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普 王振玲
美歐之間的東亞對話與對華政策協調
趙懷普王振玲
〔提要〕美歐之間的東亞對話主要針對中國崛起相關話題。21世紀初該對話的啟動標志著以應對中國崛起為核心的美歐東亞戰略與對華政策協調被正式納入跨大西洋議程之中。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后,美歐東亞對話趨于深化,議題范圍擴大且討論日益深入,就安全、經貿等領域的協調機制和協調內容提出了更具針對性、更富操作性的意見和建議,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美歐東亞戰略與對華政策協調。然而,美歐對話也存在矛盾和分歧,對華戰略的差異和在東亞的利益分歧限制了雙方互動的深度。
美歐關系、東亞對話、中國崛起、中美歐關系
王振玲,外交學院英語系副教授、法學博士
進入21世紀后,中國崛起及其引發的地緣政治效應使東亞成為美歐對外政策及跨大西洋關系中的關鍵地區。作為現行國際體系的主要創造者和“監護人”,美歐的東亞戰略目標有相似之處,加之雙方的戰略聯盟關系,彼此協調東亞戰略與對華政策應是必然。美歐東亞對話在此背景下發端與發展,尤其在金融危機爆發后,該對話不斷深化,戰略性影響更加凸顯。東亞對話是冷戰后美歐構建“全球伙伴關系”的重要一環,不僅對雙邊戰略關系有直接影響,也將對中美歐關系以及東亞格局和地區秩序產生重要影響。
美歐東亞對話在官方和二軌兩個層面進行,雖名義上是亞洲事務對話,實則主要針對中國崛起相關話題。2001年夏末,美國智庫史汀生中心和德國對外關系理事會率先開啟二軌層面的“跨大西洋對話”。[1]英文原文為Transatlantic Dialogue on China 或EU-US Strategic Dialogue on East Asia,直譯為“關于中國的跨大西洋對話”或“美歐關于東亞的對話”。詳細內容請參見:The Henry L. Stimson Center and the Germ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Transatlantic Dialogue on China Final Report,” February 2003, http://www.ssoar.info/ssoar/bitstream/handle/document/12966/ ssoar-2003-Transatlantic_dialogue_on_China_?sequence=1.(上網時間:2016年8月30日)參與對話的美歐專家和官員認為,就中國崛起開展對話,有助于實現兩個重要的外交政策目標:一是可以對中國崛起的經濟、政治和戰略影響實現更有效的共同管理;二是可以幫助美歐雙方發現彼此應對中國崛起的戰略和政策差異及潛在的矛盾之處,防止出現突然的“相互抵消”式政策。[2]The Henry L. Stimson Center and the Germ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Transatlantic Dialogue on China Final Report,” p.10.該對話持續了一年之久,其提出的一個重大建議就是將中國崛起納入跨大西洋議程之中。2002年1月,美國喬治·華盛頓大學和法國、德國以及英國的國際問題研究機構組織了跨大西洋亞洲對話,邀請美歐政府的中高層官員參加,但會議具體內容未予公開。[3]David Shambaugh and Gudrun Wacker (eds.), American and European Relations with China: Advancing Common Agendas, Berlin: SWP, 2008, p.8.
2003年以后,在中歐嘗試建立戰略伙伴關系以及歐盟討論解除對華武器禁運的背景下,美歐二軌對話逐步增加,其中包括布魯金斯學會、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蘭德公司、德國馬歇爾基金會、阿斯彭研究所、東西方研究中心與德國科學與政治基金會、法國國際關系研究所、歐洲改革中心以及歐盟安全研究所等歐洲智庫,合作舉辦了一系列有關中國崛起的對話活動。這些對話有著鮮明的特征:討論的主題同歐盟對華武器禁運問題直接或間接相關,往往會涉及中國崛起對周邊戰略平衡的影響以及中國軍事現代化等問題。
二軌對話的增多推動了官方互動的發展。[1]21世紀伊始,美歐官方層面就彼此應對中國崛起的戰略磋商非常少,雖然美國國務院和駐華盛頓的歐盟使團以及歐洲國家使館之間的吹風會以及磋商開始出現,但基本限于具體政策部門之間偶爾的政策磋商,并沒有定期對話的機制和平臺。2005年5月,受歐盟對華軍售解禁問題刺激,美歐啟動由高級決策層參與的應對中國崛起問題的戰略對話機制,即美歐亞洲事務協調會議。從史汀生中心的報告提出將中國崛起納入跨大西洋議程到官方的亞洲事務協調會議啟動,表明美歐在中國和東亞問題上的對話由二軌上升到一軌,且官方互動逐步走向正式化和常規化。至此,東亞對話成為美歐跨大西洋議程的一部分,為雙方就中國崛起和亞洲形勢開展對話和協調提供了正式平臺。
