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公投被否總理辭職“民粹勝利”

●本報駐意大利、加拿大、德國記者　韓秉宸　陶短房　青木　●本報記者　吳志偉　●陳一

“我們給意大利民眾改變的機會，但沒有成功。我在這個階段已竭盡所能，我的政府將在這里畫上句號。”當地時間12月5日，意大利總理倫齊發表電視講話，宣布意大利修憲公投被民眾否決。隨后他履行公投前的承諾，向意大利總統提出辭職。對此，意大利反對派政客和歐洲極右翼黨派一片歡呼，宣稱這是“民主的勝利”。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則感慨稱，這更是“民粹主義的勝利”。多數歐洲媒體認為，繼英國脫歐，特朗普上臺之后，公投被否決也使意大利反歐盟的民粹主義黨派上臺成為可能，將給歐洲的心臟地帶帶來巨大沖擊波。英國廣播公司（BBC）稱，歐洲領導人又得度過一個不眠之夜了，現在令他們擔心的事情太多了：默克爾正忙于進行危機管理，法國大部分時間要用來應對極右翼國民陣線，在不久的將來歐洲將有更多不可預測的黑天鵝：法國、德國、荷蘭都將在2017年進行大選。

意大利國內“一片歡騰”

當地時間5日晨，意大利全國7998個市鎮的6.2萬多個投票站的計票工作全部結束，據意大利內政部公布的最終統計數據顯示，在4日舉行的意大利修憲公投中，共有59.11%的意大利選民投出反對票，40.89%的選民投票支持此次憲法改革，倫齊政府發起的這場轟轟烈烈的憲法改革遭遇完敗。實際上，在4日23時投票正式結束后不久，各項出口民調就已宣判了修憲公投的“死刑”，倫齊本人也在計票開始僅1個半小時后，就在總理府宣布，修憲公投失敗。

在這次公投中，另一個令歐洲震動的數字是投票率。據統計，這次公投投票率高達68.48%，是意大利歷史上選民投票率最高的一次。這次公投是意大利今年的第二次公投，和此前那次意在拆除海上鉆井平臺不同的是，早上7點投票站開門后，選民們就絡繹不絕地紛至沓來。《環球時報》記者4日在多個投票站采訪時看到，投票開始兩小時后，很多投票站門前就出現了排隊現象。

由于這次公投竟然有近7成選民投票，另外此次公投反對票比例高出贊成票近20個百分點，因此5日早上投票結果一公布，意大利“一片歡騰”。當天上午，意大利各反對黨領導人紛紛在各種媒體上高調發聲，宣稱本次公投否決修憲是“民主的又一次完勝”，反對黨的支持者們聚集在街頭，慶祝他們成功否決公投。與此同時，歐洲右翼組織對此則表示祝賀。法國極右翼國民陣線領導人勒龐為意大利否決修憲公投歡呼，她在社交媒體上宣稱，人們需要傾聽意大利流露出的對“自由的渴望”。

不過，意公投被否決的消息傳出，歐洲金融市場卻一片慘綠。法國“資本”網站5日稱，意大利公投結果一出，歐元匯率立即跳水，歐元對美元匯率跌至1:1.05，是2015年3月以來的新低，這表明人們擔心歐元區第三大經濟體乃至歐元區本身的未來。

“意大利銀行成了歐洲的一個火藥桶。”德國《經濟新聞報》5日稱，歐盟現在只能希望意大利的金融市場不要強烈動蕩。境況不佳的意大利銀行存在超過兩萬億歐元的債務。相比之下，希臘的債務幾乎只算是毛毛雨。報道稱，意大利是歐元區第三大經濟體。由于意大利債務太大，歐洲央行或歐元區根本無法像救希臘那樣拯救意大利。

“民主的勝利”還是“民粹的勝利”

“民粹主義勝了”，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5日在首頁大標題上這樣寫道，意大利公投被否決，被廣泛視為歐洲民粹主義上升,以及對現體制不滿的試金石。美國《華爾街日報》稱，意大利拒絕憲法改革代表著民粹主義在歐洲心臟地帶取得了重大勝利。

實際上，意大利這次修憲公投的主要內容是改革議會體制和行政體制，提高立法效率和政府的行政效率。由于意大利議會采取比例代表制，造成國會小黨林立——意大利共有169個政黨，沒有一個政黨能夠單獨組閣。各政黨只能組成聯合政府，且經常因利益分配不均而垮臺。《紐約時報》稱，自1948年憲法頒布至今，意大利在過去70年里換了63屆政府，被稱為“混亂之國”。意大利絕大多數政府的壽命不過幾個月，唯一干滿任期的一屆政府是從2001年到2006年的貝盧斯科尼。此外，意大利擁有全歐洲規模最龐大的國會：參議院議員315人，眾議院議員630人。由于所有法案都需經過參眾兩院同時通過，且兩院通常由不同黨派主導，意大利平均需時一年以上才能通過一項法規。

