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愛妹 吳智宇
(南京師范大學金陵女子學院,南京 210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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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義認同:理論、研究與實踐*
郭愛妹 吳智宇
(南京師范大學金陵女子學院,南京 210097)
在過去的三十多年中,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一直是西方心理學研究中一個活躍的研究主題。女性主義認同是一種基于女性主義立場并自我標簽為女性主義者的社會認同?;贒owning 和Roush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心理學研究者開發了FIS、FIDS、FIC等旨在評估女性主義認同發展階段與水平的測量工具。研究表明,由于女性主義賦權女性挑戰其生活及社會文化中的性別主義偏見,因此,女性主義認同發展能夠有效地提升女性的自尊、自我效能感、主觀幸福感,從而促進女性的身心健康。未來的女性主義認同研究應該重點致力于女性主義認同理論的完善和深化及研究方法論的變革,包括運用交錯性范式與多元方法探討不同性別、種族/民族、年齡、階層等多元群體經驗,使用追蹤研究探討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的歷程,以及致力于女性主義認同研究工具的本土化,從而推動我國女性主義認同研究的發展。
社會認同;女性主義認同;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性別心理學
女性主義認同一直是哲學、社會學、心理學以及女性主義理論等學科領域共同關注的一個交叉性領域;它起源于女性主義運動與社會認同理論,咨詢和發展心理學對女性主義認同及其認同發展歷程的探討則進一步促進了女性主義認同研究的發展。在過去的三十多年中,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一直是西方心理學研究中一個活躍的研究主題(Marine & Lewis,2014,p.11),心理學家致力于探討女性的女性主義意識與重要的心理過程之間的關系(Fisher et al.,2000,p.15)。研究表明,女性主義認同發展能夠有效地提升女性的自尊、自我效能感、主觀幸福感,促進女性的身心健康。在我國,女性主義認同還是一個相對陌生的概念,相關研究尚處于空白階段。隨著西方女性主義認同研究成果的不斷積累與我國性別心理學研究的縱深推進,深化對女性主義認同內涵的理解,梳理西方女性主義認同的最新研究成果,探討女性主義認同研究的未來走向,對促進我國女性主義認同研究十分必要。
1.1 女性主義認同的界定
女性主義(feminism)是一種持續變化著的建構(Frieze &McHugh,1998)。盡管女性主義本身是一個異質性的概念,包括自由女性主義、激進女性主義、社會主義女性主義、后現代和后殖民女性主義等,但有其共同的核心理念:女性主義是關于性別公平的理論和實踐。而女性主義者就是指那些追求在社會、政治以及經濟領域的性別平等之人(Marine & Lewis,2014,p.11)?;谏鲜鰧ε灾髁x和女性主義者的理解,女性主義認同(feminist identity)則是指一種基于女性主義立場并自我標簽為女性主義者(feminists)的社會認同(social identity)(Eisele & Stake,2008,p.2)。它類似于艾里克森的自我意象(self-image),強調強烈的自我感以及對于自身作為女性的性別的認同。
在社會運動研究中,女性主義認同被視為“集體認同”(collective identity)或“運動認同”(movement identity),即一種個體與更廣泛的社區、范疇、實踐或制度相關聯的認知、道德以及情感聯系(Polletta & Jasper,2001,p.285),或一種對于女性主義社會運動(feminist social movement)的成員身份的認同(Kelly,2015,p.82)。
在社會心理學研究領域,女性主義認同是社會認同的形式之一(Williams & Wittig,1997,p.888),主要探討個體如何界定女性主義者以及對女性主義價值觀的承諾水平。有研究者區分了個體女性主義認同(我認為自己是女性主義者)與公共女性主義認同(我告知他人我是女性主義者),但在Williams和Wittig(1997)看來,自我標簽為女性主義者和在社會話語中公開宣稱自己是女性主義者都是對群體成員身份的肯定,因而均屬于社會認同的范疇,并以術語“女性主義社會認同”(feminist social identity)來指稱。
在咨詢與發展心理學領域,女性主義認同不只是一種“存在”(being),更是一個“形成的過程”(the process of becoming)。女性主義認同發展(feminist identity development),亦被稱為“成為女性主義者”(feminist becoming),是指“個體的性別意識覺醒、致力于與自己根深蒂固的父權觀念進行斗爭與協商,并由此形成一種全新的抗爭父權的意識的漸進過程”(Marine & Lewis,2014,p.12)。
因此,在社會認同理論家看來,女性主義認同描繪了個體從社會的和外在的自我向個體的和內在的自我發展的歷程。要想形成一個連續的且有價值的社會認同是一項極其困難的發展任務;這一任務對于女性而言尤為困難,它需要女性超越性別主義偏見以及社會對女性價值的貶抑而形成完整的自我概念,并學會強調和肯定自身為女性的價值。
1.2 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
女性主義認同理論起源于第二次女權運動。在20世紀60、70年代社會矛盾異常激化的美國社會,女性主義者對作為“社會矛盾犧牲品”的強烈意識,使得女性發展了一種與其他女性聯合起來共同抗爭父權制壓迫的群體意識。哲學家Bartky(1975)將這種“成為女性主義者”的過程描繪為“一種具有深遠意義的個體性變革”(p.425)。
