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交易稅的“劫濟”功能芻議

駱雯萱，丁福興

（蘇州科技大學天平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9）

金融交易稅的“劫濟”功能芻議

駱雯萱，丁福興

（蘇州科技大學天平學院，江蘇蘇州215009）

個人所得稅，又名“羅賓漢稅”，其政策功能取俠盜羅賓漢“劫富濟貧”之意。金融交易稅，即對金融交易行為課征的一種“羅賓漢稅”。本文通過梳理金融交易稅的產生歷程以及中外政界與學界的不同態度，剖析了推行金融交易稅政策的初衷及其現實障礙，指出了其“劫濟”功能的有限性和實施的風險性。

金融交易稅；羅賓漢稅；“劫濟”功能

課征個人所得稅（又名“羅賓漢稅”）的政策取俠盜羅賓漢“劫富濟貧”之意，旨在對國民收入進行二次分配，以期促進社會公平與正義。布雷頓森林體系瓦解之后，隨著浮動匯率和通貨膨脹的出現，國際金融交易不斷增加，其中投機性金融交易更是屢見不鮮。在此背景之下，美國經濟學家托賓等一批學者提出對包括股票、債券、外匯及其他金融衍生品的交易行為征收交易稅，亦即本文所論的金融交易稅。金融交易稅亦可視為“羅賓漢稅”系列的一種，本文試圖對其“劫濟”功能做一粗淺的分析。

一、金融交易稅的產生及其實施

197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托賓首次提出金融交易稅（亦稱“托賓稅”）范疇，主張對現貨外匯交易課征全球統一的交易稅，意在穩定金融市場本身，同時降低它所帶來的其他市場的波動效應。金融交易稅政策并非首創性稅收思想，但較之其他稅種而言，金融交易稅的內涵一直在發展和演變，其實施過程也是一波三折。

金融交易稅當年被提出時，并沒有立即得到積極的正面回應。直至20世紀90年代，一些非政府組織在經濟會議上積極倡導，才使其重新得到重視。金融危機爆發以后，該稅收政策在一些國家不同程度地得以部分實施，但同時也引發了各種爭議。

以歐洲國家為例，金融交易稅的實施經歷了一個并不順暢的歷程。2011年6月，歐盟委員會擬開征金融交易稅（FTT），提高歐盟的“自有資源”收入；2012年5月，歐洲議會經投票表決，贊成開征該稅種，但同時要求根據不同的交易對象來確定不同的稅率（0.1%至0.01%不等）；2012年8月，法國開始正式征收金融交易稅，成為歐盟國家中在金融交易稅領域的第一個“吃螃蟹者”；爭議了4年之后，金融交易稅政策終于有了重大突破。在2015年12月的財長會議上，有10個歐盟國家已經同意在2016年中期征收金融交易稅。不過，英國財政大臣仍持反對意見。

二、政界與學界對金融交易稅的態度

金融交易稅推行之初，許多人將其視為輕微的金融市場交易稅，可以劫銀行的“富”而濟全世界的“貧”。各國政要的態度卻并不完全相同，德國總理默克爾和法國總統薩科齊很快開始為其大唱贊歌，熱情地支持這項稅收；但英國首相卡梅倫則表示持“嚴肅的保留態度”，聲稱只有在全球都加推這項稅的前提下，英國才會擁抱它。換言之，英國官員害怕這一稅收項目會導致大量的正常金融交易從倫敦溜走，而流向沒有加稅的國家。奧巴馬政府對這一稅收政策也不熱心，雖然口頭表示贊同，但也擔心它可能會把交易趕向海外，除了傷害銀行以外，還可能會傷害養老金基金和個人投資者。白宮曾表示，“總統贊同金融交易稅所欲達成的目標，他正在推行一項金融危機責任費，而且在封堵華爾街其他尚存的漏洞，這是達成那些目標最好而且最可行的途徑。”

從西方各國的態度來看，金融交易稅這一“羅賓漢稅”是利弊共存的，對其效果的評價也是見仁見智的。從查閱的相關資料來看，西方政府首腦中持反對意見的人數遠遠大于支持者人數。當法國雄心勃勃地希望在全球范圍推出金融交易稅，以限制投機資本大規模流動、預防金融風險時，該稅種卻遭到了不少其他國家的反對。

與此同時，學界對該稅種應否推行同樣是眾說紛紜。以我國為例，支持課征金融交易稅這一政策的學者表示：“一些新興市場國家如巴西以及馬來西亞等地方也零零星星的試驗過開征金融交易稅。中國完全可以借鑒開征金融稅的做法，2015年上半年，市場認為人民幣將升值，大量外資輪番進入，下半年又普遍看空人民幣，大量外資撤離；有些資本更存在內外資分不清的情況。開征金融稅，將有利于人民幣的國際化和穩定性，減少市場上的投機行為和人民幣匯率的波動。”有些支持者更是強力倡導：“我們不妨實驗性地對一年期的債券開征金融稅，當然，稅率上我們可以更低。”而反對者就此稅種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就拿中國為例，其自身就是對資本進行嚴格管制的國家，這和資本基本自由流動的巴西不可同日而語。因此金融交易稅對中國而言只能說是有借鑒意義，不一定具有實踐意義。”最終，正如反對者們預料的那樣，中國的國家稅務總局黨校方面表示：從政治角度來看，中國目前沒有西方各國收回壞賬救助資金的壓力，也沒有譴責金融業的社會輿論要求；而從經濟角度來看，中國政府財力雄厚，沒有為提高政府財力而開征新稅的要求。

