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工程上的博士生導師

江舟

海南中部山區的保亭縣出了個貪官！原海南省農墾科學院院長兼海南省農墾科學院保亭試驗站（保亭熱作所）所長、博士生導師蔣菊生涉嫌受賄犯罪，被檢察機關帶走了，一時成了瓊島熱門話題。

2015年5月20日，經上級檢察院決定，蔣菊生被執行逮捕。經過保亭縣檢察院三個多月的艱苦偵查，終于查明：蔣菊生在擔任海南省農墾科學院院長等職務期間，利用職務便利，多次收受他人財物共計人民幣98萬元，港幣5萬元。2015年8月27日，保亭縣檢察院將蔣菊生受賄一案向法院提起公訴。2016年6月30日，保亭縣法院經審理對此案進行公開宣判：以受賄罪判處蔣菊生有期徒刑三年零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退繳的26萬元贓款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意外獲知高端人才涉腐

2013年春節剛過，海南檢察機關針對海南省農墾系統發生的系列腐敗案展開專項行動。保亭縣檢察院辦案人員在初查保亭某農場一起受賄案的過程中，意外發現了其他線索。據一工程隊老板交代，他給農場某領導送過錢，還給蔣菊生送過錢。

蔣菊生是何許人也？辦案人員經查，此人是海南省農墾科學院院長兼海南省農墾科學院保亭實驗站站長、博士生導師。

案情重大，刻不容緩。保亭縣檢察院領導立即向上級院領導作了匯報，并被指定進行初查。是年4月25日晚上，保亭縣檢察院檢委會辦公室的燈還亮著，正在就蔣菊生受賄線索連夜開會研究，從初查策略等方面迅速作出部署。

兵貴神速。翌日一早，他們兵分兩路：一路趕赴海口找送錢老板固定證據，防止串供，毀證。另一路赴保亭熱作所，搜集蔣菊生涉嫌受賄犯罪證據以及其大筆資金流向，防止其轉移贓款，一切都在秘密進行中。

盡管辦案人員是在外圍秘密初查，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聞聽風聲的蔣菊生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他思前想后，怕一旦案發會毀掉自己的前程和名節，會牽連家人，會遭受牢獄之災。其實，自從蔣菊生收了他人的百余萬元不義之財后，他便開始承受巨大的精神壓力，過上了提心吊膽的日子。

經過反復思忖后，他突然眼前一亮，來了靈感。2015年4月30日，蔣菊生驅車來到海口，將事先備好的9萬元現金退給了符老板。并略帶苦笑地說：“退給你這9萬元，切記做人要厚道，無論今后什么人調查你，你那張嘴要嚴實點，萬不可害人。”“蔣院長放心，我不是那種人。”

蔣菊生認為，只要符老板不說，檢察院也難下定論。緊接著，蔣菊生將16萬元存入海南省紀委廉政賬戶。他覺得這樣做即便檢察院真的查起來，也有個拒收賄款的說辭。

退出和繳存了部分贓款，蔣菊生感到自己有所解脫。接下來，他便爭取主動，于2015年5月10日這天來到海南省紀委投案。

庭審悔罪，自認“不是當官的料”

很快，蔣菊生被保亭縣檢察院辦案人員帶到辦案點。在辦案人員已經掌握鐵證的情況下，本來還對自己“瞞天過海”的退贓行為和繳存廉政賬戶的目的抱有僥幸心理的蔣菊生，終于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交代了所犯罪行。辦案人員根據蔣菊生的交代，對每一筆受賄事實，每一個問題每一個細節都反復多次訊問，在每次訊問中都問到其前幾次就某個問題的交代是否屬實，有無記憶上的錯誤，易反復的地方讓其親筆寫供述以防嫌疑人日后翻供。

蔣菊生交代罪行后，良心也受到了震動，悔罪的同時動員家屬退出10萬元贓款。

隨著完整證據鏈條的形成，蔣菊生受賄案的所有人證、物證、書證已全部獲取。此案偵查終結后，2015年8月27日，保亭縣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是年11月11日，保亭縣法院審判大庭座無虛席，聞訊趕來的海南農墾系統有關農場領導及蔣菊生親朋好友等數百人翹首等待法院的莊嚴審判。

在檢察機關全面確鑿的證據面前，蔣菊生對自己所犯罪行供認不諱。并懺悔不已，他最后說道，“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寧愿做學問，也不去當官，因為我并不是當官的料。”

2016年6月30日，保亭縣法院一審以受賄罪，判處蔣菊生有期徒刑三年零六個月，并處罰金30萬元，退繳的26萬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一審宣判后，蔣菊生當庭表示服判不上訴。

他對辦案檢察官說：“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對我們這些職務犯罪人員在量刑上更加公平合理。我被判三年六個月，刑期過去一年多，很快會出來，我會重新做人，發揮自己的學術專長，發揮余熱，報效社會。”