心理學對社會認同發展的研究則直接促成了女性主義認同理論的產生?;谏鐣J同理論,Downing 和Roush(1985)認為,要獲得積極的女性主義認同,女性必須認識到性別主義偏見且對此進行群體水平上的抗爭,并由此提出了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在他們看來,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是指女性從對性別主義偏見的否認和對傳統性別角色定型的不加批判地接受轉向意識到并承諾改變父權制壓迫的過程。這一過程分為以下5個階段(p.699):
第一,被動接受階段(Passive Acceptance,簡稱PA):處于該階段的女性往往會忽略個體、制度及文化中普遍存在的性別主義偏見,傾向于接受傳統性別角色定型與等級制;相信男性優勢于女性,并且認為傳統的性別角色分工是有益無害的。
第二,真相揭露階段(Revelation,簡稱REV):當個體經歷一系列消極事件(如離婚、工作被拒)或積極事件(如參加意識提升小組)之后,個體開始質疑與排斥傳統性別角色,對滲透著性別主義偏見的社會滋生出強烈的憤怒情結,并對自己曾經有過的性別主義態度與行為深感內疚,開始了“將所有男性視為消極的、而將所有女性視為積極的”二元思維方式。由于性別社會化的歷程可能導致女性的信任危機,因此這一階段的發展可能是緩慢而艱難的。
第三,聯結—發散階段(Embeddedness-Emanation,簡稱EE):該階段涉及到兩個子階段:聯結階段和發散階段。處于聯結階段的女性將自身嵌入到女性亞文化之中,不加批判地接受女性主義價值觀,并與其他女性產生共鳴與聯結(即“姐妹情誼”)。但由于大多數女性均與男性有著密切的關系(如,作為女兒、母親或伴侶),許多女性難以完全嵌入到女性的亞文化之中,因而尋求彰顯自己的特質。處于發散階段的女性開始認識到憤怒并不是促進社會變革最有效的方式,從而形成了更具彈性與適應性的應對策略。
第四,整合階段(Synthesis,簡稱SYN):處于這一階段的女性已經能夠超越傳統的性別角色,對性別主義擁有更為彈性的認知;她們能基于個體的角度評估性別主義事件,從而發展出積極的女性主義認同。
第五,積極承諾階段(Active Commitment,簡稱AC):處于這一階段的女性認識到“相同不等于平等”,主張“差異基礎上的平等”;開始將女性主義認同與旨在消滅性別壓迫的社會變革結合起來,承諾以更有意義的行動來建構一個更加性別公平的世界。
可以看出,女性主義認同是一個循序漸進與持續發展的過程,但個體生命發展歷程和生活情境可能會影響其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的進程,致使其停滯在某一發展階段,或身處困境之時可能會逆轉到早期階段。但是,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的核心在于個體對偏見與歧視的認知、抗爭、整合并最終指向一種“真正的和積極的”("authentic and positive")認同發展。
基于Downing 和Roush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心理學研究者開發了一系列旨在評估女性主義認同發展階段與水平的測量工具(參見表1)。
2.1 FIS量表
Rickard開發了第一個旨在測量女性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水平的FIS量表(Feminist Identity Scale);隨后,又對該量表進行了重新修訂,從最初的99個項目精簡為37個項目(Rickard,1989)。雖然FIS量表依據Downing和Roush的五階段模型而開發的,但FIS量表只包含4個分量表。在Rickard看來,第5階段“積極承諾”實際上是第4階段即“整合階段”在行為上的體現。FIS量表是女性主義認同研究的重要工具,被廣泛應用于女性主義認同的相關研究之中。
2.2 FIDS量表
為了提高FIS量表的結構效度和信度,Bargad和Hyde(1991)開發了FIDS量表(Feminist Identity Development Scale)。FIDS共包含5個分量表、39個項目,分別對應于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的5個發展階段。FIDS量表的應用范疇也很廣泛,但亦因“整合階段”的項目數過少而備受質疑。
2.3 FIC量表
FIC量表(Feminist Identity Composite)是Fischer等(2000)基于FIS量表與FIDS 量表基礎之上綜合而成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量表。Fischer等對FIS量表和FIDS量表進行了內在一致性和同質性、因素結構、內容分析檢驗,并進行了改進。FIC量表共包含5個分量表、39個項目。其中,19個項目來自FIDS量表,20個項目來自FIS量表。FIC量表包含了Downing 和Roush的認同發展理論的5個階段,并綜合了FIS和FIDS這兩個量表的優勢,有效地提高了量表的信度和效度。
以上3個量表均是基于Downing和Roush的五階段模型而開發出來的,三者的計分方式相似:計算出每個分量表的均值,分數越高代表越對應于相應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階段。盡管FIS量表和FIDS量表表現出較好的內容效度與內在一致性效度,但相比而言,Fischer等開發的FIC量表表現出更強的內在一致性效度(Marine & Lewis,2014,p.13)。

表1 FIS量表、FIDS量表及FIC量表的比較
注:PA=Passive Acceptance REV=Revelation EE=Embeddedness-Emanation SYN=Synthesis AC=Active Commitment
