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中的悲劇形象

程峰

【摘要】《山海經》大約成書于先秦，是按照不同的位置逐一介紹中華的地理書。書中介紹了一些奇怪的山石、植物和一些神奇的動植物以及它們的藥用價值，當中還有一些奇怪的祭祀方法。當然最為人們所熟知的還是里面的一些神話故事，這些故事生動傳神，十分離奇，已經無法按照現代人的思路考據，可是書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卻栩栩如生。我以《山海經》作范本，結合一些神話故事，簡要分析一下其中蘊含的悲劇形象。

【關鍵詞】山海經;悲劇意識;抗爭

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系統的總結了古希臘悲劇經驗的實踐經驗。他認為悲劇是對于一個嚴肅、完整、有一定長度的行動模仿，特點是非常重視心理效果，使心靈得到凈化，讓人產生一種無害的快感。他們像我們普通人一樣，卻往往身處逆境之中，爭斗顯得那么無力與心酸，想要沖破命運的枷鎖，卻又徒勞無功。而在中國美學所產生的悲劇意識來看，主要以自身來感知外物的詩化體驗，包含對生命生活中產生的種種感受。中國自古就有悲劇意識，這表現在先人創作的很多作品中，成功塑造了一個又一個的悲劇形象。如《山海經》就成功塑造了一些悲劇形象。

一、《山海經》中與自然抗爭的悲劇形象

在《山海經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神話寓言故事里，夸父逐日、精衛填海成功的塑造了夸父、精衛兩個悲劇形象。先結合原文看一下精衛這個形象。《山海經·北次三經》所載：

發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鳴自鴞。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于東海。漳水出焉，東流注于河。

在發鳩山上，山上生長著繁盛的柘木林。山上生活著一種鳥，它長相與烏鴉非常相似，頭頂長著花紋，嘴呈現白色，腳呈現紅色，這種鳥的名字叫精衛，它叫起來像在叫自己的名字一樣。小精衛，是炎帝的小女兒。她到東海去戲水，卻淹死在海中，再也沒有返回，于是變化成精衛鳥。它常常銜著西山上的碎木、碎石往海里丟，想要填平東海。有一條濁漳河，源頭在山間，往東面流淌直到黃河。

一個出生高貴的女孩，天真無邪的只是想在海中玩耍，不料意外溺亡。這只是出于一個小孩愛玩的天性。她無法預知到自己的危險，于是發生了意外。當意外來襲的時候，她無法通過自己的努力使自己免于災難。可是死后的她不愿讓這幕悲劇再次重演。懷著或是一種無力抗拒悲劇的憤怒，亦或是對于生命的憐憫，于是化身為鳥，這只飛鳥也是女娃意識的化身，想把海填平。而她對自然地抗爭，無疑使自身陷入另一個悲劇中的深淵。精衛具有自身道德的目的性，在于自然反目的性的斗爭中形成了這種悲劇沖突，而這個沖突無疑是以失敗收場。但這卻激發了人的憐憫之情。

又如《海外北經》所載：

夸父與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飲，飲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

一個叫夸父的人與太陽比賽，在很接近太陽的時候，因為天氣熱，感到口渴，便喝光了黃河、渭河的水，還是覺得口渴，它便向北找一片大澤去喝，沒有走到，就死掉了。他死后把自己的手杖丟下，后來長成了一片桃林。夸父想要在自然斗爭中戰勝自然，實現人的偉大意志。可是并沒有成功，反而為此丟掉了性命。可是他并不甘心，用自己的手杖幻化成桃林，從而為后人與自然爭斗增添砝碼。可是這不是愚公移山世世代代執著不休或許能實現的自然，因為那是有形的自然的一小部分。然而面對強大的自然，卻不能通過自身的意志來改變它的規律。這種與自然的斗爭使夸父成為一個英雄，雖然以悲劇收場，但鼓舞了人心，吹響了人敢于與自然爭斗的號角。

二、《山海經中》政治斗爭的悲劇

富含悲劇的人物身上往往比普通人更加的完滿。他們比平凡的的人更有智慧，意志力更加的頑強，有強烈的自尊心。每當面對逆境的時候，他們往往選擇為了自身榮譽而勇敢戰斗，擁有超越生死的豪情。他們為了自身的信念，認定即使死掉其靈魂必也充滿了光輝，這也是悲劇審美人格的共性。在具有中國傳統的悲劇中，所表現的人物往往中庸、堅持、禮讓，尤其在接受儒家影響的層面，變得更加的柔軟，不愿強硬的抗爭來使自己免于痛苦，此時的中國人更注重倫理。他們考慮的不是生死，而是生命在世的意義。但是中國的悲劇并不缺失那種英勇無畏、氣魄非凡、勇敢戰斗的剛烈之美。

