們遠去。還有李三的那句“改良！改良！越改越涼！冰涼！”[1]作者從小人物的角度寫出了蕓蕓眾生們對自己前途的未知與對命運的迷茫，揭示出舊社會走向滅亡的大趨勢。大傻楊作為整部話劇中劇情的客觀敘述者，幾句樸實的話語成了該劇的點睛之筆。言外之意則為人們在黑暗的舊社會中受盡苦楚的日子終將會遠去的，總有一天光明的新社會必然會取代現在的舊社會，飽含著“物極必反，否極泰來”的哲學意味。

二、主人公設置的相似性

老舍在《駱駝祥子》和《茶館》這兩部作品中，塑造了具有鮮明性格的人物形象，對于這些人物的塑造在一定程度上都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他們大都擁有相似的意識形態，人生軌跡，并作為某一類典型的群體形象出現在特定的場合中。

（一）主人公人生軌跡

就祥子和王利發來說，他們一開始都具有烏托邦式的共同理想，理想的破滅使他們擁有相似的人生軌跡，即人生態度由積極到消極的轉變，人生境況也呈下滑線式地每況愈下，這里可以概括為“豪情后的沉淪”，亦是主人公自始至終命運的真實寫照。文中“可是希望多半落空，祥子的也非例外?！盵2]一句為祥子日后的遭遇埋下了伏筆，預示著這種烏托邦式的理想終將是會落空的，前后形成鮮明的對比，使讀者產生較大的心理落差。同祥子一樣，王利發的人生也是在走下坡路，是那個時期中典型的“順民”形象。他為了挽救茍延殘喘的生意，使出渾身解數進行改良。在時代的更替中，老字號的裕泰茶館逐漸失去了其自身原有的價值與意義，完全淪為黑暗勢力手中的一顆棋子。由此可見，無論是憨厚老實，不大精通人情世故的祥子，還是左右逢源，善于應酬的王利發，在黑暗的舊社會中，都無法擺脫各種勢力的欺壓，甚至連求生存都成了一件難于上青天的事。最終，他們的命運和最初烏托邦式的理想都被埋葬在這片黑暗之中了。

（二）主人公內心的奴性

除人生軌跡上的相似性外，祥子和王利發在靈魂深處還具有一個根深蒂固的共同點，那就是源自骨子里的奴性，這種奴性來源于人物內心對于生存的強烈欲望。在黑暗的舊勢力所打造的唯我獨尊的重壓下，小人物只能對其依附順從，在夾縫中求生存，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種奴性。祥子的內心是脆弱的，他被大兵抓走時竟落了淚！作者似乎在有意刻畫祥子身上的這種軟弱性。祥子最忌諱隨便罵街的，可他卻成了楊家人的出氣筒，甚至對同為仆人的張媽也是罵不還口。后來祥子遭遇孫偵探的敲詐，只能“咽了口氣，咬了咬嘴唇，推門走出來?！盵3] 這些舉動都是他忍氣吞聲的表現，面對暴力的恐嚇，最終只能選擇妥協。他害怕劉氏父女，受到了虎妞的誘惑，亦是其內心奴性的外在表現。在茶館的掌柜王利發身上，這種奴性體現得尤為明顯。他從他父親那里就繼承了這種帶有奴性色彩的處世哲學，即卑躬屈膝，恭恭順順?？梢娺@種奴性文化已經深深地根植于一代又一代奴性國民的靈魂深處了，這也是老子號的裕泰茶館得以經營六十余年之久的秘訣所在！然而這種奴性并未帶來好的結果，面對各種舊勢力的欺壓，他亦是敢怒不敢言，而且還常勸來茶館的人們“莫談國事”。他一直都在逆來順受，直至自己離開人世。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祥子和王利發都具有共同的奴性，但在最后，他們都掙脫超越了這種奴性，亦是對這種長期被壓抑著的精神的釋放。在對祥子奴性的詮釋中，作者總結的很到位，“最偉大的犧牲是忍辱，最偉大的忍辱是反抗。”在社會極度腐敗的狀況下，祥子的內心終于瓦解了，他不再像從前那樣唯唯諾諾，他吃喝嫖賭，無所顧及地做一些違背道德底線的事，這可以理解為是對長期以來的奴性的一種掙脫。在封建制度的制約下，王利發的死具有一定的必然性，要么是人活著精神已死去，要么是人死去精神卻還活著，他選擇了后者。在各種黑暗反動勢力的壓迫下，王利發已然看到了自己未來的命運將會是何等的悲哀，與其茍活著不如以死來得以解脫，他在奴性的麻木中一點點覺醒，用死來徹底掙脫奴性的壓抑。二者原本都是對舊社會妥協，依附最深的一類人，但在重壓之下，他們也不再選擇順從，無論用何種方式，二者都完成了對奴性的掙脫與精神的解放。老舍通過對兩位主人公內心深處的深度剖析，發出對舊社會血和淚的控訴。

注釋：

[1]老舍： 《茶館》 ，《老舍全集》第11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279頁。

[2] 老舍： 《駱駝祥子》 ，人民文學出版，2006年版，第10頁。

[3] 老舍： 《駱駝祥子》 ，人民文學出版，2006年版，第99頁。

作者簡介：李雅坤（1994—），山東青島；文學院2016級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