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值得的旅行，一個父親愛的陪伴

楊曉魚

越山峰、穿林海、走江南、跨雪山……一位爸爸竟然帶著4歲女兒騎行了1.6萬公里。齊海亮說：“最初，我也懷疑過自己的決定到底對不對。可是，現在我要告訴你，這趟騎行真的很值！”

找一種方式，

走進女兒的童年

齊海亮是個魁梧黝黑的北方漢子，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在唐山經營兩家琴行和連鎖酒店。女兒齊藝涵，2011年6月1日出生，小名“六一”。

對于齊海亮來說，騎行不僅是一種運動方式，更是一種生活態度。因為從小家里經濟條件不好，他每天都在為溫飽擔憂。后來，他努力拼搏，終于過上了豐衣足食的生活，公司員工最多時有500多人。那個時候，很多人羨慕他事業成功，但他自己卻很迷茫。

一個偶然的機會，齊海亮跟朋友騎行去西藏。在那里，他突然找到了內心的安靜，更懂得如何舍得。從2007年開始，每半年他就會做一次長時間的騎行，即便成為丈夫、爸爸，他也沒有改變這個習慣。他希望在有生之年，把地球的每個角落都走遍。

2015年年初，齊海亮和騎友們騎行羅布泊圓夢，來回兩個月。回家那天，是女兒六一拿鑰匙給他開的門。“我當時就愣住了！因為在我印象中，女兒剛學會走路不久啊！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發現，自己真的錯過了好多女兒成長的瞬間。”

齊海亮感慨萬千。這些年，他一直忙于生意應酬，很少陪伴女兒。于是，他開始有意識地騰出時間在家，可是他發現女兒身上有些“壞毛病”。

六一是獨生女，爺爺、奶奶和媽媽對她都特別疼愛，對她百依百順。每天早晨，六一都要因為穿衣服的事跟媽媽鬧別扭；看見玩具、零食，媽媽不給買，她就撒潑打滾。

每當齊海亮想教育女兒時，平時陪伴少的惡果便顯現出來了：六一把“陌生”爸爸的話當成耳邊風，爸爸不讓她做什么，她就去找媽媽求救。齊海亮開始琢磨：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他和女兒可以單獨在一起一段時間呢？

很快機會來了。有一天，齊海亮又在地圖上規劃行程。六一跑過來，好奇地問：“爸爸，你在干什么呀？”齊海亮說：“爸爸要騎車去羅馬啊！”六一興奮地說：“我也要去！”

就在那一刻，齊海亮突然萌生了騎車帶女兒遠行的想法。自行車和旅行裝備都是現成的，他給女兒買了一個可愛的小拖車。拖車與自行車之間有一個連接桿，車架是鋁合金支架，車身是結實的牛津布，中間透視效果比較好。六一坐在車里，可以欣賞到外面的美景，只要拉開牛津布又可以變成拉風的敞篷車。

擔心女兒不適應騎行，齊海亮特意帶女兒進行環渤海800公里騎行做實驗。發現六一適應良好后，他終于決定：父女騎行，走起！六一的媽媽雖然有些擔心，但還是表示了贊成。

經過3個月的籌備，2015年9月4日，齊海亮帶著女兒出發了，直奔5000多公里外的三亞。騎行第一天，齊海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六一起床。出發沒多久，六一看到超市就在他身后叫：“買東西吃！”看到果園，她就大喊：“要吃水果！”齊海亮只能停下來。六一是個天生的小話癆，手腳還總是動個不停。所以，聽不到后面的小拖車里有聲音，齊海亮就知道女兒一定是睡著了。

中午剛吃完飯，六一就困了，齊海亮抱著她走了1個多小時，比騎自行車還累。睡醒后，看到沒見過的風景，六一又嚷嚷著從小車上下來，到處跑著玩。她還鬧著要穿裙子，說要拍照片給媽媽看。到了晚上，齊海亮陪女兒一起看動畫片。六一的媽媽每天都會和女兒視頻聊天。見女兒玩得很開心，全家人才漸漸放了心。

“七仔”來了，

3個小伙伴相親相愛

在騎行的路上，六一看見一條棕色的卷毛狗喜歡得不得了，求著爸爸帶上路。可是，這條小狗是有主人的。齊海亮鄭重地對女兒承諾：“回頭爸爸送給你一只小狗，屬于你自己的。”

10月6日，一條兩個月大的拉布拉多小黑狗“七仔”從北京空運過來。小拖車成了六一和七仔的天堂。六一對小伙伴的到來興奮得不得了，常常抱著七仔睡，再也不喊無聊了。

騎行到廣東時，天氣炎熱。賓館沒有空調，齊海亮教六一打坐，心靜自然涼。六一裝模作樣打坐了一會兒，總結說：“爸爸，你這辦法沒有空調好使，下次記得找個帶空調的賓館吧。”“遵命，下次爸爸一定改！”

