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

周會濤

奇跡

周會濤

汶川。

大地震后，一片凄慘的景象。到處是斷壁殘垣，到處是痛苦的呻吟，到處是失去親人后聲嘶力竭的慟哭。

解放軍救援部隊某部周濟生司令員行走在這狼藉滿地的廢墟間，神色凄楚而凝重。他不時詢問著傷者的情況，安慰著死難者的親屬，慰問著救援官兵。盡管他事先已經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盡管他的軍旅生涯里曾多次參與過大規模的諸如唐山大地震，長江抗洪等等的救援行動，但是眼前的慘狀還是令他觸目驚心。

解放軍救援官兵，來自全國各地的志愿者以及地震中的幸存者們正緊張忙碌著，盡管他們每個人的眼里都布滿血絲，但依舊頑強地堅持著搜尋工作。 因為他們知道，此刻他們是在和死神搶奪時間，每延遲一分鐘，都極有可能讓寶貴的生命從這個美好的世界上消失。

一幢坍塌的樓房廢墟旁，一位來自唐山的志愿者唐再生正拼命搬動、刨挖著碎磚瓦礫 。他眼睛紅紅的，蓬頭垢面，十指鮮血淋漓，衣服破爛不堪，上面布滿了血污。他是在獲悉汶川地震的消息后，立即推掉唾手可得的一單大生意，第一時間趕往災區的。他之所以這樣做，完全出于埋藏在他內心深處的那份沉甸甸的責任，那個感恩的情結。

周司令員經過這里，見周圍這一片廢墟旁邊只有他一個人在忙活，不由停下腳步。他疑惑地望著眼前這位三十多歲的年輕人，問道：“小伙子，怎么就你一個人在挖？”

“這里救援隊已經搜尋過了，他們都走了，他們不相信里面還有活著的生命。”唐再生沒有抬頭，依舊固執地刨挖著。

“你是唐山人？”周濟生疑惑地問道。

“是的，昨天趕過來的。”唐再生并沒有感到奇怪，因為唐山那獨特的口音，在全國都是相當出名的。

“那你怎么知道里面一定有人，是探測儀探測出來的？”

“不是，探測儀測過了，再沒有發現生命跡象。”

“那你是怎么相信里面一定有人活著？”老將軍更加疑惑。

“救援隊從里面救出一位生命垂危的母親，臨死前憑借最后一絲氣力用微顫的手指指向里面，還有就是她那雙將就木的瞳孔里流露出的 祈盼的眼神，那眼神，我讀得懂。”他的語氣很堅定，但是始終沒有抬頭看他一眼，仿佛在跟空氣說話一般。

“為什么不多叫幾個人幫你挖？”老將軍湊上前去，跟小伙子一起搬動起瓦礫來。

“來了幾波，覺得沒希望，誤認為我被死人嚇神經了，就趕去其他地方救援了。”唐再生這下才探起身，感激地望望眼前這位白發蒼蒼的老將軍，“可是，我更相信我自己，相信我的的感覺，我覺得那位死去的母親的目光，就在我的周圍凝視著我……”

“你就這么相信你的心理感應？”老將軍說著，和小伙子一起吃力地抬起一根粗大的鋼筋，鋼筋是殘留著大大小小的水泥塊。

“是的，因為三十二年前的唐山大地震，也是在跟這里一樣的一片廢墟里，埋著一個媽媽和她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小伙子語無倫次地講著，并沒有停下手來， “三天三夜后，當她終于盼到外面嘈雜的人聲的時候，用盡最后的一絲氣力，用磚塊輕輕敲打著里面的墻壁。而這細小而短促的聲音，竟然被一位打此路過的一位解放軍叔叔捕捉到了。于是，那位叔叔也就是靠著這種感應，在破磚爛瓦里挖呀挖，挖呀挖，終于，挖出了那對母子。當他挖出這對母子的時候，發現母親已然死去，而她的柔弱的軀體支撐出的一塊狹小的空間里，她剛剛出生不久的孩子的嘴里，還噙著她已經干癟的奶頭……”

“你是從哪兒聽來的故事？”老將軍愣住了，他直起身，驚奇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年輕人。

“那不是故事，那個被救的嬰兒，就是現在的我。”唐再生的嗓音梗塞了，眼里汪出一泓水。

“你——你現在的名字是不是叫唐再生？”老將軍的聲音激動得有些顫抖 ，“你家當時住在勝利北街，筒子胡同，對不對？”

“你怎么知道？”唐再生這次真的愣住了，終于直起身，出奇地望著眼前這位滿頭銀發的老將軍：“難道說，您就是——”

老將軍沒有說話，而是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片刻后，又各自俯下身去，搬動起那大大小小的磚頭瓦塊。

幾天后，新聞報道中傳出一則消息，大致內容是：一位五歲兒童，在被困四天后，在一名負責救援工作的司令員和一位來自唐山的志愿者連續十幾個小時的不懈努力下，成功獲救，創造了汶川地震期間的又一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