金融危機爆發之前,美歐對話帶有明顯的局限性,主要表現為議題非常有限。雖然個別二軌對話探討了美歐在人權、經貿等領域的政策,但官方和大多數二軌互動主要聚焦于歐盟對華武器禁運和東亞軍事安全形勢等問題,雙方并沒有就具體領域的政策協調進行有效溝通。另外,對話還受到其他因素制約。由于中國崛起彼時還不是美歐外交戰略的優先重點,加之對中國崛起的認知不盡相同,這波互動的背后動力是暫時性的。美國的目的是就東亞軍事安全形勢教育歐盟,促使其繼續維持對華武器禁運。在美國實現了這一目的后,互動便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2006年以后,隨著解禁風波的消退,美國對開展美歐戰略對話的熱情減弱,每年兩次的官方對話雖得以維持,但美方參與者逐漸降低至中層級別官員。[2]Bates Gill and Melissa Murphy (eds.), China-Europe Relations: Implications and Policy Responses for the United States, Washington DC: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May 2008, p.36.總之,這一時期的對話無論在官方還是二軌層面都不算活躍,更談不上有跨大西洋對華政策的形成。[3]劉得手:“美歐‘跨大西洋對話’及其對中國的影響”,《美國研究》2008年第1期,第65頁。
金融危機爆發之后,隨著對中國崛起的認知變化及各自東亞戰略的調整,美歐對話與互動開始大幅增加,且廣度和深度較以往顯著增強,呈現出一些新特征和新趨勢。
首先,二軌對話擺脫了單純對歐盟對華武器禁運相關問題的關注,所覆蓋的領域更廣,議題也不斷擴大。德國馬歇爾基金會、科學與政治基金會和美國喬治·華盛頓大學在2008年發布的研究報告中,分析了美歐在中國政治和人權、法制、環境及公民社會建設等具體領域的政策,以及各自對中國經濟改革和國內經濟問題、與中國相關的安全問題的看法,雙方學者還分別評估了中國對國際規范和制度的遵守和接納情況。[1]Bates Gill and Gundrun Wacker (eds.), China’s Rise: Diverging U.S.-EU Perceptions and Approaches, Berlin: SWP, 2005; David Shambaugh and Gudrun Wacker (eds.), American and European Relations with China: Advancing Common Agendas.歐盟安全研究所完成的研究報告則比較了美歐在經濟戰略、亞洲資源需求、亞太安全合作等方面所采取的戰略,并就如何在這三個領域加強合作提出針對性建議。另外,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組織的對話活動及相關研究倡導建立全面、建設性的互動框架,具體建議是:美歐官方應繼續保持常規化、高層次的亞洲事務(中國)對話,使其成為跨大西洋磋商中的常態;白宮、國務院和國防部中負責中國和亞洲事務的高官要積極參與此類磋商;雙方討論的內容要全面涵蓋美歐同中國關系中的各類問題,包括經貿和金融、軍事接觸和軍事技術轉讓、國內治理和人權等。同時,美歐在軍事安全領域應商建長效機制來取代歐盟對華武器禁運。[2]Bates Gill and Melissa Murphy (eds.), China-Europe Relations: Implications and Policy Responses for the United States, pp.36-37.
其次,由美歐官員和學者共同參與的“1.5軌”對話顯著增多。從內容上看,這類對話對東亞安全合作較為重視,旨在配合并推動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與歐盟“轉身亞洲”戰略之間的協調,其中包括歐盟的亞洲事務研究所2012年主辦的“美歐在亞太地區合作”特別吹風會、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和歐盟安全研究所舉辦的“亞太地區跨大西洋安全合作”研討會等。另外,德國馬歇爾基金會的巴黎辦公室專門組建了跨大西洋安全工作小組,并于2013年4月發布題名為“美國轉身亞洲后跨大西洋亞洲安全合作”的研究報告,評論了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對歐洲和東亞的影響,并用安全追隨者和安全促能者(enabler)來描述歐盟在東亞可以發揮的作用。[3]Transatlantic Security Task Force, “Transatlantic Security Cooperation in Asia after the U.S. Pivot,” German Marshall Fund Transatlantic Security Task Force Series, June 2013, http://www. gmfus.org/wp-content/uploads/2013/06/TSTF_Series3_May13_complete_web.pdf. (上 網 時 間:2016年10月12日)從參與者和贊助方來看,“1.5軌”對話較以往也更具官方色彩。金融危機以后,美國駐歐盟使團及歐盟駐美國使團、歐盟主要國家外交部均主辦或贊助過美歐對話活動,前文提到的“美歐在亞太地區合作”特別吹風會就是由美國駐歐盟使團贊助,會議主持人之一是美國助理國務卿幫辦。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阿什頓(Catherine Ashton)和美國助理國防部長利伯特(Mark W. Lippert)等高官則參加了“亞太地區跨大西洋安全合作”研討會。德國馬歇爾基金會巴黎辦公室舉辦的研討會也是由法國外交部提供部分資助,歐洲方面的主持人是瑞典外交部長。另外,法國外交部2014年還部分贊助了喬治·華盛頓大學主辦的第九屆美歐對話會議,此次會議專門設置了美歐雙方的對華貿易代表辦公室進行對話和互動的環節。