六一抱著哈密瓜猛吃，吃的時候還不忘搞怪。她在哈密瓜上半部左右各挖了一勺，再把勺子直接插在下半部的中間部位，調皮地問：“爸爸，像不像綠巨人？”齊海亮被逗得哈哈大笑，令人煩躁的炎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騎行路上，每分每秒都是困難的，從身體到心靈。雖然齊海亮的經驗很豐富，但是要保障六一和七仔的安全，他如履薄冰，提心吊膽。

騎行50多天的時候，齊海亮第一次感覺快崩潰了。六一牙疼，七仔便血；一個病得頭都抬不起來，一個像蘇乞兒一樣狼狽。齊海亮心疼得夠嗆。

當齊海亮鼓足勇氣、頂著熱浪加速騎行時，七仔熱得跳車了，摔得腿都露骨頭了，兩只小爪子可憐兮兮地緊緊抱著他。齊海亮一個大老爺們兒，差點兒和六一一起哭。

齊海亮忙著給七仔檢查傷口，一回頭看見六一一下子打開了好幾瓶飲料。齊海亮還以為女兒的公主病又犯了，忍不住訓了她兩句。沒想到，六一卻將幾瓶飲料全都倒進了爸爸的水壺里。原來，她是為了讓爸爸騎車時也可以喝到。哎，誤會孩子了，怎么辦？齊海亮糾結半天，還是對六一認真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晚上跟媽媽視頻，六一奶聲奶氣地告訴媽媽七仔受傷了、她哭了。臨睡前，齊海亮問女兒：“還和爸爸騎車不？”六一說：“不和你傻了吧唧地騎了。”“為什么啊？”“太熱了，我和七仔都受不了了。”“那咱們過幾天去雪山騎車吧，雪山涼快。”六一認真地想了想，回答說：“那好吧，省得你一個人騎車沒意思，我陪陪你吧。”

六一一直惦記著跟爸爸去海南島游泳，可是上島前，七仔卻把六一的游泳圈咬壞了。六一哭了半天，氣得威脅七仔：“你再不聽話，我就打你了。你要聽話，才是好七仔！”沒多久，七仔見水就想跳，齊海亮忍不住想教訓七仔，沒想到六一卻護得要命：“爸爸，你這么大了還欺負七仔，七仔的爸爸媽媽沒在身邊已經很可憐了，你還欺負它！”這話讓齊海亮哭笑不得，心里更是酸酸的：女兒肯定是想媽媽了。齊海亮和妻子商量，讓她幾天之后到海南與他們相聚。

騎行第57天，終于到海南了。一家三口騎車環島，六一別提多開心了！

在一個農場里，六一見到了荔枝樹、火龍果樹、菠蘿樹、檳榔樹……很多她從沒見過的果樹。六一收檳榔時，七仔跟著瞎搗亂；六一在池塘喂魚，七仔晃來晃去。那幾天，看三亞千古情、逛風情小鎮、游熱帶動物園、泡溫泉、坐帆船、享受日光浴、下海游玩，六一簡直玩瘋了。一家三口合影留念，六一媽媽白白凈凈很漂亮，齊海亮黝黑粗壯太成熟，好多人打趣他：“你的兩個女兒挺漂亮啊！”齊海亮笑著說：“以后我得在照片下面注明一下。”

11月12日，媽媽回家去了，六一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一直哭累了，她才趴在爸爸的肩膀上睡著了。齊海亮心力交瘁，都不想繼續騎行了。沒想到第二天六一就滿血復活，追著問爸爸：“你多會兒做旗子去啊？”

原來，前幾天騎友“網”給齊海亮畫了一面旗子，完全就是父女倆騎行的真實寫照。旗子上面寫著“爸爸帶我環中國”，中間是一幅動漫：一個爸爸在騎車，后面拖著一輛迷你小房車，車上插著一面小紅旗，旁邊是一個奔跑的小丫頭和一條小黑狗。六一看見后喜歡得不得了，讓爸爸趕緊做好旗子掛起來。

車上終于掛上了旗子，六一覺得自己好威風。

一路上，

他和她都在改變

在兩個人相依為命的日子里，齊海亮迅速地走進了六一的童年。一路的風景、人文、生活，都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他們。

齊海亮鼓勵膽小的六一到溪邊看鴨子、與小羊一起玩耍、給流浪狗喂食，他陪伴女兒經歷了無數個生命中的“第一次”。喂流浪狗時，齊海亮耐心地做示范：“當小狗高興時，它會對著你左右搖擺尾巴，這個時候你可以喂它點吃的，然后再試著去摸摸它。”

慢慢地，六一從“小公主”變成了一個“放養的小孩”，穿條小褲衩在小河里玩水槍，再也不像剛出門時見了陌生人就害羞。無論到了哪個城市，她都跑跑玩玩，比齊海亮還放得開。她還學會了心疼爸爸，給爸爸剝橘子吃、倒水喝，讓齊海亮感動至極。

在和女兒一起騎行的日子里，齊海亮也向“超級奶爸”變身。他每天要給女兒洗衣服、哄女兒睡覺、陪女兒遛狗、照顧生病的女兒……這些都是他以前從來沒做過的事情。“真的做了奶爸，感覺還挺不錯的。我付出了很多，收獲是女兒開始依賴我、信任我、需要我這個爸爸。”

