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熹文
好的生活,值得我去擁有
●楊熹文

我23歲開始獨立生活,賺得第一筆辛苦錢的時候知道了柴米油鹽貴,從此對什么花銷都摳門起來。那時認識了一個朋友,同樣是賺辛苦錢的普通女孩,我們每天一同相約去打工,下班后進出華人超市買便宜蔬果,再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去趕公交車。我們明明過同樣的生活,可就是隱隱約約覺得她哪里和我不一樣。
我那時睡眠極度缺乏,每天早上挨到最后一刻才起,胡亂穿上一團皺的工作服,再塞一把麥片進嘴里,就飛奔出門趕公交車了。等我出現在打工餐館門口時,必定一副慌張的形象。可是那姑娘不一樣,她堅決在上班前兩個鐘頭起床,好好做頓早餐,穿上前一晚就熨好的工作服,梳好頭化好妝,然后一絲不茍地來上班。聽說姑娘有一個習慣,每周雷打不動地去外面的咖啡館吃一次早餐。有一次她約我一起,就在那個我幾乎每天都會經過,看起來非常昂貴的餐廳。那里裝潢高雅,每每看見打扮精致的婦人坐在陽光下輕啜咖啡,我總是低下頭,覺得自己并不屬于那一類人。
那天我欣然接受了姑娘的邀約,期待著見識下咖啡館里的早餐有多奢華,然而當那份早餐被端到面前時,我卻大吃一驚。食物擺盤精致,可分量實在單薄:兩片烤吐司、兩個蛋、一點奶油蘑菇、一團煮菠菜、兩片番茄。我一邊吃一邊覺得不值得,鼓著兩個腮幫子和姑娘說:“太失望了,這一頓要是在家里做,算下來才不過5紐幣(新西蘭貨幣),我們花20多紐幣在這里吃一頓,多浪費呀!”
我絮絮叨叨,惹得她大喊:“我們吃的不是早餐,是情調。”我在回家的一路上都心疼著,“天哪,什么樣的情調能值20多紐幣?”
后來,我的生活好了很多,依舊對吃有比較低質量的要求,覺得吃飽比吃好重要得多。比如,有朋友相約出門,正為去哪家餐館而猶豫不決,我就會提議:“我們去吃自助餐吧。”國外的自助餐館非常適合貧民階級,甭管食物是否新鮮,味道是否合胃口,光是從這一排逛到那一排的冷餐熱餐都能讓人覺得占到了便宜。我也固執地執行著省錢之道,能在家做的菜就絕對不去飯店里點。
比如朋友堅持在昂貴的日料店里吃三文魚,而我花同樣的價錢從超市把半條都買回家,七剁八切后胡亂堆了滿盤,不顧吃相地和朋友說:“看看,這不是一樣的嗎?”我也無法理解那些去高級餐館吃炒飯的人,總是拿出一副說教的語氣,“拜托,家里都可以做的呀。”
直到這些固執的舊觀念遇上了一次約會,我的某些想法才發生了改變。
有一個風流倜儻的男人約我吃飯,選中一家意大利餐廳,那是家隱藏在城中心高雅又小眾的餐廳,據說以價格昂貴和分量極少而出名。餐廳環境優雅,氣氛怡人,漂亮的女孩子彈著鋼琴曲,服務生點燃我桌上的蠟燭。我拘謹落座,偷偷觀察了周圍吃飯的男人女人,發現他們無論年齡,都身材勻稱,穿著體面,舉手投足都是一股高貴氣。
那是一次非常美妙的餐廳經歷,一切都令我心生向往。燭光在眼前發出輕柔的光亮,耳邊是悅耳的琴聲,周圍是體面又優雅的人。
那晚回家后我已饑腸轆轆,煮了泡面來充饑,泡面香濃的味道彌散開來。那碗面醬料十足,分量驚人,可是我吃著吃著就放下了筷子,覺得這里面少了一種味道。
我漸漸體會出,這泡面里缺乏的味道,就是一首舒緩的鋼琴曲,是桌上淡淡的燭光,是精致悅目的擺盤,是那些舉止優雅的人,還有我收緊小腹經過洗手間的鏡子,突然覺得自己也挺美好的那一刻。
突然想起當年結識的姑娘的那句話:“我吃的不是早餐,是情調。”我也忽然就理解了那些堅持到日料店去吃三文魚的人,還有那些去高級餐廳點炒飯的人。或許大家去好一點的餐廳吃飯,并不是為了食物本身,而是為了走進那樣一種氣氛里,坐在那里就能感受到,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那么好的生活,而那樣好的生活,我也值得去擁有。
那次約會后,我開始注重自己的儀表和舉止,穿無褶皺的工作服,化一絲不茍的妝,努力去賺錢,對待生活虔誠又莊重,多了一些儀式感。我開始喜歡去好一點的餐廳去吃飯,這也幾乎成為每周最令人期待的事。
真的,坐在旋轉餐廳里,被一些優雅的人包圍,從面前那盤精致的魚排上切下一小塊,慢慢享受一杯紅酒,絲毫不心疼這一晚已經花掉這周工資的1/5,因為隱約就覺得有一種聲音,正在提醒未來的我,你要加倍努力,去擁有這樣的生活。
(摘自愛微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