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中會與同盟會之異同比較

廖玉潔

摘 要：興中會與同盟會都是由中國民族資產階級革命派所發起的革命組織，二者雖然都以“會”字結尾，但所涵蓋的政治影響力卻有所不同。興中會是中國最早的資產階級革命團體，同盟會是近代中國第一個領導資產階級革命的全國性政黨。本文旨在厘清興中會與同盟會的異同關系，進而明晰中國資產階級革命派革命思想的發展態勢及其革命信念。

關鍵詞：興中會；同盟會；異同；孫中山

中圖分類號：K25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6）11-0150-03

興中會是孫中山先生于1894年11月遠赴夏威夷檀香山組建的中國第一個資產階級革命團體，它的成立標志著資產階級革命派的初步形成。11年后，中國第一個統一的全國性資產階級革命政黨——中國同盟會，在日本東京成立。它的成立標志著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進入新的階段，資產階級革命派有了統一的組織領導和政治綱領。從興中會到同盟會，中國資產階級革命派的革命思想得以廣泛傳播，革命信念愈加堅定，他們致力于推翻滿清政府的腐朽統治，建立一個自由、民主的資產階級共和國。

一、興中會與同盟會的相似之處

（一）組建背景

第一，興中會與同盟會的發起地點雖然都不在中國本土，但發起原因都根源于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民族危機的深化與社會矛盾的激化，這集中體現在革命組織建立前都爆發了一場重大戰役，即1894年的中日甲午戰爭和1904年的日俄戰爭。

1894年，中國遭遇了自鴉片戰爭以來最大的一次民族危機——中日甲午戰爭。日本明治維新后發展成為資本主義國家，并將對外擴張和軍國主義作為其基本國策，對中國發起蓄謀已久的沖擊。面對日本的步步緊逼，以慈禧太后為首的清政府卻消極抗戰，趨向議和，導致清軍節節敗退。新興的民族資產階級更加迫切地要求變革腐朽落后的政治制度，孫中山先生也曾在《上李鴻章書》中提出：“人能盡其才，地能盡其力，物能盡其用，貨能暢其流”的改良主張。但李鴻章正忙于甲午海戰前的練兵，孫中山求見無果，決心轉而革命，遠渡重洋來到夏威夷檀香山組建了中國第一個資產階級革命團體——興中會。

1904年，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大地上爆發了日俄戰爭。這是一場帝國主義國家為爭奪中國東北而直接在中國東北地區進行的戰爭，清政府面對帝國主義國家對中國領土和主權的肆意踐踏卻采取中立的態度，甚至不顧中國人民的安危，特地劃出交戰區讓侵略者搶奪中國領土。雖然日俄戰爭的爆發與同盟會的組建并無直接關聯，但是日俄戰爭中清政府的無能應對，充分暴露了清政府已經成為“洋人的朝廷”這一事實。中國資產階級革命黨人從而增強了革命信念，決心聯合起來，在日本東京組建中國第一個領導資產階級革命的全國性政黨——中國同盟會。

第二，興中會與同盟會成立之時，清王朝均進行了官方自救運動，即1861年的洋務運動和1901年的清末新政，但是資產階級革命派決心以革命手段終結滿清政府統治。雖然洋務運動從器物層面、清末新政從制度層面決定向西方先進文明學習，也的確獲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兩次自救運動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挽救清王朝的腐朽統治。當先進的科學技術和政治制度觸及清王朝封建統治的根本時，清政府決不會拋棄它封建專斷的本質，而先進的器物和制度也絕不會在腐朽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開花結果。中國資產階級革命黨人就是看清了這一點，才沒有被清王朝的小修小補所蒙蔽，決意以武裝斗爭的方式推翻滿清統治。

（二）革命前途

興中會與同盟會的興起，是適應中國國情發展的需要，是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發展的產物。二者都以革命手段推翻滿清統治，建立新的共和政府為目的。甲午海戰時，救亡圖存已經成為時代的主旋律，孫中山先生最早喊出了“振興中華”這個時代最強音，要求“驅除韃虜，恢復中華”，推翻滿清政府的黑暗統治，并且“創立合眾政府”，救國民于水火之中。而清王朝在1901年簽訂了《辛丑條約》后，儼然成為“洋人的朝廷”，隨后又爆發了喪權辱國的“日俄戰爭”，國內革命形勢高漲。為了集結革命力量，孫中山先生聯合華興會、光復會等革命團體與興中會一道組成中國同盟會，致力于以革命手段推翻滿清統治，建立一個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