3.1 女性主義認同與女性的自尊及身心健康關系
認同女性主義價值是女性的自我積極情感與賦權的重要來源之一(Yakushko,2007),女性主義意識因而被視為一種反對性別主義危害的強有力的資源(Sabik & Tylka,2006)。由于女性主義賦權女性挑戰其生活及社會中的性別主義偏見,因此,女性主義認同發展可能為女性帶來諸多積極的身心健康效應(Leaper & Arias,2001,p.475):更少的飲食障礙和抑郁(Sabik & Tylka,2006;Snyder & Hasbrouck,1996;Hurt et al.,2007)、較強的自尊與自我效能感(Carpenter & Johnson,2001)、更積極的心理健康(Eisele & Stake,2008;Leaper & Arias,2011)與生活滿意度(Yakushko,2007)以及更高水平的主觀幸福感(Saunders & Kashubeck-West,2006)。
女性主義認同發展可以減少女性自我客體化所帶來的飲食失調和抑郁問題。Snyder和Hasbrouck(1996)探討了女性主義認同、性別特質及飲食失調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水平越高,女大學生飲食失調和抑郁的可能性越小。Hurt等(2007)的研究發現,遵循傳統女性氣質標準的女性容易造成對自身身體的規訓與羞恥化,而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水平較高的女性更傾向于拒絕傳統的女性氣質標準。
Carpenter和Johnson(2001)探討了女性主義認同與女性的自尊之間的關聯性,結果發現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水平較高的女性更易獲得較高水平的自尊。Eisele和 Stake(2008)將女性主義認同與自我效能感及積極的心理健康聯系起來,指出: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有利于積極的心理健康(p.233)。Saunders和Kashubeck-West(2006)、Yakushko(2007)等探討女性主義認同與主觀幸福感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水平較高的女性確實反映出較高水平的主觀幸福感,“這可能是因為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水平較高的女性能夠賦權于自己主動地做出更加有益的生活選擇”(Saunders & Kashubeck-West,2006,p.10)。
3.2 女性主義認同與性別角色態度的關系
Downing和Roush(1985)指出:處于較低認同發展階段比處于較高認同發展階段的女性持有更為傳統的性別角色態度。大量的研究證明了這一觀點。例如,Rickard(1990)考察女大學生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是否會影響其對男女藝術家的作品的評價。結果表明,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水平較低的女大學生在評價男女藝術家的作品時可能持有更為傳統的性別刻板印象與性別偏見;反之,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水平較高的女大學生則傾向于做出更為客觀公正的評價。Rickard(1989)探討了女性主義認同發展對兩性關系的影響,認為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水平較低的女性在兩性關系中更傾向于表現出傳統的性別角色行為,而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水平較高的女生更期待平等的兩性關系。Fisher等(2000)、Zucker(2004)則探討了女性主義認同發展與社會關于女性的態度、女性主義意識、性別主義的敏感性、女性主義自我標簽、自我認同、女性組織參與度、社會行動傾向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女性主義認同與以上各方面的測量有著很強的一致性,從而很好地驗證了Downing和Roush所提出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的五階段模型(Moradi,Subich,& Phillips,2002)。
3.3 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的影響因素
諸多研究還探討了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的相關影響因素。研究表明,時代背景、社會性別文化、家庭與受教育背景、學校課程以及人生閱歷等均會影響女性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
Peltola等(2004)以美國三代女性(出生于1945年之前;1946-1959年;1960-1978年)為研究對象,探討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的代際差異。結果發現:時代背景對女性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具有重要影響。出生于嬰兒潮(baby boomer)、成長于女性主義運動的第二次浪潮的女性更傾向于自我標簽為女性主義者;而出生于生育低谷期(baby bust)、成長于女性主義運動的“休眠期”的新生代女性,傾向于不愿意認同女性主義者身份。然而,這并不意味著新生代女性拒絕女性主義的平等價值觀。事實上,共時性地認同女性主義目標與拒絕女性主義者標簽使新生代女性被研究者稱為“我不是女性主義者,但是……”的一代(Marine & Lewis,2014;Zucker,2004;Quinn & Radtke,2006;Duncan,2010)。
