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春輝
·專論·
遺忘的高等教育研究史:民國《高等教育季刊》述評
呂春輝1,2
(1.上海師范大學教育學院,上海200234;2.華東政法大學研究生教育院,上海200042)
民國《高等教育季刊》是我國第一本也是民國時期唯一的高等教育專門期刊,其圍繞高等教育的理論和實踐問題,刊載了高等教育理論、政策措施、課程教學、動態消息等文章,是了解當時高等教育發展的重要史料。新中國成立前的高等教育研究史一直處于被遺忘的狀態。《高等教育季刊》及其刊載的文章表明,民國時期高等教育研究已形成特定研究領域,擁有相對穩定的研究隊伍,達到了相當高的研究水平,積極服務于高等教育發展,這對重新認識高等教育研究史及高等教育學科具有重要意義。
高等教育研究;高等教育季刊;教育期刊;學科史
中國高等教育學學科初創于20世紀80年代。此后,構建和完善高等教育學基本理論體系成為學科發展的重要任務。遺憾的是,因為理論水平低、缺乏系統性等原因,高等教育學成為學科之前的高等教育研究發展歷史始終未能得到充分的梳理和挖掘,處于被遺忘和低估的狀態。其實,伴隨著我國近代高等教育的產生、發展和繁榮,針對高等教育的介紹、總結、評論、分析、研究也不斷發展,高等教育研究與高等教育實踐兩者相伴相生、相互影響。從清末《萬國公報》、《教育世界》始,期刊上就時常登載高等教育文章,對高等教育問題進行關注和探討。問世于抗日戰爭艱難時期的《高等教育季刊》,作為一本專門刊登高等教育領域文章的教育期刊,則集中反映了民國高等教育研究的水平、特點,對高等教育制度史、高等教育研究史的研究具有重要價值,對審視高等教育學學科的發展也具有積極意義。
《高等教育季刊》由國民政府教育部主辦,登記的發行人為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司長吳俊升,編輯為陳東原、沈灌群、沈子善,均為教育部職員[1]。國民黨元老吳稚暉題寫刊名,1941年3月首次刊印。現今所見最后一期為1943年第4期,共發行12期,先后由中華書局、高等教育季刊社、獨立出版社發行。根據《抗戰時期期刊介紹》、《20世紀中國教育期刊史論》、“全國報刊索引數據庫”、“國家數字圖書館”等資料和檢索系統,該期刊很可能是我國第一本也是民國時期唯一的高等教育研究專門期刊。
(一)辦刊的背景、緣由
五四新文化運動后,科學和民主思想的廣泛傳播以及學制改革的高潮推動了教育期刊的快速發展。1933-1934年教育期刊在刊量達到95份,達到頂峰[2]。當時專門的初等教育、中等教育或教育研究期刊不少,而高等教育期刊一直沒有。抗戰爆發后,文教事業受到嚴重破壞,教育期刊也進入衰退期,最知名的教育期刊《中華教育界》、《教育雜志》也先后休刊。高校則輾轉辦學、問題重重。在特殊的時代背景下,高等教育界對高等教育專門期刊的需求進一步凸顯。
一方面是現實問題研討的需要:“專科以上院校科系之設施,如何始能與建國需要相配合?所定課程,所采教材,如何始能達到各類型專科以上學校之特殊目標?教學訓導諸事,如何始能獲致最有效之成果?如何始能盡納青年學子于軌物,蔚為國家民族迫切期待之長才?在在均有待于縝密商討,尤貴乎有定期專刊之編輯,以為切磋琢磨之核心。”[3]另一方面是消息交流參考的需要:“對于國內學術研究消息,最須隨時露布,以相砥礪。至如歐美各國之高等教育設施,其可供國人借鑒者,既有待于詳為介紹,世界學者之偉大成就,尤應隨時迻譯,以為國人報告,用盡憤悱啟發之功,是又皆非編印定期專刊,無以盡攻錯他山之能事。”[3]由此,《高等教育季刊》應運而生。“針對時需,爰有高等教育季刊之編印,以商榷高等教育之原理與方法,增進高等教育之效率,發揚國家既定之學術文化方針,并提倡學術研究之風氣”,其發展目標是“成為策進我國高等教育之權威刊物”[3]。
(二)期刊的宗旨、內容、欄目
