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硝煙散盡之后

葉治安

摘要：盧布爾雅那雖然經歷過地震和戰(zhàn)禍，但很多文物古跡仍得到很好地保存和修復，這種對民族文化的尊重和敬仰，在歐洲國家是一種傳統(tǒng)。旅游業(yè)不僅是城市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外匯收入的主要來源，所以薩格勒布的旅游環(huán)境令人滿意，向游客盡可能提供方便已成為市民的理念。科托爾是亞得利亞海岸中世紀古城原貌保存最為完整的城市之一，城內建有大量中世紀的名勝古跡，最重要的是圣特里普鈉天主教堂，安放著3世紀基督教圣者特里普納的骸骨，并被尊奉為城市守護神。

很多中國人知道巴爾干半島，也知道前南斯拉夫和《瓦爾特保衛(wèi)薩拉熱窩》，還知道一點波黑戰(zhàn)爭、科索沃戰(zhàn)爭什么的，但大多數人不清楚這塊充滿了紛爭土地的現狀如何了。當然，我不可能在有限的篇幅內把十來個國家的歷史和現實一一闡述清楚，因為，世界上任何一個地區(qū)，相鄰國家之間的矛盾——民族的、宗教的、領土的，都沒有巴爾干半島那么復雜（而且千年不解），因此對巴爾干半島上的三座古城做一番以簡化繁的介紹，希望能增進我們對其他民族有更多的理解。

盧布爾雅那

1965年，在第28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上，中國大陸一舉獲得5項冠軍，從此奠定了乒乓球王國的地位，而那屆世錦賽的舉辦地就是盧布爾雅那，當時屬于南斯拉夫。半個世紀過去了，中國大陸乒乓球王國的地位延續(xù)至今，但現已屬于斯洛文尼亞的盧布爾雅那卻早已淡出了大陸中國人的視野。我此次赴歐洲之前，曾對十幾個人說過將去這個城市游覽，除了一個曾去過那兒的大學女同學，沒有一個人知曉這座已有2 200年歷史的文化名城。

兩千多年的建城史給盧布爾雅那留下了眾多名勝古跡，如公元前三四世紀的羅馬古城遺址、十八世紀的圣尼古拉總教堂、1702年建的音樂館和一些十七世紀的巴洛克式建筑等。特別是創(chuàng)建于1595年的盧布爾雅那大學，始終占據著巴爾干地區(qū)學術重鎮(zhèn)的位置，在世界上也享有較高的聲譽。盧布爾雅那雖然經歷過地震和戰(zhàn)禍，但很多文物古跡仍得到很好的保存和修復，這種對民族文化的尊重和敬仰，在歐洲國家是一種傳統(tǒng)，它不受政權更替的影響，也不受意識形態(tài)的支配，這一點值得我們國家學習。

盧布爾雅那在歷史上也曾有過灰暗的一頁。二戰(zhàn)時，這座城市像法國的維希政府一樣，有一個與納粹合作的偽政權。戰(zhàn)后，同盟國（主要是英國）將逃往卡林提亞的斯洛文尼亞軍隊引渡給了南斯拉夫的共產黨政府，結果其中大多數人被處決了。用常規(guī)思維去審視，正義力量懲治邪惡勢力無可厚非，但我總覺得一下槍殺那么多人，終究是件悲慘的事，這些人也有父母妻兒，也有兄弟姐妹，也有情侶朋友，所以在我的內心深處，非常鄙視那些用一個神圣的口號、挑起爭端和發(fā)動戰(zhàn)爭的獨裁者和政治寡頭，正是他們的欲望、野心和邪念，讓千千萬萬無辜的年輕人葬送了生命。