值得一提的是,“1.5軌”對話開始出現美國國務院和國防部官員同時出席活動的情況,而歐盟駐美使團贊助的活動也日益增加,這說明美國外交、防務部門和歐盟共同協調的局面開始形成。例如,美國助理國務卿拉塞爾(Daniel Russel)和助理國防部長喬列特(Derick Chollet)共同出席了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問題研究院的跨大西洋研究中心和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在2014年聯合舉辦的“跨大西洋地區重返亞洲”(A Transatlantic Pivot to Asia)研討會,荷蘭外長、德國前駐華大使等歐方官員也出席了此次會議。另外,歐盟駐美使團在2015年資助了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主辦的有關推動跨大西洋在亞太地區接觸與合作的項目,同年舉辦的一次研討會也邀請到了美國國務院和國防部的副部級高官以及歐盟駐美大使參加。
最后,美歐官方互動再度勃興并且提升到峰會層級。2011年秋季美歐峰會在最后聲明中首次提到,加強亞太地區政治、經濟、安全和人權問題方面的合作涉及美國和歐盟的戰略利益,美歐計劃加強亞太問題的對話并協調行動,以展示雙方對于該地區有著持久的高層承諾。[1]The White House Office of the Press Secretary, “Joint Statement: US-EU Summit,”November 28, 2011, p.4, 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 ce/2011/11/28/joint-statement-useu-summit. (上網時間:2016年10月21日)這表明美歐東亞對話已經不僅僅是自下而上的智庫推動模式,而是形成了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聯動的局面。與此同時,以東盟為核心的東亞多邊機制成為美歐開展亞洲戰略協調的新平臺。由于美歐都將東盟作為各自東亞戰略的重要支柱,2011年以后,雙方逐步加強了在東盟地區論壇、香格里拉對話等以東盟為核心的東亞多邊機制中的合作協調。2012年5月,美國國務院向歐盟對外行動署發去了題為“加大美歐的亞太事務對話和接觸”的外交政策文件,呼吁美歐在亞洲問題上進行合作,并在高層建立一個全面對話框架協調彼此在亞太地區的外交努力。[1]Judy Dempsey, “Transatlantic Cooperation on Asia,” 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 May 28, 2012, http://carnegieeurope.eu/strategiceurope/?fa=48248. (上網時間:2016年10月28日)該文件是對2011年美歐峰會聲明的回應,說明加強雙方亞洲戰略協調已經被提上了美歐對外戰略的日程。同年7月東盟地區論壇系列外長會議期間,希拉里和阿什頓啟動美歐亞太事務對話并舉行首次會議,會后雙方發表了“亞太事務聯合聲明”,除了強調美歐就亞太地區進行“更加緊密的雙邊磋商”以外,還特別提到了南海問題,對中國周邊事務表示了前所未有的關注。2014年美歐春季峰會的最后聲明又指出,美歐重申保證航行自由及海洋合法用途,并呼吁相關方不要采取單邊行動改變現狀、增加緊張局勢,此外,聲明中還有很多內容涉及網絡自由與安全、外空國際法制定等。[2]The White House Office of the Press Secretary, “Joint Statement: US-EU Summit,”Brussels, March 26, 2014, p.8, http://www.eeas.europa.eu/statements/docs//140326_02_en.pdf. (上網時間:2016年10月22日)這些問題均與崛起的中國有關,也恰恰是近年中美關系和中歐關系中的新焦點,顯示出美歐有意加強在這些問題上的協調以共同向中國施壓。
綜上所述,美歐東亞對話經歷了一個漸進式演變過程,逐步形成了二軌、1.5軌對話和官方互動緊密交織、相輔相成的多層次互動框架;對話議題不斷增加且討論日益深入。“1.5軌”對話的增多和官方互動的升級表明,大西洋兩岸對于東亞戰略與對華政策協調的重視和支持程度明顯提升。
美歐東亞對話的演化是兩個相聯系的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奧巴馬在北約峰會期間與歐盟領導人圖斯克、容克舉行會晤