蔣菊生從一個海南省農墾科學院院長（正處級）、博士生導師，墮落成人民的罪人，這巨大的人生反差不只是蔣菊生應該反思的，其實也給手握重權的黨員領導干部一個警示。而犯罪帶來的后果不但毀了蔣菊生自己的前程，還給家人平添了痛苦。這些樸素的道理，只有貪官們失去了人身自由時，方才曉得。

蔣菊生因受賄犯罪被捕關進看守所后，他痛不欲生，反思自己的過去，寫下了懺悔與沉思筆記，以警示他人。

貪婪取禍 留下幾多思索

蔣菊生出生在湖南祁陽縣的一個世代農民家庭。父母目不識丁，但勤勞善良，嚴格要求子女好好讀書，望“鯉魚”能跳出“農門”。蔣菊生從小學到高中，基本上是半讀半農，上午是讀書娃，下午是放牛郞，晚上在煤油燈下做作業，由于他發奮苦讀，品學兼優，1978年7月參加全國高考，他被中南林學院錄取。畢業后被分配到林業部中南林業規劃院工作。因工作成績突出，兩年后入黨。

1992年7月，因工作需要他被調到中國熱帶農業科學院橡膠所工作，先后擔任副所長、所長等職，通過在職刻苦攻讀，先后取得華南熱帶農業大學、中國科學院的碩士、博士學位，成為熱作兩院最年輕的博士生導師之一。期間，蔣菊生先后主持和參與多項國家及省部級科研項目，有20多項科研成果獲得國家、省部級科技獎項，培養博士、碩士研究生40多名，并出版了三部專著。

2005年7月，因成立海南天然橡膠產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蔣菊生被調到海南農墾，先后擔任總經理助理、總農藝師等職。2009年3月，農墾科學院組建，蔣菊生任院長。正是當了科學院院長這個官職后，蔣菊生的人生發生了逆轉。

盧梭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在人們的心靈中從來就沒有生來的邪惡，任何邪惡，人們都能說出它是怎樣從什么地方進入人心的。對此，蔣菊生體會頗深。

隨著海南農墾的改革，在當時一無資金，二無人才的條件下組建了農墾科學院，蔣菊生走馬上任當了院長，面對重重困難和阻力，他希望能夠做出一番成績讓別人看看，于是開始變得世故。雖然他心里有過不情愿，也渴望純真，但為了單位的生存和個人的名譽不得不采用隨社會大流的生存方式。加之，他沒有注重黨紀國法的學習和道德行為的修煉，再加上他自身的人性弱點和日益膨脹的欲望，驕氣、霸氣、躁氣、怨氣開始在他身上逐漸顯現，整天跑政府部門尋找科研項目，跑賓館、酒店、茶樓尋找合作伙伴，不該吃的吃了，不能收的收了，生活上開始墮落。然而，人在做，天在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2015年12月26日，海南官方網站發布消息稱，海南省紀委已對省檢察院移送的省農墾科學院黨委副書記、院長蔣菊生嚴重違紀問題進行了紀律審查。經查，蔣菊生嚴重違反廉潔紀律，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在承攬工程、工程項目合作、工程款撥付、土地租賃等方面為他人謀利并收受財物。蔣菊生涉嫌犯罪問題將由司法機關繼續依法查處。

有網民跟帖稱：“此人極度聰明，極度有才，極度自負，極度自私。做個專家也罷，做領導害了一大幫人！”

蔣菊生受賄案把人們引入了理性的思索：什么原因使原本是高知型領導干部的蔣菊生最終成為腐敗分子？為什么一些高級專業人才會發生以權斂財的腐敗案？

辦案檢察官告訴筆者，蔣菊生犯罪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根本原因是放棄了人生觀、價值觀、權力觀的改造，放棄了法律學習。這與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受利益驅動，人們的思想和價值觀念發生了改變不無關系，即使是高級人才也不例外。

蔣菊生歸案后坦言：“拜金欲望是我的價值觀、世界觀蛻變的開始。我第一次收受賄賂時，也有過‘收’還是‘不收’的思想斗爭。同時也在自問：‘這是犯罪嗎？’其實答案是肯定的。可我偏要作否定的回答。別人有求于我，我替別人辦了事，別人送錢感謝我，在情理之中。如此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心理，實則是為淡化內心深處的罪惡，為自己的犯罪行為求得心理上的平衡，從而導致了自己世界觀、價值觀的扭曲和蛻變，跌入了犯罪的深淵。”

辦案檢察官分析認為，蔣菊生犯罪，主觀因素起了決定性作用，但客觀因素也不容忽視。海南農墾系統近年來也制定了不少規章制度，但是這些制度沒落到實處。

檢察官指出，蔣菊生受賄案警示我們，各地不僅要重用專業人才，更要重視對專業人才的教育和管理。特別是政府部門對專業技術人才和高級管理人才，除了讓他們掌握一定的權力，發揮特長外，還要對他們加強法律法規教育以及思想道德教育，讓他們提高自身免疫力。組織上要關心高端專業人才，更要加強監督，防止他們利用自己的專長和手中的權力謀取私利。讓高級人才不出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對他們最好的關愛和保護。

編輯：成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