但今天的盧布爾雅那已沒有絲毫戰(zhàn)爭痕跡，人民深知和平的珍貴和來之不易，所以在斯洛文尼亞國歌里填寫了這樣的詞句：受上帝所保佑各國，都為光明不懈工作，世上再沒有戰(zhàn)爭和沖突的折磨；長享有自由快活，沒仇敵，只有好鄰國！長享有自由快活，沒仇敵，只有好鄰國！在邊疆只有好鄰國！正是在這樣一種建國理念的引導下，斯洛文尼亞妥善解決了與克羅地亞的邊界爭端。

就我個人視角而言，我非常喜歡距離盧布爾雅那60公里、享有“冰湖”美譽的布萊德湖，這個湖的面積不大，但因匯集了阿爾卑斯山融化的冰川、積雪以及山泉，所以湖水湛藍清澈，給人以冰清玉潔的感受。湖畔有一座布萊德別墅，原為奧地利王室所建，一戰(zhàn)奧匈帝國瓦解后，別墅被南斯拉夫皇室占有；鐵托上臺后對別墅進行了重建，一來作為他在斯洛文尼亞的行宮，二是作為會見外國領導人之用。但一個時代過去了，我此時見到的布萊德別墅已完全被派作商業(yè)用途，當地人正因地制宜發(fā)揮別墅最大的社會功能和經濟效益。

斯洛文尼亞雖然只是一個僅有200多萬人口的小國，但在第70屆聯(lián)合國大會上當選為人權理事會成員，任期從2016年至2018年。而且在前南斯拉夫分裂出來的6個國家中，她是唯一一個歐洲申根區(qū)國家，所以我辦了申根簽證后前往斯洛文尼亞旅行就無需再簽證。

薩格勒布

歐洲國家絕大部分城市始建于中世紀，其建城史一般在千年左右（除了古希臘和古羅馬地區(qū)）。薩格勒布雖然是歷史名城，但見于史籍的文字記載是在1093年，而真正形成城市規(guī)模已是13世紀了。薩格勒布這個城市名字問世是在16世紀（其名的原意是“戰(zhàn)壕”），在前南斯拉夫解體之前，它是國家的榜眼城市，現在則是克羅地亞的首都。

十九世紀席卷全歐洲的工業(yè)革命，同樣也帶動了巴爾干地區(qū)的發(fā)展，薩格勒布這座中世紀古城擴展成了一個新城，目前的薩格勒布由三部分組成：以教堂、市政廳等古建筑組成的為上城區(qū)，以廣場、商業(yè)區(qū)、歌劇院等為主的稱作下城區(qū)，二戰(zhàn)后又發(fā)展出了現代化市區(qū)。市中心的耶拉西奇廣場，聚集了眾多的政府機構、銀行及商業(yè)寫字樓，中央矗立著克羅地亞民族英雄班·約瑟夫·耶拉西奇的巨型雕塑，廣場周圍巴洛克建筑環(huán)伺，整座城市建筑是古今風格交相輝映。

旅游業(yè)在克羅地亞經濟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官方資料顯示約占GDP的22%，這令我很是驚訝，因為這樣的比重在世界上很少見。薩格勒布既是古城又是首都，所以理所當然地肩負著排頭兵的重任，據當地業(yè)內人士介紹，旅游業(yè)不僅是薩格勒布城市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外匯收入的主要來源。或許當地政府和市民都深知這個行業(yè)的重要性，所以薩格勒布的旅游環(huán)境令人滿意，向游客盡可能提供方便已成為市民的理念，在圣馬克教堂廣場上，很多身著民族特色服裝的男女演員，都很主動邀請游人合影留念。從一個寬泛的角度去審視，這是現代城市必須具有的整體素質。

