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蓓
每年的9月,是各大院校的入學季,順利跨入大學校門的新生,正以軍訓開啟著未來四年大學生活的新模式。與此同時,要迎接明年藝考的準高考生,已背著沉重的畫具,疲憊地邁向各大畫室,為明年的最后一擊拼命苦學。
本人的女兒也曾是中國千萬個藝考生中的一員,她目前已是廣州美術學院國畫系的大二學生,但每每回想女兒的高考歷程,我們的內心都不勝唏噓。
2015年1月11日,對于平常人來說,它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子,充其量也就是新年的第二個星期日,像這樣的星期日,屬于2015年的還有50多個在等著我們。但同樣的2015年1月11日,對于廣東的藝考生來說,卻是人生的第一場高考,為了能在千軍萬馬的競爭者中脫穎而出,為了能殺出重圍,在大考日益臨近的倒計時里,廣東的藝考生都在進行著地獄般的磨煉。
女兒就是2015年廣東萬千藝考生中的一名,從2014年的七月開始,女兒就順應著時下中國獨特的藝考培訓方式,完全脫離正常學校的文化學習,到畫室進行為期八個月的封閉訓練。每天的上課時間從最初的上午九時至晚上十時,到后來的上午八時至晚上十二時,有些班級甚至是從上午八時至第二天凌晨二時。每一天,女兒和她的藝考同學一樣,一畫就是十五六個小時,手指被磨出了水泡、繭子。
每一天的零時,我們夫婦倆都等在寒冷寂靜的畫室門口;每一天的零時,當女兒拖著疲憊的身體從畫室出來,出現在我們的眼前時,女兒的形象活生生就如一個剛從礦底爬上地面的童工,來自畫筆的鉛粉把她的臉、手以及滿身都蓋滿了,只看到鏡片后那雙因長時間睡眠不足而布滿血絲的黑眼睛。假如哪天“收工”的女兒滿身、滿臉七彩斑瀾,不用多問,那天畫室上的一定是色彩課。
這就是中國式的高考前培訓,它的強度完全可媲美于古時候科舉考試前的頭懸梁錐刺股。每天下課回家,女兒能真正躺下睡覺已是第二天凌晨的一點多鐘,早上七時許,女兒又必須準時從床上爬起,重回“地獄”開始新一天的磨煉。
有朋友說:“這樣會把小孩搞瘋的,不一定要進行這種魔鬼訓練,順其自然就好了。”但現實卻殘酷地告訴我們,如果不是這樣隨大流地往死里讀,你想考進全國九大美院的機率就幾乎為零,就算你跟著一天畫足十五六個小時,在同學里你也未必見得能比別人提升得更快、畫得更好。事實上,你不但要和別人一樣刻苦,甚至要比別人更刻苦,只有將別人比下去,你才有可能進入你夢想中的院校。
前面的考生告訴我們:正因為他們考前的殘酷訓練,導致他們進入大學后再也不想拿畫筆了。現在中國大學的學生不想學、老師不想教的現象比比皆是。女兒也在高強度的訓練過程中不斷反思,一步一步地打消了扎根國內做學問的宏圖偉愿,并將自己的未來方向調整為:盡能力考取國內最好的美術高校,然后轉學到國外一流的院校深造。女兒告訴我:她已十分痛恨中國的教育。
正當我們迷惘、糾結的時候,女兒中學的老師打來慰問電話。老師說:每年的高考都不是學生一個人的高考,而是學生身后整個團隊的高考,里面有家長、有學校也有老師。老師說:唯有經歷過中國高考的學生,他的人生才能算是完整的,只要經歷過中國的高考,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害怕其它的考試。
在老師的話里,我讀到了安慰,也讀到了悲哀。
你確實熱愛藝術嗎?
女兒是幸運的,在廣美的兩年大學生活,又讓她重新找回了自信,找到了方向,中國畫讓她扎實的中國文學功底在同學中脫穎而出,目前的她,已堅定不移地要在中國畫的求學路上一直走下去。但她更多的同學卻在就業前景和藝術造詣的矛盾中糾結著。如果不是真心熱愛藝術,如果只想用較低的文化分數進入大學,那么往后的路也是會走不高、走不遠的,只會越走越窄。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