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康平

構思立意是創作前的思維舉動,當然也是陶藝界的核心話題。當立意初步確立,即想要通過他的陶藝作品表達什么,用什么造型的陶瓷載體更能適合表現自己的想象思維等。在有了想象中的大體把握之后,便進入了一個立意的深化過程。這是一個更為高級的思維層面。隨著思維更進一步的深入,立意時的想象都會在這一層面進入深層的落實和對號入座,構思階段的立意也從朦朧向清晰轉化,從清晰走向具體的方方面面,這一思維轉化靠的則是陶藝家日常積累的藝術修養和創作經驗來實現的,作品集中體現著藝術家的智慧和運用智慧的能力。當然,這不是每個人想要做到就能做到的,也不是能認識到就能體會到的。它需要更深奧的藝術修養過程。
一、構思
藝術創作的構思,肇始于想象。想象的本質是“無中生有”,往往是一句話、一個題目、一縷情感、一個物象甚或是什么都沒有,都可能成為“想象”的動力源。而想象一旦依據某種“暗示”活動起來,就馬上進入一種完全的自由狀態。想象的飛騰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可以到達千年之前,萬里之外。其速度和質量完全是隨心所欲,縱橫六合。如果沒有想象,就沒有毛澤東“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這樣震人心魄的詩句了。這種想象運用到創作構思上,要受“情”和“志”的統轄。“情”是感覺,是創作者的個性。“志”是心志,是思想。想象要受思想的統轄,才能夠使想象在主題的范圍內飛騰,不是胡思亂想。想象必受到個性的影響,因而形成創作者個人的風格。
想象既然要受個性及思想的統轄,那么把想象運用到構思和創作中去,這種思維活動就是有意識、有目的、有主題、有軌跡的一個過程,因而是有質的。文學與繪畫,道之同源,多可互通。南朝文藝理論家劉勰曾這樣描述構思活動:“文之思也,其神遠矣。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焉動容,視通萬里;吟詠之間,吐納珠玉之聲;眉睫之前,卷舒會有很多想法和觀念在里面發生彼與此的關系、彼與此的溝通與協作。作為能成大器的陶藝家,心中都有一個為之奮斗的“大意”和目標,一生中創作的作品是陶藝家“大意”的完整體現。陶藝家在成長的過程中,雖有不斷的調整,但都會朝著陶藝家心中的這個“大意”發展,繪畫實踐和思維活動都是靠這個“大意”來修正引導的,每件作品的立意也都會和陶藝家心中之“大意”相一致。針對每件繪畫作品而言,立意就是陶藝家在作品中要表達的全部心思。
有些文人畫多重筆墨而忽略立意,導致內容空泛,求筆意而無生氣,畫枝梅花就表示自己桀驁不馴,以至于元代柳巷春樓的妓女也抹幾筆竹子以示自己有氣有節,形成了思維程式和定式,這不是立意,這是繪畫作品低級趣味之一類,是掛羊頭賣狗肉之行為,這和真正意義上的藝術家之立意不能相提并論。
《歷代名畫記》張彥遠在論畫六法中進一步指出立意的重要性,他尤為推崇吳道子意在筆先,畫有盡而意無盡和慘淡經營、嚴謹創作態度,他說吳道子“守其神,專其一,合造化之功,假吳生之筆,向所謂意存筆先,畫盡意在也”。“吳之妙,筆才一二,象己應焉。離披點畫,時見缺落,張雖筆不周而意周也”。他認為張僧繇和吳子道,雖有用筆的離披和缺落,但因為其畫意足,就不會影響到作品的整體,可見意周比筆周更為重要,立意是關鍵。后人“意到筆不到”、“筆斷氣相連”,是著眼于用筆之意與整體畫面所形成的關系處理,屬于技法范疇,和張彥遠所說的“筆不周而意周”是不同的兩個概念。
立意,不但要有藝術家綜合的思想深刻性,還必須選擇好與自己相適應的,畫什么、怎么畫等等,揚己之所長,避己之所短。構思立意過程就是要解決繪畫創作系統中所涉及的一系列相關問題。所以立意包括畫家作品中所要表達的思想,受畫家自身文化結構、品德學養、繪畫能力等多方面的制約。
三、賞析
當我們在賞析名人名作時,則體會到技法經驗與畫家才情的綜合體驗。畫家所要表達的思想,是其作品的靈魂,構什么思立什么意,是決定作品好壞、優劣的關鍵所在。傳統畫論及畫家雖對立意有所認識,但由于歷史的局限和畫家自身繪畫實踐體會的深淺不一,或多或少對我們今天所面對繪畫創作的方方面面有積極的指導意義。
所以說,畫家立什么樣的意,必有什么樣的作品產生,畫家自身是關鍵。現代畫家齊白石,是立意的高手,他用自己的智慧和繪畫功夫把創作規則運用得淋漓盡致。他的《發財圖》由算盤和題款構成,作品雖簡略,但主題則鮮明。算盤是傳統的一種計算工具,但經過他別一般的構思立意,讓我們感受到了畫家質樸無華的精絕表現技巧和優秀文人的高尚品格。把“算盤”兩個字顛倒過來便是“盤算”,就是告訴你盤子里的食物要算著吃,不能吃了上頓沒下頓,可見該作的用意極其深刻。他立的是“大意”,是對天下人的提醒,是對中國人民勤勞善良優秀品德的弘揚,告訴人們發財則要靠行善事、積大德,而不是作惡和缺德,提倡的是艱苦樸素、勤儉節約的優良作風。畫面之中雖只有算盤,但讓我們連想到了畫面沒有而又更深層的意義,這才是傳統畫所獨有的立意之效果,是體現畫者真正意義上的意。
珠山八友何許人題“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無私玉萬家”青花山水瓷板畫,氣勢澎湃,立意深遠,不失“大意”之作。該作在構圖上遠承宋人造景取勢之長,講究章法布局,注重近、中、遠三重構圖,山勢相疊,坡岸交錯,層次有序,嚴謹自然又有氣勢。松柏凌空,枝梢渾全;山水秀石玲瓏剔透,清秀玉砌;亭樓、農家、學士、書童、驢馬、帆船、山泉瀑布盡顯其中。圖案構思錯落有致,雪色頓顯冷艷之美。有識之士都在趕往亭臺樓閣吟詩賞景,表現出冰天雪地中的民間朝氣。在明月的照耀下,遠山如玉琢晶鏤一般,山河像白天一樣的明亮,整幅畫好像在敘述:世界并不黑暗,無私的月亮用如玉一般皎潔,將光撒遍山川大地,前程似錦。作者寫他心中的山山水水,即所謂“畫我心中之畫”,從側面來謳歌無私奉獻的博大精神。整幅畫筆墨秀潤磊落,技法嫻熟,意境深遠,工麗嚴謹,下筆隨心欲,形神盡其妙。融詩、書、畫、印為一體。作品極富內涵,意境深遠。
作為陶瓷藝術工作者,無論采用何種技法和手段,無論運用哪種繪畫形式,畫面所塑造的空間、形態、色彩、光影和氣氛效果都應圍繞創作前的構思、立意去進行。正確地把握創作前的構思、立意,才能畫出含意深刻而又有欣賞價值的陶瓷藝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