（三）領導階級

興中會和同盟會都是由中國民族資產階級革命派所領導組建的，中國民族資產階級在洋務運動時期初步形成，甲午戰敗后獲得發展，在戊戌維新和清末新政中得以進一步壯大，為資產階級革命派的活動提供了經濟基礎和組織前提。

孫中山先生是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先行者和聯絡人，起到了重要的領導和組織作用。他根據自身的海外僑居條件，在檀香山組建了第一個革命團體——興中會，傾盡全力地動員華僑、籌集資金、策劃起義。在廣州起義失敗后，他被迫流亡海外，卻繼續為革命事業奔走，考察各地的經濟、政治制度，關注國內革命形勢，聯絡各革命團體，于1905年在日本東京成立中國同盟會。

海外華僑和留學生是興中會和同盟會的主要動員對象，也是革命活動的資金贊助商、輿論宣傳人和起義參與者。不論是當孫中山等人宣揚的革命理論被眾人視為造反的革命初期，還是當武裝起義頻遭挫敗之時，海外華僑都義無反顧地慷慨解囊、傾力相助。例如，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第一次武裝起義——廣州起義，這次起義的經費約為43 000港元，基本都來自于香港革命黨人和檀香山華僑捐款，檀香山華僑捐贈13 000港元，占捐款總額的30.23%，香港同胞捐款占69.77%[1]。

（四）武裝起義

興中會和同盟會組建后，在各地紛紛建立分會，壯大組織力量并謀劃武裝起義，但多次起義都以失敗告終。例如，興中會成立后，發起了廣州起義、惠州起義；同盟會成立后發起了萍瀏醴起義、黃花崗起義等等。它們大都因為缺乏嚴密的組織規劃、提前告密泄露、財物補給不足、自身勢力弱小、清政府的殘酷鎮壓等原因而失敗。

（五）組織缺陷

興中會和同盟會成立前期都與改良派有過合作，并且與會黨組織保持著聯系，但同時也受到維新派和清政府的打擊，革命力量發展緩慢。例如，孫中山先生曾上書李鴻章要求改良，后期又企圖拉攏李鴻章組建“獨立政府”。他也曾提出與梁啟超等維新派合作救國，不料維新派卻借機發展保皇勢力，革命派與改良派最終分道揚鑣。為了整頓興中會，孫中山先生于1904年加入“洪門”，同盟會更是直接在日本黑龍會的幫助下組建成功的。而在興中會的入會盟書中寫有“倘有二心，神明鑒察”的字樣，帶有一定的封建宗教色彩。

革命組織成立后期，成分混雜，力量渙散。例如，興中會成立后不久，主席劉祥就退會，在隨后發起的廣州起義中，骨干陸皓東慘遭殺害，1900年楊衢云也辭去興中會會長職務。而同盟會本身就是各革命團體的大融合，雖然革命黨人都贊同以革命手段推翻清政府，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但對具體革命行動意見不一，難免會有沖突和矛盾。章炳麟在脫離同盟會后，就在《大共和立報》發刊詞中說道：“專制非無良規，共和非無秕政”。在湖北軍政府成立后，更是將黎元洪等舊軍閥、舊軍官納入到同盟會組織內，組織成分魚龍混雜。

興中會和同盟會雖然都提出了以“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為核心的革命宗旨和政治綱領，但是都缺乏明確的反帝內容。由于當時沒有馬克思主義辯證唯物主義思想，對帝國主義本質的認識仍停留在感性階段，對清政府的認識又太過于一刀切，過分注重革命排滿，忽視了對漢族封建勢力的清除。這些都是沒有認清革命對象的表現，因此也就不可能充分動員廣大人民群眾，特別是中國革命的主力軍——農民，輿論宣傳和革命活動僅僅局限在資產階級及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層面，最終導致武裝起義孤立無援。

二、興中會與同盟會的差異之處

興中會是于1894年在夏威夷檀香山所創建的中國第一個資產階級革命團體，它的成立標志著資產階級革命派的初步形成；同盟會是于1905年在日本東京成立的中國第一個領導資產階級革命的全國性政黨，它的成立標志著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進入新的階段。

