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動畫電影語言分析
——以節奏為例

葛書藝陳 雯

（1成都航空職業技術學院 基礎部；2成都大學 影視與美術學院 動畫系，四川 成都 610000）

美國動畫電影語言分析
——以節奏為例

葛書藝1陳 雯2

（1成都航空職業技術學院 基礎部；2成都大學 影視與美術學院 動畫系，四川 成都 610000）

節奏作為調節觀眾情緒的一種情感力量，可以細分為眾多的類別，其中非常關鍵的視覺節奏是傳達影片主題的最直觀因素，它們共同為劇情服務，引導觀眾理解影片的思想內涵，增強影片的表達效果。

視覺節奏觀眾心理造型節奏色彩節奏景別節奏

一、影視動畫中的節奏

節奏是自然界中的一個基本原則，它與運動息息相關，是一種有規律重復的產物。在影視藝術中，節奏則是將各個分散的藝術門類團結在一起的力量，正如伯格曼所說：“電影主要是節奏，它在段落的連接中呼吸。”①影視藝術的制作離不開節奏的控制，節奏貫穿于動畫制作的各個方面，如編劇、導演、動作、鏡頭、美術、聲音……動畫可以給無生命的事物以生命，并使其動起來，節奏就是動畫中幫助顯示生命活力的一部分。

節奏在動畫中所發揮的正面作用相當巨大，比較明顯的例子是《貓和老鼠》。這部美國動畫史上最受歡迎的動畫，看過的人無一不對它強烈的節奏感留下深刻的印象。這部動畫角色夸張的動作、表情，影片的配樂等都受到輕快明確的節奏的控制，片中貓和老鼠強烈的動、靜對比，使影片節奏有張有弛，富于變化，帶給觀眾無盡的歡樂。可以說對節奏出色的把握造就了這部影片獨特的藝術魅力。

優秀的影片節奏，可以吸引觀眾的注意力投入劇情，引導觀眾情緒隨著情節發展而起伏變化，從而實現創作者和欣賞者思想與情感的交流。當一部動畫不能對人產生足夠的吸引時，我們需要考慮到原因有可能是劇情設計的問題，但是也有可能在于節奏過于平淡。因此，在動畫創作中，如何創造出更好的節奏，使其更吸引觀眾的注意力，激發觀眾的審美熱情，增強作品的藝術感染力，以此達到最佳的觀影效果，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二、影視節奏的類別

在一般人的概念中，影片的節奏大多表現于激烈波折的場面。實際上，影視藝術的各個構成因素，劇情、畫面、聲音、動作等，無一不存在著節奏。萊昂·摩西納克②認為，影片的節奏從形式上可以分為內部節奏和外部節奏——內部節奏是鏡頭內部的節奏，外部節奏是鏡頭組接的節奏。內部節奏反映影片中情節和人物情緒的發展狀態和故事發展本身的節奏，使觀眾在心理上產生節奏感，主要包括劇情、人物內心情緒、人與環境間的內在關系等節奏，是以心理感受為主的隱性節奏。外部節奏是指人能直觀感受到的表現狀態，一般指一切動作及由鏡頭的轉換、銜接而產生的節奏，主要包括視覺、聽覺、剪輯等節奏，是能使欣賞者直接感受的顯性節奏。可以說，內部節奏是一種心里的感受，外部節奏是感官感受。

據心理學分析，事物在我們的思維中形成第一印象只需要短短的7秒鐘。所以一部動畫是否能使人產生興趣，繼續觀看下去，觀眾第一眼的直觀感受很重要。影響觀眾第一感覺的，是劇情更先入為主的——畫面，而畫面是否有足夠的吸引力，關鍵在于對視覺節奏的把握。筆者將對外部節奏中最重要的部分——視覺節奏進行簡要論述。