《高等教育季刊》的征稿說明集中反映了其宗旨和內容,包括:高等教育理論之闡發;高等教育改革之探討;各國高等教育狀況之介紹;專科以上學校設施之研究;專科以上學校課程、教材、教法及訓導問題之討論;國內外高等教育動態、學術研究消息及國際文化消息之記敘;大學用書之批評與介紹;高等教育法令之輯要等。
教育期刊的長期發展和繁榮,為《高等教育季刊》辦刊奠定了良好基礎。《高等教育季刊》的欄目和結構主要包括論文、高等教育動態、學術研究消息、高等教育法令選輯、補白、附錄、編后附記、啟事說明、廣告等。
不同的期次,或有計劃地進行組稿,或根據內容設立專題,如課程與教學、高等教育論壇、中國之命運與教育、大學訓導問題、高級師范教育研究、史地教育商榷、大一國文、工程教育、報告等,使得文章主題相對集中,便于閱讀和交流。除去1943年第3期刊登的學術獎勵獲獎作品內容提要外,總收錄的論文和報告達200余篇。
“高等教育動態”欄目共收錄150多條高等教育消息,涉及機構、院校、教師、學生、活動等,如《獎勵專科以上學校久任教員》、《我決選派赴英實習生》。“學術研究消息”欄目共收錄90多條學術研究消息,涉及研究機構的設置、研究活動開展、學術團體消息等,如《國立中央大學等十校增設研究學部》、《中國教育學會設置中國教育調查所》。“高等教育法令選輯”欄目共收錄40多條規章制度,涉及委員會章程、人事、學生管理、文化團體等,如《教育部學術審議委員會章程》、《大學及獨立學院教員資格審查暫行規程》。“補白”主要為統計圖表、教育名言、文摘等,其中特別重要的是20多篇全國高等教育方面的統計圖表。“附錄”主要為一些重要的文獻材料,如10篇左右的教育部學術審議委員會會議記錄、4期高等教育論文索引,以及其他報告、圖表等。
(一)主題分布與特點
除各期次的主題欄目對刊載論文進行分類外,年度總目錄也對刊載論文進行了分類,使用的主題有通論、高等教育行政、統一招生與學業競試、教學與訓導、大學課程問題、科學教育、師范教育、學術研究、比較教育、報告和史料等。針對個別重要問題,季刊社還編輯了如下4期特輯:1941年第3期為大學課程問題特輯;1942年第3期為大學國文教學問題特輯;1943年第1期為法律教育特輯;1943年第3期為三十、三十一年度教育部舉辦學術獎勵獲獎作品內容提要專號。
筆者在對《高等教育季刊》刊載的論文和報告進行整理的基礎上,參考年度總目錄和各期欄目的劃分標準,對刊載文章的主題進行分類統計,如表1所示。

表1 刊載文章按主題分類統計
各期欄目的分類標準不盡統一。例如,“通論”涉及的對象較為寬泛,有相當一部分可納入“高等教育行政”范圍;“國文教學”相當一部分、“師范教育”個別論文也可納入“課程與教學”范圍;“工程教育”可納入“科學教育”范圍。盡管如此,主題分布情況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季刊社高等教育研究的興趣偏好和問題認識,也反映了當時高等教育的發展情況。
(二)主題的價值與文化教育思想的折射
主題多是圍繞當時高等教育的熱點和重點問題。例如:在工程教育問題上,浙江大學工學院院長楊耀德提到“工業建設與工程教育為國家之基本政策”[4];在史地教育問題上,季刊社認為,“史地教育之重要性,已為學人所公認,其于民族意識的培養,國家觀念的灌輸,在各級學校科目中,最有重要貢獻”[5];在法律教育問題上,季刊社認為,“在建國教育的宏圖中,法律教育之質的改進與量的擴充,確為一件刻不容緩的工作……專刊之約請專家輯為法律教育專號,就是想博采時賢偉論以供當局采擇”[6]。
需要注意的是,期刊自清末誕生以來,作為一種媒介工具,因其時效性和廣泛性,在啟蒙思想、傳播知識、推進變革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隨著我國教育近代化的發展,思潮和政策都激烈變革,這些都在期刊上得以深刻反映。《高等教育季刊》刊載的文章也折射和繼承了當時的教育思想。這里以刊載的有關大學國文教學的論文為例予以說明。現代國文教育在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產生了“文白之爭”,在三十年代產生了“讀經之爭”兩次風潮,《高等教育季刊》有關國文教學論文則直接參與和呈現了第三次風潮[7]。