“我不是女性主義者,但是……”現象普遍存在于新生代的女性群體中:她們在支持女性主義的平等價值觀的同時拒絕自我標簽為女性主義者(Marine & Lewis,2014);她們甚至愿意公開支持女性主義運動但拒絕承認女性主義者這一術語與自己的關系(Zucker,2004)。依據社會認同理論,為了形成完善的自我概念,個體更傾向于認同具有積極評價的群體,而拒絕認同具有消極評價的群體。盡管許多研究表明社會關于女性主義者的定型包含許多積極的特征(如,智慧、富有競爭性、獨立、自主等),但也存在許多消極定型與污名化的傾向:例如,憎恨男人、同性戀、缺乏女性魅力、攻擊性強、苛刻、無幽默感等等(Duncan,2010)。
家庭的性別平等文化、學校課程、人生閱歷等亦是女性主義認同發展重要的影響因素。開放的家庭環境更容易與積極的反種族主義世界觀以及發展良好的女性主義認同相聯系;反之則更可能與有偏見的種族態度以及較弱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相聯系。此外,學校的性別研究課程、女性的人生閱歷(如,經歷過性別主義事件等)等因素均可能對個體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產生影響。
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對于女性的性別角色態度、自尊、自我效能感、心理健康、主觀幸福感等具有積極的影響,因而被廣泛運用于咨詢和發展心理學實踐,尤其是女性主義的治療實踐之中。實踐表明,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有助于概念化咨詢過程、為女性受訪者提供恰當的咨詢干預,并提升女性主義治療的有效性(Moradi,Subich & Phillips,2002)。
Moradi、Subich和Phillips(2002)指出:Downing和Roush關于女性主義認同發展階段的闡述,可以促進對受訪者經驗的深刻理解,使治療師為受訪者提供更為恰當的干預(p.30)。例如,處于被動接受階段的受訪者傾向于將咨詢師視為能夠幫助他們擺脫困境的專家;對于處于這一階段的受訪者,治療師應當明確強調平等的治療關系;當受訪者通過真相揭露階段時,治療師應該跟上受訪者的步伐,促進性別角色分析,幫助受訪者分析等級制觀念的利與弊,認可她們的憤怒情緒,并幫助受訪者聯接女性支持性群體或其他處于相同或更高女性主義認同發展階段的女性。而當受訪者處于聯結-發散階段時,需要幫助受訪者認知社會中普遍存在的性別主義偏見;最終,當受訪者處于整合階段和積極承諾階段時,治療師應該促進受訪者對適用于受訪者生活的女性主義價值觀的探討與認同,從而幫助受訪者將個體的女性主義轉變為社會行動。此外,女性主義認同發展與性別主義的認知之間的關系表明,受訪者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可能影響其認識到或理解性別主義對其生活的影響程度;治療師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也會影響其整合對性別主義的理解與從事咨詢實踐的能力,因此,治療師應該比受訪者處于更高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階段。
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有助于提升女性主義治療的有效性。來自不同心理治療流派的女性主義治療師有著區別于其他心理治療的特定的價值與信仰,即強調女性問題的社會政治根源:社會的父權制結構是女性心理健康的決定性因素。女性主義治療聚焦于幫助女性發現抑郁、焦慮或飲食失調等表象問題之下的社會根源,鼓勵受訪者發展其自主性、自我效能,并致力性別平等的社會行動。因此,女性主義認同理論為成功而有效的女性主義治療提供了一個概念框架。
5.1 女性主義認同理論的完善與深化
目前關于女性主義認同的實證研究大多是基于Downing和Roush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而展開的。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該理論的局限性逐漸顯露,有必要對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進行完善與深化。第一,該理論基于對白人中產階層異性戀女性的研究,未考察性別與其他認同諸如種族/民族、階層、性取向、年齡等因素的多元交錯性建構(multiple-intersecting construction)的影響;第二,該理論是以女性為研究對象而提出的,且基于這一理論基礎上的實證研究對象亦以女性為主體,但是女性主義者并不局限于女性群體;第三,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的線性模型亦頗受質疑。事實上,女性主義認同發展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個體有可能在不同的發展階段上循環,也有可能同一時間內同時處于數個認同發展階段。
Sanchez-Hucles和Davis指出:“單一維度的單一范疇根本無法反映女性經驗的動力機制”(2010,p.176)。因此,未來的研究應該運用交錯性范式(intersectional paradigm)考察不同性別、種族/民族、年齡、階層等多元群體的多元經驗(Cole,2009;Syed,2010),從而建構適合不同群體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理論。
5.2 女性主義認同研究方法論的變革