三、動畫電影中的視覺節奏

視覺主導著我們的知覺，視覺節奏是通過畫面的變化而形成的節奏，影片中觀眾可以直接看到的內容，如畫面風格、人物造型、場景變換、色彩等都是視覺節奏中的一部分。視覺節奏引導動畫觀賞者對畫面產生的立即與直覺的反應，創作者可以通過對視覺節奏的調控，將自己想表達的情感無聲無息地滲透給觀者，左右觀眾潛意識情緒的變化，形成觀眾與創作者的情感互動。視覺節奏主要包括造型節奏、色彩節奏和景別節奏。

（一）造型節奏

造型特色應該是動畫與真人實拍電影差異明顯的一個部分。電影角色由真人扮演，場景也是真實的自然環境，不同的影片角色與角色之間，場景與場景之間的共性很強，雖然根據題材的不同，會有地域性或時代性的區別，但總體來說差異不大。而動畫影片，從角色到場景都是由動畫創作者源于真實環境的藝術再造，加入個人情感與想象力，充滿主觀性與藝術特色，以繪畫等方式創造出來的，是一種直觀的符號性視覺形象。

有這樣的得天獨厚的條件，使動畫的造型元素比起電影來更為豐富，形象更夸張而富有想象力，可以接近真實場景，也可以完全不似現實中存在的物體。動畫師有無限的空間去發揮，運用繪畫造型手段對角色的風格、外形、色彩及材質等要素以綜合，根據故事風格，創造出合適的動畫形象。可以說造型節奏感是動畫區別于電影而獨有的。動畫創作者會根據不同的劇情來創作符合影片風格的角色與場景等視覺元素，不同風格的影片，其帶給觀眾的視覺感受和審美體驗截然不同，可以使觀眾最直觀地體驗這部動畫所要傳達的本質內涵和人文特點。

不同的動畫，視覺元素的差異非常的大。如美國華納兄弟影片公司出品的《僵尸新娘》風格冷峻詭異，為了營造恐怖又哀傷的氣氛，不論角色還是場景，都較多采用細長的造型，利用強烈的線條感烘托病態的美感。而由美國皮克斯公司制作，迪士尼影業發行的3D喜劇動畫動畫《怪物公司》，則選用的是幾何感明確的夸張造型強化影片怪誕幽默，趣味性十足的基調。

動畫角色的造型設計不僅可以制造視覺形式上的節奏變化，還可以塑造一個鮮明的角色性格特征。由美國夢工場動畫公司出品的動畫《瘋狂原始人》③中，克魯德一家的造型能鮮明地強調出他們迥異的個性特點（下圖）。爸爸Grug有典型的倒梯形身形，寬闊的肩膀，粗壯的手臂，都使人覺得他是一個強有力，可以依靠的人，而與身形對比略顯窄小的臉和倒三角形的下頜，卻顯示出他性格懦弱不安的一面。媽媽是全家人情感依靠的對象，身體曲線圓潤，呈一個上小下大的橢圓形，重心放在下半身，給人以穩定的感覺。大女兒Eep是一個個性開朗，極富冒險精神的女孩，她纖細的腰身和嬌小的手腳都展現出女性的陰柔美，而粗壯的大腿和飽滿的胸臀卻顯示出力量感，一個美麗又堅韌的女性形象就此豎立起來。大兒子個性憨厚，整體呈現一種無害的橢圓形。最小的女孩是個性最野性的，破壞力驚人，與它小小的個頭形成鮮明對比。奶奶個性頑劣，與爸爸相處不融洽，因為年長而力衰，所以她身材矮小，四肢也非常纖弱，只有一顆三角形的腦袋和張揚的頭發來顯示她個性的強烈。這些經過簡化和夸張創造出的人物、景物本身的不同形式感，與其的大小不同，高低變化都可以在畫面上呈現一種比電影更明顯的韻律感。

圖 瘋狂原始人角色造型

（二）色彩節奏

人類的視覺生理共同規律決定了人類的色彩語言有許多相似之處，色彩所表達的內容在人們的心理會產生類似的感應。不同的色彩會使人們產生不同的視覺感受，引起人的各種心理聯想。如暖色使人有不安、溫暖和活力等感覺，冷色使人感到孤獨、冷靜。鮮艷的顏色使人感到刺激、活力，簡單的顏色讓人覺得安靜、收斂。