民國以來,國文教育地位全面弱化,影響到了傳統文化的傳承。“現在的大學生,根本國文程度太低,幾已成一般的現象。”[8]為宣揚固有文化和民族精神、解決教科書編制等問題,教育部大學用書編輯委員會推選魏建功等六位資深專家負責編選教材。《高等教育季刊》圍繞該項工作編輯了大學國文教學問題特輯,刊載了魏建功、朱光潛、朱自清、阮真、陳東原、陳廷杰、王煥鑣等人的10多篇文章進行探討。大學國文是“語文訓練”還是“文化訓練”,多選近代文還是多讀經,有關觀點引起了激烈的爭鳴。“戰爭毀滅舊文化,而亦創造新文化,去其糟粕,撮其精華,融匯古今,溝通中外,今日之大學國文教學,當具此種眼光。”[9]這些論文都在不同程度上談到了國文教育和國文教師在喚起民族自覺、養成民族自信方面的責任和作用,反映了時代的脈動和學人的情懷。
20世紀初,美國測驗運動、學務調查運動和課程研究運動的開展推動了教育研究的發展。留美學生群體的回國以及杜威、孟祿、克伯屈、麥柯爾等西方教育家的訪華,使我國形成了教育研究的熱潮。民國教育學者羅廷光認為,“根據最可靠材料以解答教育上問題而出以批評的態度的,都不妨稱他為教育研究……所謂教育科學研究,固不外運用科學方法闡發教育精義和解決教育問題而已。”[10]至20世紀30年代,教育研究的方法開始走向系統,并形成了一定的規范,但總體而言,“‘教育’學術的本身,因為還遠幼稚,所以不但本身的技術,尚不能做到萬分的精確,就是整個科學的體系,也還輾轉于哲學的卵翼之下”[11]。
《高等教育季刊》所刊載文章的研究方法與當時教育學科的情況基本一致。在撰寫風格上,也如今人所言,主要是針對實踐問題,以思辨研究為主,理論性、系統性不足。然而,籠統的概括并不能代表全部,一些文章和特點值得我們深入關注。其一,注重統計數字和定量分析的運用。如張德琇的《語數位形測驗之編造與試用——研究大學考試問題的一個嘗試》,對實驗過程、統計結果、信度與效度等進行了分析。其二,使用調查法、歷史法、比較法等研究方法,充實了論證基礎,提高了說服力。如陳東原的《論我國大學教員之資格標準與聘任制度》在古今中外的基礎上歸納出結論。其三,關注西方高等教育,借鑒西方教育思想。如左敬如的《導師制在哈佛大學三百年間的演化》直接以西方高等教育為研究對象,姜琦的《大學教育之特質》引用了杜威等10多位國外哲學家、教育家的觀點。其四,有20多篇文章在文末附上了注釋或引文,不僅體現了撰寫的規范性、嚴謹性,也反映了文章
的研究基礎、學術互動情況。如孫曉樓的《改進我國法律教育之商榷》列出了23條注釋或引文,其中多篇為外文文獻。
《高等教育季刊》的文章和報告,除單位完成外,由130多位作者完成。發表2篇文章的作者有19人,發表3篇以上的作者有13人,基本情況如表2所示。

表2 主要作者文章發表數量與任職情況
對作者群體進行分析,可得出如下判斷:其一,作者來源廣泛、層次較高,形成了具有一定穩定性的隊伍。作者隊伍中既有不同學科領域的學者,也有實踐經驗豐富的教育部官員、知名高校行政人員、行業部門專家。發表2篇及以上論文作者的發文量接近全部文章的一半。高等教育的早期研究者們借助《高等教育季刊》這個平臺得以進一步交流和凝聚。其二,教育學者重視對高等教育的研究。高等教育作為教育的最高層次,是教育學者不能忽視的領域。教育學科部聘教授常導直、艾偉,知名教育學者陳東原、余家菊、姜琦等都關注到了高等教育問題。其中一些作者后來為新中國教育學科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其三,教育部倡導學術、關注高等教育研究。教育部有20多人發表了文章,包括部長和高等教育司以及其他多個委員會和機構的職員。這既與教育部積極倡導學術、重視研究的背景有關,也體現了《高等教育季刊》的官方色彩。作者群體的這些特征,說明《高等教育季刊》業已成為廣為人知的交流平臺,也反映了高等教育問題所得到的廣泛關注以及高等教育研究領域所具有的開放性。