一是美歐對中國崛起的認知發生變化。金融危機削弱了美國的經濟實力,使美國霸權地位進一步受到挑戰。歐盟經濟也遭受嚴重打擊,歐盟委員會時任主席巴羅佐說:“經濟和金融危機已將歐洲十年來的經濟增長和進步一掃而空。”[1]“西方世界和非西方世界漸趨均衡的國際格局正在形成”,新華網,2010年7月19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0-07/19/c_12349548.htm。(上網時間:2016年8月2日)與此同時,中國等新興經濟體仍保持了較快增長。2010年中國國內生產總值達到了6.04萬億美元,正式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2015年進一步增加到10.42萬億美元(美國約為17.87萬億美元),同美國的差距進一步縮小。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財富和權力正在從北方和西方轉向東方和南方,美國和歐洲主導的舊秩序正在讓位于由新興非西方國家共享的新秩序。”[2]朱成虎、孟凡禮:“簡論美國實力地位的變化”,《美國研究》2012年第2期,第30頁。
中美歐實力的消長導致美歐對中國崛起的擔憂加劇。在“中國將要超越美國”的輿論裹挾之下,加上失業率攀升,美國民眾開始把自身經濟困難歸咎于中國,美國相關機構對中國的威脅評估升級也起到推波助瀾效應。2009年夏,美國戰略與預算評估中心主任克雷皮內維奇聲稱,中國的“反介入和區域拒止”能力正使“東亞海域慢慢且不可避免地變成另一個潛在的美國軍艦禁入區”。[1]Andrew F. Krepinevich Jr., “The Pentagon’s Wasting Assets: The Eroding Foundations of American Power,” Foreign Affairs, July/August 2009, p.23, 33.美中經濟與安全評估委員會2010年評估報告指出:“中國在亞洲的崛起日益顯而易見”,很多東南亞國家正在尋求加強和美國的關系,以平衡中國在本地區日益上升的影響力;中國在南海問題上的強勢姿態(assertiveness),對包括航行自由在內的美國利益構成了潛在威脅。[2]U.S.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 “2010 Report to Congress: Executive Summary,” p.7, http://origin.www.uscc.gov/Annual_Reports/2010-annual-report-congress. (上網時間:2016年10月10日)同年7月,希拉里在出席第17屆東盟地區論壇外長會議時宣稱,航行自由及在南海遵守國際法事關美國國家利益。[3]Hillary Clinton, “Remarks at Press Availability,” July 23, 2010, http://www.state.gov/ secretary/rm/2010/07/145095.htm. (上網時間:2016年10月12日)據說,會議期間很多東盟國家對南海糾紛加劇所做的聲明都是由美國幕后組織和協調的,美國甚至鼓勵澳大利亞、日本以及印度等國深化與東南亞各國關系,以進一步對抗“中國的霸權企圖”。[4]江宏春:“美國對南海問題的介入及其政策演變”,《太平洋學報》2013年第12期,第75頁。
中國崛起機遇論在歐洲曾長期占據主流地位,很多學者認為20世紀90年代中期至2005年是中歐關系的蜜月期。[5]David Shambaugh, Eberhard Sandschneider, and Zhou Hong (eds.), China-Europe Relations: Perceptions, Politics, and Prospects, New York and London: Routeledge, 2008, p.303.但隨著歐盟對華軍售解禁議題被擱置,中歐戰略伙伴關系出現拐點。金融危機爆發后,部分歐洲民眾和精英對中國崛起的認知發生變化,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中國入世后對外貿易,尤其是出口出現井噴式增長,使歐盟對華貿易逆差逐步加大,加之中國商品的大量涌入對一些歐盟國家制造業造成了沖擊,部分歐洲民眾開始將全球貿易不平衡問題以及失業問題等歸咎于中國,對中國的經濟崛起產生了負面認知。與此同時,中歐發展模式差異也開始引起歐盟方面更多的關注。部分精英認為,中國入世后企業國有化程度重新加強,市場開放程度停滯不前,在聯合國系統內也經常反對歐盟所代表的價值觀。加上中國在對外援助中奉行不干涉內政原則,不附加政治條件,這與歐盟及整個西方的援助模式不同,歐盟因此對中國援助模式有所擔憂,認為會對歐盟的經濟和社會模式產生挑戰,使其失去部分光澤和影響力。2009年4月,歐洲外交關系委員會發表了題為“對歐盟—中國關系的權力審計”的歐中關系政策報告,宣稱歐盟對華“無條件接觸”政策已經失效。[1]John Fox and Francois Godement, “A Power Audit of EU-China Relations,” The 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April 2009, p.2, http://ecfr.eu/page/-documents/A_Power_Audit_of_ EU_China_Rlations.pdf.(上網時間:2016年10月25日)2010年6月,報告作者之一顧德明(Francois Godement)又發表了“一種全球的對華政策”報告,指出歐盟需要改變對華“無條件接觸”的政策,“需要更有效地在歐盟層面協調自己的政策,并與其他國家合作以加強對中國的有限影響”,呼吁歐盟加強協調一致對華。[2]Francois Godement, “A Global China Policy,” The 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June 2010, p.9, http://www.ecfr.eu/content/entry/a_global_china_policy.(上網時間:2016年10月25日)