但我對薩格勒布的了解卻是始于馬可·波羅。99%的中國人都認為馬可·波羅是意大利人，因為他的游記是用意大利文寫的，而且他還作為威尼斯人在戰(zhàn)爭中被熱那亞人俘虜（馬可·波羅的游記就是在熱那亞的監(jiān)獄中，由魯尼執(zhí)筆根據他的口述完成的）。今天的威尼斯屬于意大利，所以中國人就把馬可·波羅“判”給了意大利。實際上馬可·波羅出生在克羅地亞的考爾楚拉島，當時這地方在威尼斯的統(tǒng)治下，但今天這地方屬于克羅地亞。克羅地亞人顯然不愿把一個幾億人熟知的名人“為他人所占有”，所以就在薩格勒布建了一個馬可·波羅的故居，故居有三層樓，規(guī)模不大，但里面的陳設基本能說明馬可·波羅當年的生活環(huán)境。

科托爾

黑山共和國很小，面積僅1.38萬平方千米，人口60萬。雖然大多數中國人對這個小國很陌生，但對前南斯拉夫的影片《橋》卻是耳熟能詳，《橋》的拍攝地就是位于黑山境內的塔拉河峽谷。我要去的科托爾是黑山境內的一個小城。

我臆測99.9%的中國人不知道科托爾，因為它實在太小。據當地人口普查，這個冠以“市”的古城，其居民僅5千多人，就是整個科托爾大區(qū)也只有2萬出頭一點人口，在我們老大中國行政長官的眼中，大概也就是一個村級單位。但千萬別小覷科托爾，這個芝麻大的小城不僅位列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遺產名錄，而且去年還被權威雜志評為世界上必去的十大古城之首，這也是我要去拜訪它的主要緣由。

科托爾是亞得利亞海岸中世紀古城原貌保存最為完整的城市之一，城內建有大量中世紀的名勝古跡，除了綿延4.5公里的城墻，教堂林立便是這座城市的特色。一個5千人左右的城市，教堂竟有幾十座，實在令人唏噓不已。教堂家族中長者為1166年所建的圣特里芬大教堂，長者雖德高望重，但卻并非掌門，科托爾最重要的是圣特里普鈉天主教堂，因為它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為支撐——西元809年，威尼斯的商人從土耳其帶回3世紀基督教圣者特里普納的骸骨，船行至科托爾灣遇上風暴，于是商人們就在科托爾建造了一座臨時庇護所。但從那以后，每當科托爾人，特別是居住在城里的土耳其人出海時，天氣就會無端變壞。鑒于這種說不出緣由的奇怪自然現象，人們一致決定，圣特里普納的骸骨就安放在科托爾，并尊奉為城市守護神。大部分科托爾人信奉東正教，根據最新統(tǒng)計數據，整個大科托爾區(qū)2.3 萬左右居民中，78%是東正教徒，而圣特里普納是基督教世界的圣人，但作為城市守護神，不論東正教還是天主教，圣特里普納是他們共同崇敬的神祗。

科托爾雖然只有2萬多點人口，但其種族的復雜性堪稱世界第一。在這小城內居住著近二十個民族的人，除了原南斯拉夫的一些種族，還有阿爾巴尼亞族、羅姆族（吉普賽人）、俄羅斯族、意大利族、匈牙利族、日耳曼族、巴爾干埃及族等，因為每天從世界各地到科托爾城來旅行的人接踵而至，所以種族意識也因此被稀釋了。人們都忙于接待游客賺錢，無暇顧及宗教信仰和意識形態(tài)的分歧。

我回國已兩月有余，在我的記憶中，科托爾的教堂、街道、廣場已經開始模糊了，甚至已分不清哪是“圣特里普鈉”、哪是“圣特里芬”了，但科托爾的城門在我頭腦中依然清晰異常，嚴格地說，應該是城門的石匾和城徽之間鐫刻的那一行字令我印象深刻：“不要拿走我們東西，我們也不會拿走你們的——1944年11月21日”。翻譯告訴我，這是鐵托的原話，那一天是鐵托的軍隊把科托爾從納粹鐵蹄下解放出來的紀念日。歷史一定會對每個人的行為做出正確的評價，不管他做的是好事還是壞事。

責任編輯：施 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