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書家繪畫小議

（西安美術學院，陜西 西安 710000）

【摘要】：在晚明這個獨特的歷史時期，出現專業書法家參與文人寫意畫的現象，這既是書畫同源的最佳例證，更是文人畫對于畫者全面修養的體現。這些繪畫作品中無一不體現著文人畫“不求形似”“略抒胸中意氣”的鮮明特征，更加入了書家擅長的書寫性用筆。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關鍵詞】：書家繪畫；晚明；文人畫

書法家參與繪畫創作的現象在漫長的中國繪畫史中并不罕見，唐代張彥遠《歷代名畫記·敘畫之源流》中說，“頡有四目，仰觀垂象。因儷鳥龜之跡，遂定書字之形，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靈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是時也，書畫同體而未分，象制肇始而猶略。無以傳其意，故有書；無以見其形，故有畫。”[1]此為最早的“書畫同源”說。最有名屬北宋時期的蘇東坡，米芾了。蘇軾長于書法，其書法被后世推為宋四家之首，可見其藝術成就之高，且精于鑒賞、詞章、繪畫，喜畫墨竹枯木題材，是以書入畫的倡導者和實踐者，“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2]這著名的藝術觀點，為文人畫不求形似，直抒胸意的特點打下了強有力的理論基礎。米芾書用功最深，成就以行書為最大。獨創米家山水，他“不取工細，意似便已。以墨戲的態度達到他認可的文人趣味。其二人作畫都不以豐富的表現手法取勝，共同點是利用其擅長的書法用筆加之獨特的文人審美意趣營造出簡古、淡泊的畫面意境。其后的趙孟頫更是直接提出了“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應八法通；若還有人能會此，須知書畫本來同.”[3]大力倡導以書入畫的藝術理念。而其同時期的倪瓚更是繼承了蘇軾的繪畫觀點指出“仆之所謂畫者，不過逸筆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娛耳。”這些觀點的提出和前代藝術家的實踐使得文人畫漸漸成熟也使得書法家參與繪畫的技術性難度造型得以解決的同時，還能發揮其自身對毛筆這一工具熟練掌握的優勢來進行繪畫創作，其意圖無論是游戲筆墨還是抒發寄懷都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歷朝歷代都出現了大量書家參與繪畫的現象，其中不乏書畫雙絕的藝術大師，但本文的重點討論對象是歷史上公認其主要藝術成就為書法而業余從事繪畫的書法家繪畫，時間范圍集中在晚明時期。所以有必要對這兩個問題做進一步的闡明。

一、關于“晚明”

晚時期是中國歷史上極為特殊的一個歷史時期，一般認為是從嘉靖皇帝開始到崇禎皇帝殉難之間的近百年的時間，這個時期內，明代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段時間里，政治腐敗，學術庸暗，但市民文化卻極大興起，晚明社會復雜多變，多元思想并存，黨派斗爭激烈，閹黨政權專橫，人民生活窘困，各種社會矛盾尖銳，諸多因素交織，構成了晚明社會的基本特征——復雜而多變，在文化上出現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文藝變革運動，正如法國藝術家丹納做出的論斷：“作品的產生取決于時代精神和周圍的風俗。”[4]文人畫到晚明時期也臻于成熟，戲墨，抒情的思想，和對“形似”的放棄，加之對于書法用筆的要求，這些復雜的因素，共同促成書法家可極參與繪畫的晚明。

二、晚明書家繪畫

晚明時期書家書風與前代不同，為之一變長軸大草的成熟，書法家在對于形式線條的操作中，通過這種連綿不斷的用筆形式找到了抒發自己方式方法，而繪畫又進一步對書家寄情于筆墨提供了補充，和另一種形式，將書法的線條和空間結構，及抒情性的用筆和自身修養融入其中，是典型的文人繪畫。其中較有代表性的有：