騎行100天紀念日時，齊海亮發朋友圈說：“為了給六一改善伙食，我煮了餃子和湯圓，六一很捧場。這一路，我學會了燜米飯、煮面條、炒雞蛋、炒豆角，是在和女兒一起成長。我們一路很開心，滿滿的回憶，慢慢地回憶，可能會回憶一輩子。”

和可愛的女兒每天在一起，齊海亮這個糙老爺們兒的心變得越來越柔軟、細膩。他不僅學會照顧女兒的需要，還學會了表達感情。有一次，正騎行的他聽到藍牙音箱里傳來稚嫩的童聲“愛我，你就抱抱我”，他馬上停下車對六一說：“女兒，爸爸要抱抱你！”沒想到，六一卻跟著爸爸變粗獷了：“爸爸，你別整這些沒用的了，趕快騎，不然天又黑啦！”被女兒嫌棄，齊海亮真是心理陰影面積無數。

齊海亮常常為六一的童言童語而驚嘆。有一次，兩人結束了一天辛苦的騎行，入住酒店。齊海亮想好好休息一下，六一卻從這張床蹦到那張床，讓人心煩。齊海亮不高興地說：“你屬什么的啊？”六一認真地想了想，說：“我屬兔子的啊！小白兔不就是蹦蹦跳跳的嘛。”齊海亮覺得，女兒說得太有道理了！

隨著和爸爸越來越親近，六一也開始和爸爸斗智斗勇。有一次，六一說是去買飯，轉眼就用50元買了一堆玩具。齊海亮氣得夠嗆，可六一卻說：“爸爸，冷靜、冷靜、冷靜！”齊海亮簡直被氣笑了，對六一說：“爸爸很冷靜。不過以后，你不許看電視、玩手機、吃零食了。”六一馬上就回道：“那爸爸以后就別喝酒、別抽煙、別喝飲料了。”齊海亮被噎得夠嗆，決心改掉自己的壞毛病，做女兒的好榜樣。

2016年春節，在建水，父女倆休整3天。六一說：“爸爸，我想堆雪人。”齊海亮說：“好！爸爸帶你去香格里拉雪山堆雪人。”齊海亮真的陪女兒堆了大半天雪人。當天，他在微信上寫道：“很久以前，我選購了一個孩子，用一生來支付。我把她捧在手心里當掌上明珠，帶她去了解這世界，嚴厲地教她如何做人，又給她最安全的避風港……”

更重要的是，齊海亮不再和女兒說教，而是學會了用孩子的語言和女兒溝通。六一很喜歡動畫片《熊出沒》，她管爸爸叫熊大，自己是熊二。要是以前，齊海亮肯定覺得女兒這樣很沒規矩，可是現在，他很自然地和女兒聊天。六一說：“熊大，你越來越懶了，怎么今天這么早休息呀？”齊海亮說：“熊二，要不咱們再騎會兒？”六一回：“休息吧，熊大，你騎車很累了。”齊海亮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女兒叫他熊大，是在和他玩、跟他親。

騎行在滇藏線時，雪山越來越近，坡陡彎急，仿佛騎行在天際。夜晚到了德欽，仿佛就住在天上。抬頭仰望蒼穹，恍然發現繁星滿天，如鉆石般璀璨。靜穆夜色里的星空，高遠、寧靜、蒼涼，仿佛照亮了人心底最深處的角落。齊海亮如癡如醉，六一也驚嘆不已：“爸爸，閃閃的星星會說話啊，我好像伸手就能抓住它們了。”那一刻，齊海亮覺得女兒完全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騎行第248天，頂著漫天風沙，父女倆安全抵達了環中國的第四站拉薩。六一說：“爸爸，我想住帳篷！”想想接下來就是廣袤無垠的無人區，齊海亮決心滿足女兒的小心愿。

5月15日，他們從拉薩出發，路上多了幾個騎友，成了六人行。晚上，齊海亮騎行到羊湖的第一個埡口，搭起了帳篷。六一興奮極了：“這是我的公主城堡，只有被我邀請的人才可以進來！”吃過飯，六一又挨個帳篷串門，折騰得幾個同行的小哥哥都快崩潰了。

第二天早上，齊海亮被牧民的小羊、牦牛和樹梢的鳥兒叫醒。看著頭頂云霧繚繞的雪山，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在4000多米高的海拔住帳篷，喝自己煮的酥油茶，還有女兒在一旁嘰嘰喳喳，齊海亮覺得生活簡直幸福得有點兒奢侈。他忽然想起了一部自行車微電影《愛在當下》里的臺詞：當下最真，讓愛無憾。

父女倆的騎行還在繼續，齊海亮卻覺得自己已經收獲滿滿：他全身心地陪伴了女兒9個月，他了解了女兒的閃光點，他讀懂了女兒的語言，他給了女兒一個快樂的童年。他相信，等將來有一天女兒回憶起這段經歷，會驕傲地說：“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騎行帶我環游了中國！”

或許有一天，他還會帶著六一一路騎行到羅馬，和女兒一起體驗他所經歷的人生。

編輯 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