從零散見諸雜志的高等教育文章,到1934年《教育研究》發表“各國大學教育專號”、1941年《教育雜志》發表“抗戰以來高等教育專號”,再到專門期刊《高等教育季刊》的問世,民國高等教育研究活動逐漸組織化、制度化。考慮到當時的時代背景,近現代意義的研究機構、專門研究隊伍、學術評價機制剛剛起步,而專業期刊則客觀上部分承擔了這些職能,率先發揮了類似作用。可以說《高等教育季刊》相當于早期的高等教育研究機構,其編輯和作者形成了高等教育研究的隊伍,共同推進了高等教育研究的開展,總體上促進了高等教育研究領域的深化。
《高等教育季刊》對民國高等教育實踐與研究的推進作用,除上文所述之外,這里選擇三點予以補充說明。
(一)對高等教育政策的推動
教育部部長陳立夫在《高等教育季刊》上發表了四篇文章,分別論述文化建設、教育宗旨、法律教育和工程教育,目的就在于對有關文教政策“一一加以解釋,希望學術界人士之注意”[12]。政策推動不是一蹴而就的。吳俊升晚年談道:“新創的高等教育政策措施,在物質方面的阻力較易克服,惟有心理方面的阻力克服不宜。一是過去高教一向是自由散漫,校自為政,人自為政,稍加一致的規定,有些人未免認為干涉學術自由和不尊重教員清高地位;二是新文化運動遺留的崇西輕中的心態,大學成為文化租界。”[13]為推進政策的完善和實施,《高等教育季刊》向各院系知名教授“來函索稿”。朱自清在日記里也提到“接俊升來信,催促向《高等教育季刊》投稿”[14],經過數日,完成了教育部批準之大學一般必修課的文章。正是通過《高等教育季刊》這一平臺,高等教育政策找到了新的平衡點并得到了貫徹實施。
教育部職員邊理庭在《高等教育季刊》上發表了《抗戰以來高等教育行政的新設施》一文,對抗戰以來教育部最重要的十項高等教育工作進行了總結,這些工作絕大部分都在《高等教育季刊》刊載的論文中有所體現。現以大學課程整理政策為例具體說明。季刊社指出,“大學課程問題的研討,實為改進高等教育素質的一種基本工作……就是想集中各方的名言偉論,以為研討批判之計,并供行政當局,今后修改大學科目時參考。”[15]所刊載的文章包含了課程整理的原則、形式、內容等宏觀問題,也包含了各院系課程的具體問題。“各學院課程檢討”欄目的不同文章分別論述了文、法、商、理、工、農、醫、師范等學院的課程;“各系科課程檢討”欄目的不同文章分別論述了歷史系、數學
系、外語系、國文系、化學系等系科的課程。
這些文章集中展示了教育部、各院系教師等不同角色的思想意見和研究成果,從多角度對課程整理政策進行了說明和總結。在百家爭鳴、各抒己見的過程中,課程整理政策得到了進一步認同和完善。例如,教育部職員黃龍先的《我國大學課程之演進》全面梳理了清末以來大學課程情況,以期明了各時期之學術進步狀況和時代環境之需要,增進對課程整理政策的理解。又如,教育部職員左敬如的《英美大學文理二科課程述略》介紹了國外課程情況,為課程整理政策提供借鑒和支持。再如,教育部職員邊理庭的《各機關學校對於部頒科目表意見的選輯》包含了教育部對各方的答復,是一種公開、集中、高效的交流方式。如針對交通大學、西南聯合大學關于課程原則的疑問,教育部答復如下:“以最基本的科目列為必修,目的在提示各大學以最低限度之標準,以提高大學教育的程度。如各大學已超越此標準者,教育部且輔助其繼續發展。各大學教授如有改進課程更好的意見,教育部可隨時斟酌采納。”[16]
各院系教授結合實踐,現身說法,或批評肯定,或提出改進,營造了氛圍,形成了聲勢,推進了課程政策的實施和完善。有些作者談到了課程整理的必要性。例如,朱自清分析了清華大學之前共同必修課的探索和阻力,指出大學教育應該注重通才,不應該一味注重專業。馬洗繁指出,“近年各大學所開的課程,實在太專門化了,因而使大學生犯了對一般文化修養太淺,學術基礎過于狹隘的毛病。”[17]有些作者高度肯定了課程整理的價值和成就。例如,李炳煥談道,“部訂大學科目表頒布以后,各學院繁復凌亂的課程,有了統一標準,確是中國教育史上劃時代的創舉。”[18]盧于道談道,“經過二年之努力,已粗具大學課程標準的規模,這是我國高等教育進入標準化之一個重要階段。”[19]