（一）時間和地點

1894年正值中日甲午戰爭爆發，中日民族矛盾異常尖銳，民族危機空前深重。孫中山先生在國內政治高壓、改良無門的情況下，毅然決定漂洋過海來到曾經兩度游學的檀香山，在其胞兄孫眉的幫助下，動員當地華僑，組建興中會。

經過多年的宣傳活動，當地政府已經開始注意興中會的革命動態，并在清政府的要求下對革命活動加以妨礙。梁啟超等維新派人士在北美各地大力宣揚保皇改良的觀點，并成功動搖一部分革命黨人加入保皇派，削弱了革命力量。1905年更是爆發了一場規模較大的抵制美貨運動，美洲革命形勢陷入低潮。而在孫中山先生被迫流亡海外的過程中，他結識了日本朝野人士宮崎寅藏、內田良平和中國留日學生黃興、宋教仁等人。辛亥革命前我國留學生主要集中在日本、美國和歐洲一些國家，其中留學日本達2萬人，留學美國約800余人，留學歐洲有500多人[2]。眾多留日學生紛紛組建愛國團體，著書、辦報，革命情緒高漲。孫中山先生也于1903年在日本東京創建青年軍事學校，革命條件比較成熟，于是1905年中國同盟會在日本東京成立。

（二）規模及歷史地位

在興中會成立之初，在中國封建勢力鞭長莫及的華僑社會，贊同孫中山先生革命思想的人并不占多數。1894年成立之時僅有劉祥、何寬等20余位，到1895年間，入會者也只達120余人。革命的宣傳工作也局限于廣州及東南沿海一帶，據馮自由《興中會會員人民事跡考》一文中所載，興中會會員286人中，271人為廣東人，占94%。

1903年前后，孫中山通過對國內政治局勢變化的分析以及對于革命活動經驗的總結，深刻地認識到：單純從軍事上活動是不夠的，還必須從政治上、思想上“大擊保皇毒焰”，劃清革命與保皇的界限，“使人人知所適從”。同時，從組織方面來說，“分道揚鑣，終不如集中力量，事較易濟”，需要“招集同志，合成大團”，為全國革命運動提供一個比較健全的領導核心[3]。所以，同盟會組建的初衷就是建立一個統一的、全國性的革命大聯盟。這個大聯盟并不是幾個革命團體的簡單合并，而是讓中國民族資產階級革命黨人聯合起來，擁護同一個領導核心，遵守同一個政治綱領，使用同一個組織名稱，策劃革命活動。故此，同盟會成立之初的入會人數就大大多于興中會，它聚集了華興會、光復會、科學補習所、日知會等革命團體的革命黨人，并且突破一省一市的地域局限，以空前的速度和規模壯大自身勢力。

（三）動員主力

興中會時期，宣傳、動員的主要對象是海外華僑。他們身居海外，心懷祖國，具有高度的民族榮譽感和國家危亡感。他們一部分是受到清王朝的追捕而被迫出逃，一部分是向往西方的民主和自由而尋求真經，他們深知只有祖國強盛才能在海外揚眉吐氣，免遭凌辱。于是他們傾囊相助，提供革命策源地、傳揚革命思想，提供革命經費、參與武裝起義。

同盟會時期，依靠和動員的主力是留學生，特別是留日學生。孫中山先生在留歐學生中宣傳革命思想時，就發現留學生的視野更加開闊，思想更加積極，于是把動員主力對準留學生群體。盡管留學生的經濟實力不如海外華僑，但是他們血氣方剛，才思涌流，能夠直接地參與到革命輿論的宣傳和武裝起義當中。例如，留日學生鄒容撰寫了《革命軍》，陳天華寫了《警世鐘》《猛回頭》等著作，成為革命思想的吹鼓手。又如，同盟會執行部庶務黃興、司法部檢事長宋教仁、評議部評議長汪精衛、副會計長和外務部副部長廖仲愷及其夫人何香凝等人都是留日學生，并且大部分都直接參與了革命行動。