總之,金融危機以來,雖然美歐對中國崛起的認知在經濟和安全領域依然存在差異,但均同步呈現上升趨勢。據德國馬歇爾基金會有關調查數據,2014年美國和歐洲的受訪者中對中國持正面看法的比例分別是34%和35%,[3]“Transatlantic Trends 2014,” http://trends.gmfus.org/fi les/2012/09/Trends_2014_complete. pdf.(上網時間:2016年7月8日)顯示出對中國崛起的整體認知進一步趨向負面。這一認知變化為深化美歐對話提供了動力和契機,成為二者推動東亞對話演化的一個重要因素。
另一個推動性因素與金融危機后美歐東亞戰略調整有關。在美歐對中國崛起疑慮上升的同時,東海和南海爭端升級導致中美戰略博弈加劇。在此背景下,美國對其東亞戰略在策略上進行調整:試圖利用釣魚島爭端和朝核問題強化與日本和韓國的聯盟關系,利用南海爭端強化與菲律賓和越南的安全聯系;將重返東南亞作為重返亞洲的重點,并采取了一系列意在深度介入的措施,以強化其在東南亞的存在;加強了對中國的圍堵施壓,試圖構建從東北亞、東南亞到南亞的全方位包圍圈,冀望通過運用“巧實力”,在與中國進行對亞洲國家影響力之爭中保持優勢;推動建立并謀求主導亞太地區多邊機制。總之,從經濟上推動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到安全上加強軍事存在和軍事聯盟,美國的東亞戰略更具進攻性,制衡中國的一面更趨明顯。
與美國東亞戰略的調整相對應,歐盟也在“轉身亞洲”。早在21世紀初,歐盟便開始戰略東移,但當時更多是基于經貿利益的推動,是亞洲經濟崛起的必然結果。金融危機后,這一趨勢在美國推動和刺激下有所擴大。2012年歐盟發布新的“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東亞指南”,在繼續強調與中國、日本、韓國等國家關系的同時,針對中國進一步崛起、中國周邊局勢更趨復雜的形勢,增加了關于南海等問題的立場聲明,稱南海問題緊張升級會對很多領域的通航和商務產生影響,并影響到歐盟的貿易和投資利益。文件還提出,由于中國的經濟發展、更為強勢的外交政策以及日益增加的軍費開支,東亞地區的戰略平衡正在發生變化;盡管東亞地區在經濟上的相互依存不斷加強,但地緣政治的上述變化和遺留的歷史及領土糾紛可能導致嚴重的緊張局勢。[1]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 “Guidelines on the EU’s Foreign and Security Policy in East Asia,” Brussels, June 15, 2012, p.5.該文件的內容和美國的亞洲再平衡戰略具有很強的相似性。更為重要的是,該文件專門指出,歐盟需要就東亞外交與安全問題和美國開展戰略對話。[2]Ibid., p.9.
總之,隨著金融危機后中國的持續崛起以及東亞地區的權力轉移態勢更趨明顯,美歐的危機感和緊迫感加強,美國擔憂中國軍力上升會挑戰美國在東亞乃至亞太的主導地位,而歐盟則擔憂東海或南海問題的加劇影響其經貿利益,也擔心崛起的中國挑戰國際規范。在新形勢下,美歐采取新的舉措加大對亞太尤其東亞地區的外交投入,而在這一戰略調整過程中,雙方的東亞戰略互動和政策協調也出現了不斷加強的趨勢。
謀共識、促協調固然是美歐東亞對話的主旨,但并不意味著雙方的絕對統一。美歐東亞對話從一開始就伴隨著矛盾與分歧。正如有分析指出,美國一直希望歐盟發揮從屬者角色,互動的目的是讓歐盟在核心問題上采取和美國類似的視角。[1]Eberhard Sandschneider, “Transatlantic Divergences on the Rise of China,” David Shambaugh and Gudrun Wacker (eds.), American and European Relations with China: Advancing Common Agendas, p.27.2003年底,當意識到歐盟對華軍售解禁的可能性后,美國遂對歐展開外交施壓,2004年初派特使訪問歐盟輪值主席國愛爾蘭表達關切;2005年2月布什總統訪歐時聲稱,解除禁運會破壞海峽兩岸軍事平衡,警告歐洲領導人向中國軍隊轉讓高科技的后果。[2]Elisabeth Bumiller, “Bush Voices Concern on Plan to Lift China Arms Embargo,” The New York Times, February 22, 2005.美國經濟與安全評估委員會還在布魯塞爾和布拉格就“與中國經濟和安全關系的跨大西洋視角”舉辦聽證會和研討會,指出“解除禁運將會對美歐關系產生嚴重的負面影響”,警告歐盟“不要犯錯誤”。[3]David Shambaugh, “Lifting the EU Arms Embargo on China: An American Perspective,”Bates Gill and Gundrun Wacker (eds.), China’s Rise: Diverging US-EU Perceptions and Approaches, p.23.