三、推行金融交易稅政策的初衷

從學理上講，公共財政（政府支出和政府收入）政策是政府為了應對市場失靈問題而實施的干預經濟運行的手段之一，其基本職能可以概括為資源配置、收入分配和穩定經濟三個方面。政府支出的來源是稅收，而稅收體系主要包括個人所得稅、社會保險稅、公司所得稅和財產稅等。稅收的稅率高低對人們的經濟活動會產生一種刺激效應，應符合拉弗曲線。因此，金融交易稅對每筆金融交易和外匯交易征收1%左右的稅金，其本質為個人所得稅，亦即“羅賓漢稅”的一種。

從現實角度來看，本文認為“金融交易稅”這一政策的產生可能源于以下幾點考量。

第一，因全球匯率的波動而產生。托賓曾提出“往飛速運轉的國際金融市場這一車輪中擲些沙子”，金融交易稅就如同這些沙子，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使全球貨幣得以穩定。從這個意義上講，“托賓稅”不僅是一種財政政策，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發揮了貨幣政策的功能。

第二，由于財政赤字的存在而征稅。當政府因為公眾利益而不得不救助金融系統時，金融交易稅就好比為應對金融危機的風險而收取的保險費。由此可見，金融交易稅還負有以豐補歉的調劑任務。它所救濟的不僅僅是窮人，也包括金融業的富人本身。未雨綢繆以應付不時之需，使這一政策具有了一定的“互助”性質。

第三，為明確高度盈利行業的社會責任而征稅。金融業高度盈利且日益投機，對其征稅就如同用類似博彩稅的形式來籌集大量資金，從而保障公共利益。富人應當回饋社會，正是“羅賓漢稅”的“劫富”初衷的基本理據。

第四，避免貧富差距過度懸殊。由于經濟運行機制的不健全，社會保障制度的不完善，不平等競爭客觀存在，都有可能導致“馬太效應”愈演愈烈，各種社會問題頻發。窮人不應被棄之不顧，“羅賓漢稅”的“濟貧”理念不能被簡單地理解為一種“仇富”心理，而應視作對社會達爾文主義的一種矯治。

四、對金融交易稅“劫濟”功能的預期

也許金融交易稅試圖發揮其“劫濟”功能的政策初衷是好的，但這一稅種在二次分配中的調劑功能是十分有限的，且會遭遇政策執行中的諸多現實困境。

首先，金融交易稅難以徹底扭轉“避稅天堂藏萬金”的局面。“避稅天堂”意指那些信息保密度高、沒有外匯管制、避稅方便的地區和金融機構。目前“海外避稅”的方法五花八門，如跨國企業的內部價、私人篡改轉移定價、轉變公司形態等等。如此一來，金融交易稅所預期稅收的公平性將很難實現，而且征收金融交易稅需要清晰準確的概念界定和復雜繁瑣的操作程序。因此，逃稅和避稅行為將很難避免。如果投機行為不能被有效遏制，“劫富”對象不能被準確定位，那么金融交易稅的負面效應就會凸顯，從而使其面臨合法性危機。

其次，“金融交易稅”會損害中等階層收入群體的根本利益。如果富人難以承擔保障社會分配公平的重任，就難免會出現避稅、逃稅現象。一個穩定的社會應該是橄欖形的收入結構，即中間階層多、低收入群體和高收入群體少。即便在中國，培育中等收入群體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中國中等收入群體很難承受沉重的賦稅政策，這將不利于和諧社會的建設。在世界各國，與中國現狀類似的國家還有很多，該稅種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中等階層收入群體維護自身根本利益。

最后，金融交易稅的廣泛推行缺乏動力機制。因為金融交易是一種跨國行為，而稅收政策屬于國家主權的范疇，所以金融交易稅的成功推行有賴于主權國家之間進行的稅收政策協調，需要各國政府做出許多努力。國情的不同、能力的差異、利益的博弈、政見的分歧，都會成為切實推行金融交易稅的巨大障礙。如前文所述，當今世界各國還存在較大分歧，未來能否就此達成共識也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另外，反對者、觀望者、搭便車者的存在，無疑會導致金融交易稅推行動力的匱乏。

總之，金融交易稅作為“羅賓漢稅”在國際金融交易領域的一種拓展，有其經濟學上的理論意義和公共政策方面的良好初衷；但它并沒有符合大多數國家經濟發展的基本國情，且缺乏推行動力。因此，其最終所能發揮的“劫濟”功能將是十分有限且十分困難的。這一稅收政策的廣泛推行對國際金融市場可能產生的影響及正、負效應，尚需經濟學界做出進一步的深究與預估。

[1]柳溪：關于歐盟金融交易稅分歧的相關問題[EB/OL].http：// paper.people.com.cn/gjjrb/html/2014-05/26/content_1432389. html，2014-05-26．

[2]李濟深、李成勇：走出金融風暴——世界沒有末日[M].中國時代經濟出版社，2009．

[3]肖中潔：巴西暫停部分金融交易稅啟示：“中國沒有必要征收金融交易稅”[N].東方早報，2012-01-31.

[4]凌嵐：公共經濟學原理[M].武漢大學出版社，2010．

[5]任瑞敏、胡林梅：金融化語境中經濟正義的哲學追問[J].云夢學刊，2016（1）.

（責任編輯：范曦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