(二)對高等教育基本概念、原理和原則的探討
學術研究的概念、原理和原則是學科理論體系的基礎,實踐經驗轉化為思想或理論才便于延續和推廣。《高等教育季刊》刊載的論文對大學的理想、大學的功能、大學的任務、大學的組織、教授和學生等都有較多論述,其發刊詞、征稿簡中都出現了“高等教育原理”、“高等教育理論”的提法。這既反映了當時的理論認識和研究水平,也體現了對高等教育作為一個領域的獨特思考,構成了高等教育研究的概念體系。
以大學的性質和任務為例,刊載的代表性觀點如:季刊社認為“高等教育之職能,在于研討專門學術,發揚民族文化”[3];姜琦認為“大學以研究高深學術,養成專門人才為目的”[20];朱錦江認為“大學教育的目標,一面在養成專才,一面在訓練通才”[21];程逎頤認為“大學教育應當是一種自由教育”[22];孟瑩認為“大學之生命實基于學術之創造”[23];邵鶴亭認為“大學為民族的靈魂,反映著一個民族的學術水準與精神生活,支配著一個民族未來的命運”[24];等等。
刊載的其他各類代表性文章也探討了不少關于高等教育的理論性問題。例如,趙鳳喈的《大學教育的根本問題》涉及了智育與德育等問題,認為我國的大學教育太偏重知識的傳授,而忽視人格的感化。邱椿的《大學教育的一個新動向》闡述了大學教育學術獨立的傳統,分析了政教合流、政教分離的利弊。余家菊的《大學制度商酌》闡釋了大學教育中學與用、專與通、教與育、精與多、久與暫、大與小、國與省等基本關系。李建勛的《專科以上學校訓導方法》提出了注重以身作則、自動精神、由作而學、訓教合一、積極指導、集體訓練等原則。沈灌群的《論戰后全國師范學院之分區設置》涉及高校設置與區域的關系,認為師范學院的設置除應參酌現行行政單位制度外,還應考慮土地面積、人口數量、教育文化、經濟、交通以及國防情況。鐘靈秀的《專科以上學校兼辦社會教育的理論和設施》論述了大學的社會教育服務功能和原則等。
(三)編制高等教育論文索引,深化“高等教育研究”意識
民國時期較著名的教育論文索引有邰爽秋主編的“教育論文索引”以及《中華教育界》1930-1937年刊出的“教育論文索引”欄目,其中也包含了一些高等教育方面的內容。邰爽秋對編制教育資料索引的方法步驟進行了探討,其主持的“教育參考資料索引”研究專題也被教育部收錄登記。他談道,“欲作教育專題研究者,一方可由本索引獲得豐富之資料,一方可免除與前人所作研究發生沖突。”[25]編撰論文索引是查找、收集、整理、研究的過程,為后續研究提供了基礎,對學術史、研究史具有特別的價值。
《高等教育季刊》專門針對高等教育論文進行了整理,分類更為細致,進一步鞏固和發展了高等教育作為特定研究領域和研究對象的認識,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高等教育研究的成果數量和活躍程度。《高等教育季刊》有4期設有“高等教育論文(文字)索引”。索引開始時未做分類,后根據內容進行了分類,使用的類別名稱包括通論、學年及假期、課程、訓導、
招生、高等師范教育、比較高等教育、學校報到、學生生活、紀念文字及其他、教學、教授、學生、推廣教育等。索引收錄了1941年4月至8月以及1942年全年來自70多份報刊的370多篇文章的題目、作者和來源刊物。
長期以來,教育期刊史的研究并未引起學界的足夠重視。教育期刊更多地被當作研究教育發展史的文獻資源,它在中國教育發展過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和發揮的重要影響往往被忽略。近年來一些學者對個別教育期刊進行了深入挖掘,如喻永慶通過對《中華教育界》的研究,探討了近代教育期刊在教育思想、教育內容、教育方法與教育技術方面的歷史功績[26]。在眾多教育期刊中,《高等教育季刊》持續時間較短,宛如流星。但從高等教育研究史、高等教育學科史的角度來看,《高等教育季刊》則仿如“橫空出世”,是唯一的高等教育專門期刊,具有特殊的意義。可惜作為曾經的“權威高等教育期刊”,如今這本刊物卻少有人知。