如《山海經第七海外西經》之《刑天與帝爭神》：

刑天與帝至此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戚以舞。

形天與黃帝因為爭奪神位相互廝殺，在戰斗過程中形天的頭不慎被砍掉，把頭埋葬在常羊山。形天就把兩個乳頭當作眼睛，用肚臍當作嘴巴，一手持盾一手拿斧仍然想繼續征戰。形天曾經是炎帝手下的一名戰將，武藝超強，十分勇敢。最初他們爭戰的時候，炎帝在阪泉被打敗，不得已暫居于南方。炎帝兵敗后，不敢再與黃帝抗爭，但追隨黃帝的隨從有的卻并不服氣。如形天就一直想要再次戰斗，不甘于如此失敗。刑天在神話中是具有很強反抗精神的代表。在蚩尤與黃帝征戰的關口，形天曾想前去參戰，炎帝深知黃帝的實力，自己也不愿再起戰事，沒有再讓形天參戰。蚩尤果然兵敗被黃帝殺死，形天再也不愿就此沉寂臣服，于是自行離開南方，欲與黃帝爭個高低。結果一不留神被斬掉頭。雖然沒有了頭，形天就把兩個乳頭當作眼睛，用肚臍當作嘴巴，一手拿盾，一手持斧，揮舞著，不甘于失敗，想要繼續戰斗。陶淵明先生讀問此事，非常的感嘆，曾作詩曰：“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戚，猛志故常在。同物既無慮，化去不復悔。徒設在昔心，良晨詎可待！”形天象征著一種精神：堅持自我，永不言敗。但是當他與比自身實力超強的黃帝作戰時，注定了其慘烈的結局。其結局有很強的悲劇意味。

三、《山海經》中的命運悲劇

命運，是一個玄而又玄的命題，好像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左右著我們，又仿佛上帝早已為我們的一生畫好了軌跡。就如同俄底浦斯王的一生，仿佛在他還未來到這個世間而他的命運早已注定，哪怕已經提前預知，也會不自覺的跟著命運走，想要逃避卻無從逃避。可是我認為命運的最悲慘還不在于無盡的痛苦與磨難，而是在于生命消亡的不可阻擋。

如《中次山經》中記載：

又東二百里，曰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為瑤草（古書中“瑤”寫作草字頭），其葉胥成，其華黃，其實如菟丘，服之媚于人。

帝就是炎帝，她的女兒，名叫姑瑤。炎帝的女兒死后，名叫女尸，化成為瑤草，葉子重生，開著黃色的花朵，結的果實想菟絲，誰要吃了這種草，便會受到別人的喜歡。這是一名相貌出眾的女子，出生又高貴，不禁讓人愛護。可是命運促使她不卒而亡。這是宿命的安排使之不能改變，可是她想要把美麗延續，化身為草。并使但凡吃到的人，都會受到人們的喜愛。這是他對宿命的抗爭嗎？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已香消玉損，塵世間的空氣中再也沒有了她的氣息。可是我們對于主人翁的勇敢與命運的抗爭而心生憐憫，再也不會只是一味的對命運莫名的恐懼，雖然好像不能改變，可是依然帶給人們一種振奮力，給予人生活的信心。

《山海經》里成功塑造了很多讓人唏噓感慨的人物形象。他們通過自身的努力來反抗命運的折磨，但結局往往是悲壯的。在這些包含有悲劇性的故事中，也讓《山海經》蒙上了一層悲劇的色彩。故事中的主人翁勇氣遠超眾人，他們的意志力也讓人欽佩。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維護自身的尊嚴，不甘于命運的安排，他們選擇以各種形式采取斗爭。他們的結局是悲劇的，可是卻那么的莊嚴又觸動人心。

【參考文獻】

[1] 亞里斯多德. 羅念生， 譯. 詩學[M].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62：19.

[2] 任孚先， 于友發， 譯. 山海經[M]. 新世界出版社， 2009，1：119，203，2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