歐盟認為,美國反對解禁是出于傲慢,不允許作為盟友的歐盟采取違背美國政策的重大舉措。[4]Gudrun Wacker, “Lifting the EU Arms Embargo on China: U.S. and EU Positions,” Bates Gill and Gundrun Wacker (eds.), China’s Rise: Diverging US-EU Perceptions and Approaches, p.35.有專家就此指出,雖然美歐就中國崛起的互動是互利的,但這樣的對話常常成了美國單方面的教育廣播,而不是真正的交流。[5]作者于2013年5月和德國馬歇爾基金會研究員安德魯·斯莫爾的訪談。近年來,美國在對話中繼續主導議題設置,敦促歐盟采取相應措施以與美國戰略形成協同效應。德國馬歇爾基金會的研究報告中,用“安全追隨者”和“安全促能者”來描述歐盟在東亞可以發揮的作用,就明確地反映了美國這一意圖。在2015年7月的一次智庫對話會上,美國高官就南海政策公開要求歐盟方面“緊跟”美方口徑,副助理國防部長西賴特(Amy Searight)說,華盛頓歡迎歐盟關于“和平解決領土爭端”的呼吁,但在涉及美國在南海問題上的立場時,歐盟“支持得更響亮一點會更有用一些”。她進一步解釋說,歐盟應采取“更靠前一些的做法,比如說支持(美方要求中方)停止建島”等。助理國務卿幫辦富克斯(Michael Fuchs)也附和說,美方希望歐盟“在我們看到一些值得憂慮的情況時能站出來說話”。但此次施壓并未奏效,歐盟駐美國大使奧沙利文(David O’Sullivan)回應稱,“統一口徑在有的時候有用,但在有的時候不具建設性”,“這一地區最需要的不是更多戰艦”。[1]“美國鼓動歐盟就南海發聲被歐盟當面打臉”,新華網,2015年7月30日,http:// news.xinhuanet.com/world/2015-07/30/c_128076622.htm。(上網時間:2016年7月6日)
美歐對話尤其是官方互動中時常出現上述矛盾,一方面因為此前美歐各自的亞洲政策決策互動極少,歐洲官員缺乏對東亞戰略形勢的深刻了解,美國的很多亞洲專家對歐盟內部制度也了解不多,但更重要的是因為雙方在如何應對中國崛起問題上存在分歧。美國更擔心中國實力上升危及其在東亞的安全利益,因此主張對中國采取遏制政策。而絕大多數歐盟國家并不認為中國會成為軍事威脅,認為中國崛起意味著從一個發展中大國向發達國家的過渡,歐盟需要關注這一轉變過程中中國內部的問題。因此,歐盟更傾向于采取多邊主義和國際制度的方式,希望通過接觸把中國納入并束縛在國際機制中,以確保中國作為一個負責任的維持現狀的大國實現和平崛起。[2]David Shambaugh, “The New Strategic Triangle: U.S. and European Reactions to China’s Rise,” The Washington Quarterly, Summer 2005.當然,歐盟的這一政策也與其追求成為一個全球行為體并發揮更大作用的戰略訴求有關。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由于歐盟日益成熟并成為一個全球性行為體,其對國際問題包括中國崛起問題的意見不可避免地會同美國出現差異。[3]Werner Weidenfeld(with commentary by Marcin Zaborowski), “Asia’s Rise Means We Must Re-think EU-US Relations,” Europe’s World, Spring 2007.德國外交政策協會主任桑德施耐德(Eberhard Sandschneider)認為,美歐應對中國崛起的戰略差異在2008年以后依然會是雙方面臨的極大挑戰。
另外,美歐在東亞的利益差異也是雙方產生分歧的重要原因。雖然美歐都希望維持東亞和平、穩定和繁榮,但歐盟對此的關注主要源于其在東亞的經濟地位和利益,其對東亞安全的關注也是出于擔憂安全問題對經濟領域的外溢效應。美國除了經貿利益,還有著戰略利益,尤其是在亞太地區的軍事優勢。這種利益差異容易引起雙方相互指責。有的歐洲學者認為,美國在試圖遏制中國,或者過于從“威脅”視角看待中國崛起;而有些美國專家則認為,歐盟對華戰略往往會為了商業利益而忽視其他考量。[4]Gudrun Wacker, “Lifting the EU Arms Embargo on China: U.S. and EU Positions,” p.31.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曾在歐洲內部引發激烈辯論,主張同美國保持一致者認為,歐盟自身無法實施有效的東亞戰略,歐洲和亞洲的經濟聯系從美國在亞洲提供的安全保護傘中獲益。而主張歐盟保持獨立性者則認為,歐盟和美國不同,在東亞沒有駐軍和需要支持的安全聯盟,因而獨立的東亞戰略更有助于歐盟實現經濟利益。[1]Nicolas Casarini, “How Europe and the United States Can Boost Cooperation and Manage Competition in Asia,” Wilson Center Briefs, December, 2014, pp.1-2.歐盟深知,美歐在亞太地區采取完全一致的戰略會損壞歐盟在亞太的形象;中國是歐盟的第二大貿易伙伴,如果歐盟加入美國來“制衡”中國,那將是歐盟對亞洲外交政策的慘敗。[2]Patryk Pawlak and Eleni Ekmektsioglou, “America and Europe’s Pacifi c Partnership: Can Efforts by America and Europe to Coordinate Policy in Asia Breathe New Life into a Time-tested Partnership?,” The Diplomat, July 23, 2012, http://thediplomat.com/2012/07/america-and-europespacifi c-partnership. (上網時間:2016年10月10日)