徐渭，字文長，浙江紹興人。書，畫，詩文戲劇都獨樹一幟，善作氣勢磅礴的狂草，但一般人很難看懂，用筆狼藉，他對自己的書法極為喜歡，自認為“書法第一，詩第二，文第三，畫第四”。那狂發不羈的書寫狀態，被帶到他的畫中，《墨葡萄圖》中與其說是葡萄，不如說是徐渭本人，他將自己的不平與苦悶用筆傾瀉而出。筆墨放縱無定式，用墨勾出看似雜亂的線條以表現枝條葉脈，用筆和其大草書法極其相似，強烈的抒發了自己的內心情感。

倪元璐，是明末著名的骨鯁之臣，明亡后殉國自殺，保持了文人氣節。倪元璐是地道的書家，其樹石，花卉只是業余，更突出了戲墨的特點，但畫作也清逸灑脫。其《松石圖》水墨清華，松骨石趣，筆致清秀，點石揮灑間放蕩不羈。上賦詩一首，做到了詩書畫的結合。更是他個人品格和修養的綜合展示。

王鐸，明末書法宗師，繪畫對于王鐸來說只是閑暇的遣興之作。多畫山水蘭竹，“魄力沉雄，丘壑俊偉，筆墨外別有一種英姿卓熒之概，殆力勝于韻者”[5]。他所畫蘭竹蔬果，多用中鋒寫出，渾樸蒼勁，重‘寫”的法度，純是書家手段。王鐸仕清后，內心充滿矛盾，無處宣泄，《墨竹圖》里那飛動的竹葉，好似心中的壘塊隨他恣肆的用筆中噴發而出。

傅山，字青主。明末遺民的代表性人物，主攻書法，旁涉繪畫，提出重要的審美藝術觀點：寧拙毋巧，寧丑勿媚，寧支離無輕滑，寧直率勿安排。雖然是指書法，但被他運用于繪畫之上，在寫意花鳥畫發展史上有重要的位置。傅山主張藝術創作要出自于自我真情實感的抒發，《芙蓉楊柳圖》畫面水墨淋漓，用筆外露，更是用畫筆抒發了自己對于自然的情感。

三、晚明書家繪畫對后世的影響

明中期以來，隨著文人畫家的推動，文人寫意畫獲得了蓬勃的發展。文人寫意畫筆墨抒情性的特點，“情動中而發于外”[6]這一精神在晚明時代經過晚明書家的發揮進一步得到了發展，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書法在隨后的文人寫意畫風中的作用顯得更加重要，書法家與畫家的身份也在之后的歷史中漸漸模糊，揚州畫派的鄭板橋，獨創六分書，吳讓之，奚岡和海派的趙之謙，吳昌碩等更是變明代的書家行草入畫的傳統，加入篆隸的金石用筆，開創出新的風格，一代草圣林散之書寫之余所作山水平淡天真，線條靈動，頗得乃師黃賓虹法，更是現代書家繪畫的典范。書壇耆宿張頷先生偶做小品繪畫，蕭疏減淡，輕逸絕塵，繼承了文人繪畫中意境表達和心性抒發的譴興的特質。縱觀當下隨著書畫家職業化的特點，書畫分離在當代書畫界的現象非常普遍。回望明代書家繪畫的光輝的歷史，在專業化要求更加明顯的今天，如何能出現一批繼承“書家畫”這一傳統的專業書家是值得思考的。

注釋：

[1] 《中國古代畫論精讀》俞劍華 人民美術出版社2014 p12

[2]《中國古代畫論精讀》俞劍華 人民美術出版社2014p20

[3]《中國古代畫論精讀》俞劍華 人民美術出版社2014p38

[4] 〔法〕丹納：《藝術哲學》，人民文學出版社 1963 年版，第 32 頁。

[5] 秦祖永《桐蔭論畫》卷二

[6]《中國花鳥畫通鑒》盧輔圣主編 上海書畫出版社2008p80

參考文獻：

[1]《中國花鳥畫通鑒》[M.]盧輔圣主編上海書畫出版社2008

[2]《明代書法》[M.]肖燕翼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01

[3]《南華錄》[M.]趙柏田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

作者簡介：張蔚然，山西長治人，西安美術學院，國畫系，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