（四）革命活動及綱領

興中會成立后并未認識到創辦報紙的重要性，直到1900年才創辦《中國日報》，以此來揭露保皇派的污蔑行徑，革命輿論的傳播也不到位。而同盟會成立后就創辦了機關報《民報》，利用它傳播革命思想，此外還有革命書籍在國內外廣泛傳播。

孫中山先生在《民報》發刊詞中將同盟會的政治綱領“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概括為“三民主義”。同盟會的政治綱領是對興中會革命宗旨“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合眾政府”的豐富和發展。從“創立合眾政府”到“創立民國，平均地權”雖然只有幾字之差，但后者所涵蓋的革命考量卻格外深遠。

從興中會的革命宗旨可以看出，它的革命重點在于反滿，對于建立一個什么樣的合眾政府并未作過多地要求。而同盟會的政綱則明確地指出了革命的出路和目的何在，那就是要以革命手段推翻滿清政府，終結封建君主專制制度，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并且進行社會改良。三民主義的政治綱領相較于興中會的革命宗旨而言，前者具有更強地革命性，它不僅描繪出資產階級共和國的藍圖，并且認識到中國革命的必要性，試圖將民族革命和政治革命同時推進。孫中山先生曾說：“我們推倒滿洲政府，從驅除滿人那一面說是民族革命，從顛覆君主政體那一面說是政治革命，并不是把其分作兩次去做。講到那政治革命的結果，是建立民主立憲政體。照現在這樣的政治論起來，就算漢人為君主，也不能不革命。”[4]

（五）起義成果

興中會組織和領導的武裝起義都以失敗告終，而同盟會成立后所發起武裝起義大都也失敗了，但最終迎來了武昌首義的勝利。雖然武昌首義的直接發起者是湖北新軍中的共進會和文學社，但是它們都是在同盟會的推動下聯合起來的，并且服從同盟會決策。不能因為同盟會的主要領導人黃興和宋教仁沒有趕到起義現場，就抹殺同盟會在武昌起義前后的作用。武昌首義成功后，各地紛紛響應，最終將清王朝限于土崩瓦解之中，最終覆滅了封建專制。

三、評價與小結

興中會和同盟會都是適應中國革命情勢發展的需要，由中國資產階級革命派組建的革命組織，孫中山先生是革命的先行者和領導人。雖然二者的成立地點都在海外，但革命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推翻滿清政府的統治，救本土的國民于水火之中，革命目標具有一致性。

興中會和同盟會的革命綱領在驅滿層面是一脈相承的，但對于革命后所建立的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的藍圖，同盟會比興中會描繪地更為明確。可惜的是，礙于革命時代和主觀思想的局限性，資產階級革命派無法將帝國主義的侵略行徑與西方先進文明區別對待，對帝國主義的本質認識尚停留在感性層面，缺乏明確的反帝思想，這是二者最大的缺陷。

此外，海外華僑和留學生是這兩個革命組織的主要動員對象和依靠群體，但卻都忽視了以農民階層為代表的廣大群眾，因而喪失了革命實踐的主力支援，由于革命方法的缺失和后期組織力量的渙散，武裝起義大多以失敗告終。

盡管興中會和同盟會實際上都并未將反帝作為革命的中心任務，但在推翻滿清政府和創立資產階級共和國這兩個層面，二者都有所建樹。興中會在救亡圖存的時代主旋律下，喊出了“振興中華”的口號，宣告了資產階級革命派的形成，為救國救民提供了一條新的道路。同盟會在清王朝成為“洋人的朝廷”之后，以三民主義的政治綱領和立憲派進行辯論，警醒了仍被清王朝所蒙騙的中國志士，劃清了革命與改良的界限，明確了革命救國的必要性。

故此，興中會和同盟會都是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史上兩塊舉足輕重的里程碑。決不可因其缺乏明確的反帝綱領和不徹底的反封建性，就磨滅其歷史意義，忽視其歷史地位，將其局限性無限放大。

參考文獻：

[1]張應龍.海外華僑與辛亥革命[M].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2011：153.

[2]許睢寧.近代留學人員與辛亥革命[J].中國統一戰線，2011（10）：51.

[3]高中華，孫新，張健.辛亥革命全紀錄[M].青島：青島出版社，2012：195.

[4]廣東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室，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中華民國史研究室，中山大學歷史系孫中山研究室.孫中山全集：第一卷[M].北京：中華書局，1981：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