盡管存在矛盾和分歧,美歐東亞對話產生的重要政策影響仍不容忽視。冀望通過對話形成共識或提出政策建議,以此來影響官方政策,進而促進美歐東亞戰略與對華政策的協調,就此而言,美歐東亞對話已取得了一定成效。美歐對話促使歐盟擱置了對華軍售解禁議題,歐盟還加強了針對中國的軍民兩用品的出口管制,分別在2008和2009年通過了“《關于軍事技術和設備出口控制的共同規則》的共同立場”和《歐盟雙重用途物品出口管制條例》。[3]Isabelle Maelcamp, “EU Export Control on Dual Use Items,” US Department of Commerce, June 2010, http://export.gov/europeanunion/static/MR-151%20EU%20Export%20Control%20on%20 Dual%20Use%20Items_Latest_eg_eu_036947.pdf. (上網時間:2016年7月29日)
金融危機以來,對話一方面推動美歐對彼此東亞戰略的了解進而為雙方聯手合作造勢,同時也為美歐在具體的政策領域如何協調合作建言獻策。這一時期的對話重點探討了如何加強美歐在東亞安全領域的合作,也涉及經貿領域的標準設定、市場準入以及知識產權保護等經濟領域內容。2012年7月發表的《亞太事務聯合聲明》是美歐加強亞太戰略溝通與磋商的階段性成果。雖然歐盟囿于內部成員眾多,無法就安全問題很快達成一致,美國卻和歐盟的主要成員國逐步形成了定期會晤機制,其中參與人員主要是來自美國國務院和英國、德國、法國、意大利政府的官員。[1]Axel Berkofsky, “The European Union (EU) in Asian Security: Actor with a Punch or Distant Bystander?,” Asia Pacifi c Review, Vol. 21, Issue 2, 2014, p.73.經貿領域對話也產生了重要的政策影響。2011年5月,倫敦的歐洲國際政治經濟中心和德國馬歇爾基金會在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協定(TTIP)談判尚未正式推出之前就成立了跨大西洋貿易和投資工作組,工作組在2012年共同發布了“跨大西洋貿易領導力的新時代”報告,重點指出美歐就業與增長高級工作組要確保美歐雙邊貿易協定和美國、歐盟與其他國家的貿易協定相聯系、相融合,[2]Transatlantic Task Force on Trade and Investment of German Marshall Fund and European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Economy, “A New Era for Transatlantic Trade Leadership,” Washington DC: German Marshall Fund, February 2012.亦即美歐在設定TTIP主要規則時,與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以及歐盟與其他國家的自貿協定規則盡量保持一致。這些對話推動了官方經貿戰略的協調發展。2012年4月,美歐發布“關于國際投資的共有原則”聯合聲明,主要強調了投資準入的開放和非歧視性投資環境、減少政府干預、推動公平的競爭、規則透明等原則。[3]“Statement of the European Union and the United States on Shared Principles for InternationalInvestment,” April 2012, http://trade.ec.europa.eu/doclib/docs/2012/april/tradoc_149331.pdf. (上網時間:2016年2月13日)這些內容和雙方的自貿區以及TTIP戰略的標準一致,表明美歐在其亞太地區的自貿協定以及TTIP戰略的推動過程中協調互動,試圖在全球范圍建立新的經貿和投資標準,為中國進一步融入全球經濟設定規則和規范。總之,經貿和安全戰略兩方面的協調均旨在維護美歐主導的國際秩序,“框定”中國崛起的戰略選擇范圍。[4]Daniel S. Hamilton, “TTIP’s Geostrategic Implications,” Daniel S. Hamilton ed., The Geopolitics of TTIP: Repositioning Relationship for a Changing World, Washington DC: Center for Transatlantic Relations, 2014, p.xvii.