研讀《高等教育季刊》及其刊載的文章,可以體會到高等教育研究的前輩們如何心系高等教育、為高等教育謀發展苦苦思索,也有必要重新審視民國時期高等教育研究史,改變以往模糊籠統的認識。自清末民初學術分科開始,我國近現代學科迅速發展。以中國教育學者編寫的第一本著作或教材、講義為學科形成的標志,到了30年代,“教育學的主要學科都已在中國形成,并初步建立了學科體系”[27],這其中包括了高等(大學)教育學科。1933年,孟憲承撰寫了專著《大學教育》;而“高等(大學)教育”作為一門課程,也進入了河南大學、輔仁大學課堂。[28]
《高等教育季刊》作為一份專門以高等教育為內容的期刊,進一步推動了高等教育研究的制度化。它明確地將高等教育與中等教育、初等教育進行了區分,意識到了高等教育的特殊性,探討了“高等教育之原理與方法”,推動了高等教育理論的發展,體現了高等教育研究作為特定的研究領域不斷獨立化、專門化、學術化的特點。《高等教育季刊》作為國民政府抗戰時期舉辦的幾份全國性教育期刊之一,緊緊圍繞高等教育發展的重點、難點、熱點問題,為政策的醞釀、優化、宣傳、推行鋪墊了研究和思想基礎,體現了高等教育研究的實踐和應用價值。民國時期的高等教育研究以實踐問題為中心,客觀上推動了高等教育的發展,對豐富和擴展現代高等教育學也具有重要參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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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nalysis of Higher Education Quarterl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History
LV Chun-hui1,2
(1.Schoolof Education,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200234,China;2.Graduate School,East 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Shanghai200042,China)
Higher Education Quarterly was the first and the only specialized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 in the period ofthe Republic of China.Itrecorded the developmentofhigher education,and presented the research and thoughts by Chinese people on higher education,providing rich first-hand resources for academic research.A Review of Higher Education Quarterly may provide many new clues o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Higher Education Quarterly;Educational Journal;Disciplinary History
2016-03-28
呂春輝,1982年生,男,廣西柳州人,上海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博士研究生,華東政法大學學位辦主任,主要研究領域為高等教育管理、高等教育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