按照倫齊政府提出的憲法修正案計劃，如果此次修憲通過，不僅未來意大利政局可以更穩定，立法和行政效率更高。僅議員人數減少和省級行政區劃取消這些措施，就可以為意中央政府節省數億歐元的開支。但這次看似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修憲，在反對派口中卻成為了“對民主空前威脅”，遭到包括前總理貝盧斯科尼領導的意大利力量黨、極右翼政黨北方聯盟和反建制政黨五星運動在內的幾大反對黨的強烈抵制，他們宣稱這次修憲是倫齊企圖獨裁的妄想，想剝奪民眾“一人一票”的選舉權。

《環球時報》記者4日在投票站中采訪時，眾多選擇向修憲說“不”的選民中，記者聽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維護民主”口號，只有一人宣稱是對修正案具體內容存在異議。意大利最新民調稱，46%的反對者宣稱，自己并不是對修憲本身有什么想法，而只是想通過投反對票宣泄自己的不滿，把政府趕下臺。倫齊在辭職演講中痛心地稱，作為一個只想攻擊別人的政客很簡單，但想做一個有所作為的政客很難。

美國《洛杉磯時報》稱，民粹主義是一個多變的、松散的集合體，在歐美，民粹主義已成為極端民族主義、反移民情緒、經濟上的不滿情緒以及對國際聯盟和貿易協定深深的懷疑的綜合體。報道稱，民粹主義近年來在歐洲大陸一直呈上升勢頭，從一個國家蔓延到另外一個國家，從總體上來說都是對政治精英及其所代表的一切表達憤怒。

許多歐洲媒體還質疑起公投這一被認為“最民主的形式”。法國《論壇報》稱，盡管意大利公投的內容并非與歐盟事務直接相關，但布魯塞爾對倫齊公投方案的支持是公開的、不言而喻的。自2015年7月起，歐盟已經先后在希臘（抒困方案）、荷蘭（歐盟-烏克蘭聯系國協議）、英國（脫歐）和意大利輸掉了4場公投。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上任以來一直在豪賭公投，執著地認為歐盟各成員國的相關公投一旦成功，有助于歐盟政策的貫徹實施，且每每采用公開站隊、施壓的方法表達歐盟立場，但結果總是事與愿違。“德國之聲”5日稱，全民公投是把雙刃劍，發起公投的先決條件是要有十足勝算，否則結果與預期往往相反，個別政治人物乃至整個國家或社會都可能會承受沉重代價。

2017年才是歐洲的噩夢

“意大利和歐洲的噩夢”，德國《西部日報》5日表示，意大利人很茫然，已成為歐盟新的問題兒童。歐盟又成了替罪羊。公投未通過，意味著意大利不能進入深刻的改革，意大利的金融面臨崩潰。歐盟又多了一個新的危機。

俄新社5日稱，意大利這一公投結果，可能讓該國退出歐盟或歐元區。這一結果將進一步刺激在歐洲空間的解體進程。歐盟目前正處于困難時期。這一公投結果將對整個歐盟局勢產生負面影響。意大利政府也將面臨全面危機。右翼和民族主義者是這場公投的勝利者。

美國花旗銀行日前在年度報告中宣稱，意修憲公投對歐盟產生的沖擊力，甚至將高于英國脫歐。由于在上臺執政后始終致力于改革，倫齊政府治下的意大利正逐步擺脫經濟衰退，意政壇也“難得地”獲得了近3年的穩定期，而這一切因本次公投宣告結束。

從政治方面來講，在英國退歐后剛剛形成的德法意“新三巨頭”模式，也會隨著倫齊政府倒臺而宣告破產。由于意大利選舉法改革仍未完成，德法兩國領導人即便想繼續維持“新三巨頭”，意大利也無法在短時間內通過選舉產生新的領導人，在英國退歐后剛出現穩定跡象的歐盟可能再度發生震蕩。

美國《紐約時報》稱，意大利人拒絕憲法改革的公投結果將使自己墜入政治和經濟動蕩之中，而且這一結果也一定會在整個歐盟內部回響。報道稱，公投被否決后，如果意大利的提前選舉明年進行，那么2017年將是歐盟歷史上具有重大影響意義的一年，因為歐盟的創始成員德國、法國和意大利都將走向投票站，一些對歐元持強烈懷疑立場和民粹主義候選人都表示要參加選舉。反體制情緒已經改變了歐洲越來越多國家的政治，意大利公投被否決向整個歐洲和世界發出了最強力的沖擊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