目前來看,對話互動已經促進了美歐在經貿和東亞安全領域的戰略部分趨同,美歐對華政策協調也在加強,但只要中美之間不爆發大規模軍事沖突,這樣的互動不可能讓美歐在經貿和安全領域完全形成聯手之勢。盡管英國和法國在亞太地區有小部分安全存在,但在中歐經貿聯系如此緊密的情況下,歐盟直接參與美國在東亞軍事制衡行為可能性較低,其對華制衡僅表現在出口管制、貿易規范制定等方面的軟制衡。一旦美國過于強調對中國的軍事制衡,歐盟反倒可能加強和中國的接觸,藉此在中美之間發揮斡旋和調停作用,減少中美軍事沖突的可能性。不少歐洲人士希望歐盟在東亞扮演中國和美國之外的第三方,在重大安全問題上采取獨立自主的立場,為東盟和該地區其他國家提供更多選擇,以便在中美之間發揮協調或者斡旋的作用。[1]Nicola Casarini, “EU Foreign Policy in the Asia Pacifi c: Striking the Right Balance between the US, China and ASEAN,” EUISS Analysis, September 2012, p.3, http://www.iss.europa.eu/uploads/ media/US-China-and-ASEAN_01.pdf. (上網時間:2016年10月12日)
歐盟的行為體性質和硬實力缺陷、雙方各自利益取向差異等,限制了美歐互動的深度,特別是在安全領域,雙方很難就應對中國崛起達成一致意見。
在2015年香格里拉亞洲安全對話會上,歐盟外交與安全事務高級代表莫蓋里尼(Federica Mogherini)將歐盟定位為一個超越歐洲范圍的全球性戰略行為體,但她非常小心地設計歐盟在東亞安全中的角色,表示歐盟愿意提供支持,但并不代表歐洲事實上已經卷入。歐洲不需要跟從別人的做法,而應展現出一種不同的操作外交政策和保障安全方式,即通過多邊途徑和外交、援助和貿易以及防務等一體化的方式實現沖突預防。莫蓋里尼指出,不玩傳統的權力政治并不等于忽視安全。[2]Sven Biscop, “Shangri La Dialogue 2015: Europe was There,” http://www.egmontinstitute. be/publication_article/shangri-la-dialogue-2015-europe-was-there. (上網時間:2016年6月30日)與美國就東亞戰略進行磋商并不等于認可美國的東亞戰略或美國在東亞事務中的主導地位,歐盟也希望通過美歐互動來影響美國的戰略選擇。盡管在和美國互動的過程中,歐盟安全戰略的某些內容與美國趨同,但歐盟同時也在加大和中國的接觸與合作,其對華接觸的核心戰略并沒有發生改變。英、法、德、意等國紛紛加入中國創設的亞投行,說明它們仍希望加強和中國的接觸與合作,或者說它們在中美之間選擇兩面下注,希望進一步從中國經濟崛起中獲益,而不會盲從美國對歐盟外交政策所提出的要求。在美歐利益重合時,歐盟會加強和美國的合作,但歐盟也會繼續其以接觸為核心的對華戰略,并在東亞整體戰略中努力凸顯自己和美國的不同:推動多邊主義、法治、良治以及地區一體化。[1]Michael Reiterer, “EU’s Comprehensive Approach to Security in Asia,” European Foreign Affairs Review, Vol.19, No.1, 2014, p.21.
面對中國的持續崛起及其引發的地緣政治效應,美歐有著將崛起的中國納入現行國際體系的共同利益,這是推動雙方在東亞互動的根本動力。東亞對話的建立與深化,標志著冷戰后美歐在東亞的關系取得重要進展,特別是金融危機后對話議題的擴大且討論的日益深入,為推動美歐官方合作提供了更具針對性、更富操作性的意見和建議,所產生的影響也越來越大。然而,美歐東亞對話也存在矛盾和分歧,其背后反映了美歐在東亞的戰略差異和利益分歧。這種差異和分歧的存在,加上歐盟追求獨立行為體身份的戰略訴求,以及從中國崛起獲取經濟利益的驅動,都將不可避免地使美歐對話與互動的深度受到制約。對話雖然可以推動相互理解及戰略與政策協調,但戰略差異和利益分歧形成的阻礙限制了互動的深度,美歐東亞對話機制的這一基本特征不會輕易改變。
【完稿日期:2016-10-30】
【責任編輯:李靜】
趙懷普,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師
D87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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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2 8832(2016)6期005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