色彩是人們看到一個畫面時直接影響的情緒的第一印象，影視畫面中的情緒來自整體的色調，這由不同段落中畫面色彩的變化和對比決定。影片中的色彩隨著場景的不斷變化而變化著，是流動的色彩，這種色彩的按照一定的規律變化的方式就構成了影片的色彩節奏。影片色彩從冷到暖、從對比的強烈到微弱，這些變化都會帶來場景氣氛、情緒節奏的改變，這種變化就是色彩節奏產生的因素。無論哪一種色彩，在影視畫面中存在的時間過長或過短都會影響色彩的表現力，持續時間過長會造成觀眾的視覺疲勞，過短則會使觀眾來不及對它產生反應，只有不斷變化的色彩才最吸引人。

創作者通過主觀性，將動畫色彩作為一種信息的傳播手段，附加上某種反映情感或營造氛圍的主觀信息來傳達給觀眾。色彩常被用來作為外化角色的內心世界的渠道，迪斯尼的動畫中就很擅長于運用色彩的這種能力。下面筆者將用克拉因色彩情感價值表④中不同的色彩內涵分析美國迪斯尼經典動畫《小鹿斑比》中的幾個鏡頭。

《小鹿斑比》鏡頭色彩分析

抽象主義畫家康定斯基認為：“色彩直接影響到心靈。”色彩有一種能力，就是鮮明地強調事物的本性，影片中色彩的變化可以起到一定的提示觀眾、使觀眾從外部視覺感受窺視到角色情感的作用。不同的色彩傳達出的不同情緒力量可以強化劇情節奏，傳達角色內心感受，作用于觀眾使之產生不同的視覺感受與情緒波動。

歐普·敘爾瓦奇⑤曾試圖將色彩節奏 “借助電影這種重要的宣傳手段展示給公眾”。他說道：“色彩與節奏掛上了鉤，它不再是物件的附屬，而成為內容，成為抽象形式的魂。”優秀的影片往往會充分利用觀眾的色彩心理習慣，夸張使用色彩的明度變化、冷暖對比和色調變化，加強情緒感染力，使畫面成為創作者向觀眾表達情感的語言詞匯。

（三）景別節奏

對于作為視聽語言藝術的動畫來說，鏡頭畫面是其視覺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而構建鏡頭畫面的基本元素是畫面的景別。通俗的說，景別就是指被攝事物在鏡頭畫面中呈現的大小和遠近。景別很可能是當觀眾看著一個鏡頭的時候最先感知到的內容，其對于節奏具有重要的意義。

景別的劃分，一般可分為五種，包括特寫、近景、中景、全景和遠景。特寫鏡頭是指只包含人體肩部以上內容的鏡頭，常用來表現人物面部的表情和內心活動，具有強調細節的作用；近景包含人體胸部以上內容的鏡頭，可以用來著重表現角色的面部表情，反映心理狀態，是最常用來刻畫人物性格的景別；中景包含人體膝蓋以上的內容，常被用于各鏡頭間的銜接和過渡，是敘事功能最強的一種景別；全景可以看到人體的全部和周圍背景，包含的是邏輯性信息，用來交代角色與角色、角色與環境之間的關系；遠景的視野開闊，能展現出被攝主體所處的整個廣闊的大環境，相當于從較遠的距離觀看景物和人物，通常用來介紹環境，抒發情感。

不同的景別所蘊含的畫面信息量各不相同，為了讓觀眾更好地接收這些信息，不同的景別需要鏡頭停留時間長短也不同。近景和特寫因為主體靠近鏡頭，畫面信息量相對少，觀眾的識別時間也較短，畫面的所需時間也就可以少一些；中景通常是一部影片中運用的最廣泛的景別，主體與鏡頭的距離不遠不近，視覺節奏居中；遠景和全景主要表現空間環境和氣氛，因為縱深距離大，所以物體運動的節奏感減弱，且畫面中的信息量較豐富，觀眾需要相對較長的時間才能看清楚畫面上的內容，因而畫面的視覺節奏較緩慢。簡單來說，即景別越小，傳遞信息的速度越快，需要的時間越短；反之，景別越大，傳遞信息的速度越慢，需要的時間就越長。