未來的研究應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方法論的變革:第一,量化研究與質化研究的整合。目前女性主義認同研究以量化研究為主,但“量化研究既無法充分揭示女性主義認同經驗的復雜性,亦無法理解文化的、社會的以及政治的力量對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的影響”(Marine & Lewis,2014,p.12)。而當需要對認同發展過程進行詳盡描述時,需要整合質化研究方法(Moradi,Subich,& Phillips,2002),因為“質化研究可以提供多元群體的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經驗”(Moradi & Subich,2002,p.84)。未來的女性主義認同研究應該堅持方法多元論的立場,結合量化與質化兩種研究范式的優勢,互為利用,取長補短。第二,追蹤研究(longitude study)應成為未來重點努力的方向。女性主義認同發展貫穿于個體整個生命周期的歷程,追蹤研究有利于整合階段發展論與影響因素論的優勢,不僅有助于收集各發展階段的重要信息,而且有助于追蹤整個過程中外界因素對認同發展的影響,從而建立變量之間的因果關系。因此,許多學者提出未來的女性主義認同研究應該采用追蹤研究的方法,有助于考察社會變遷對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的影響,從而描繪出女性主義認同發展的清晰歷程(Moradi,Subich,& Phillips,2002,p.36)。第三,研究工具的本土化。目前開展的女性主義認同研究大多采用FIS量、FIDS量和FIC量表,雖然FIC量表對前兩者的修訂與整合使研究工具的信度和效度有了較大的改善,但這些量表都是基于白人中產階級女性的視角而編制的,量表的很多項目不適合本土的女性主義認同研究,難以產生共鳴,因而需要對研究工具進行本土化的修訂,從而促進我國女性主義認同研究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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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minist Identity:Theory,Research and Practice
Guo Aimei Wu Zhiyu
(Ginling Women’s College,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 210097)
Feminst idenity development has been a lively subject of inquiry over the last three decades,paritcularly in the psychological research.Feminist identity is a individual’s group or social identity which endorses feminist values and self-labels themselves as feminists.Theorists have typically studied feminst identity development as a step wise process of coming to consciousness,grappling with and negotiating one’s embeddedness in patriarchy,and emerging with a renewed sense of commitment to resistance.Based on Downing and Roush’s(1985)feminist identity development theory,psychological researchers created three metrics including the Feminist Identity Scale,the Feminist Identity Development Scale,and the Feminist Identiy Composite.Feminist identity is theorized to be a powerful resource against the deterimental effects of sexism,which is associated with a growing list of positive outcomes.Future research should be concerned in theoretical refinement and methodological innovations,including emphasis on the model’s relevance to more diverse populations,integrating quantitative and qualitative methods,and appreciating the longitudinal studies and localization of measurements,aiming to the development of feminist identity research in China.
social identity;feminist identity;feminist identity development;psychology of gender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2BSH027),江蘇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重大基金項目(2011ZDAXM016)。
郭愛妹,E-mail:amguo@njnu.edu.cn。
B8409
A
1003-5184(2016)05-039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