當鏡頭畫面從一個場景過渡到另一個場景時，畫面內空間內容的變化就產生明顯的節奏。這種節奏變化不僅是畫面內容多少的差別，也是時間長度變化的節奏。在一段鏡頭中，如果景別切換得越來越小，每一個鏡頭需要的時間越來越短，鏡頭轉換的變頻繁，于是節奏加強，觀影者便感受到不斷增長的緊張或興奮感。反之，景別越長，鏡頭轉換次數就減少，節奏感則會減弱，觀眾便感受到寧靜和輕松。如果特寫和近景是視覺感受中的重點和緊張點，那么全景和遠景是視覺節奏感受中的停頓和放松點。當這些不同的景別按某種適當的方式組合起來時，便形成景別的節奏。根據不同的劇情節奏和情緒節奏選擇運用不同的景別，使之符合影片總體節奏感，是創作者在制作時需要考慮的因素。

美國焦點電影公司出品的動畫電影《鬼媽媽》的最后一段，蜘蛛精試圖把小女孩卡洛琳和趕來營救的小男孩拖下枯井的這一段過程中，隨著搏斗的激烈化，鏡頭交替越來越快，景別也由中景、近景到特寫越來越小，氣氛越來越恐怖，節奏越來越快，觀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他們共同努力下，終于將蜘蛛精深埋進井底后，卡洛琳和小男孩逐漸放松下來聊天，這時景別由近景轉為中景，鏡頭切換越來越慢，觀眾的緊繃的心這才松弛下來。接著到了影片大結局，眾人在花園里各自休閑，長鏡頭的運用使鏡頭交替變得更加慢了，每一個鏡頭的長度都達到10秒以上，節奏也更舒緩，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中景別從中景、全景到遠景，漸漸遠離，使觀眾的心完全平靜下來。

其實不同的景別帶來的畫面變化并不是影響節奏的關鍵，關鍵在于這些景別變化帶給人的不同視覺感受是否與劇情需要有機地統一，各景別的時間長度與觀眾心理的關系是否得到有機結合。景別運用是否恰當，直接關系到動畫影片的節奏效果，反映出導演對影片節奏構成關系的理解。

四、結語

導演對視覺節奏的把控通常可以體現出一部動畫作品的優劣，動畫的成敗之一就在于節奏的運用。節奏可以將內容上相異的元素和諧融合，使其相互結合。例如角色的造型、色彩變化、景別的轉換等都可以融合到同樣的節奏的變化規律中來，使之相互配合，共同為劇情服務，達到統一和諧的視聽效果。

注釋：

①鄭洞天，謝小晶.構筑現代影像世界——電影導演藝術創作理論［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2：329-329.

②法國早期電影評論家，電影俱樂部和電影雜志編委會成員.

③美國夢工廠公司2013年出品的一部3D電腦動畫，講述了史前時代原始人一家的冒險旅行.

④目前通用的色彩感情價值表有兩種，一種是大致代表西方人感知習慣的“克拉因色彩感情價值表”，另一種是大致代表東方人感知習慣的“大庭三郎色彩情感價值表”.

⑤歐普·敘爾瓦奇（Leopold Survage），法國先鋒實驗動畫理論家.

［1］李恒基，楊遠嬰.外國電影理論文選［C］.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6.

［2］彭玲.影視心理學.［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6-6.

［3］R·L格列高里.視覺心理學［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86-11.

［4］魯道夫·阿恩海姆.藝術與視知覺［M］.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03.

［5］袁智忠.電影節奏的形式及美學功能初探［J］.西藏：西藏大學學報（漢文版），199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