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在畫中流動詞情的李清照詞

賈建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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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在畫中流動詞情的李清照詞

賈建紅

李清照（1064—1151），南宋女詞人，號易安居士，山東濟南人，資質聰慧，又酷愛讀書，詩、詞、散文均為一代名手，而猶以詞蜚聲文壇，同時，她又工書善畫，兼通音樂。明代寧濂《宋學士集》載：“易安能詩詞文……又能畫，明人陳查良藏有易安畫瑟琶行圖。”《太平清話》載：“莫廷韓買得易安畫墨竹一幅。”作品歷代均為珍品，可見她的畫技在古人中也是頗有影響的。深諳詩詞、繪畫的李清照在創作過程中，必然會站在常人所不可企及的藝術高度，把多種藝術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在畫中流動詞情，于詞中洋溢畫意。這樣，繪畫美構成了她詞作的重要藝術特色，詞中佳作由于巧設畫面而愈增其美。其詞作體現了繪畫美的特色。

一、色彩美

精通繪畫而又熟讀詩書的李清照，善于運用色彩詞在詞作中描繪畫面，使讀者在視覺上獲得一種鮮艷、明麗的感受。比較典型的當屬《如夢令》：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裳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詞中寫閨中少婦早晨醒來，酒意未消，腦中還留有昨夜風聲雨勢的印象，忽然間記起窗外的海棠，未及披衣起床便向卷簾人探問，卷簾人答道：“海棠花？還是跟昨天一樣！”問的多情，答的卻冷淡，少婦聽罷不免傷感，趕忙糾正道：“你可知道嗎？經過一夜風雨，應當是葉子長得更飽滿，花朵比以前更憔悴了。”詞中“綠肥紅瘦”歷來為人們所稱賞，寥寥四字卻蘊涵豐富，從色彩的對比看，“紅”為暖色，色調明麗，“綠”為冷色，色調深暗，句中紅綠對舉，在色調上給人一種鮮明強烈的互襯感；從色塊的分布看，“綠”代表葉，“紅”代替花，以“肥”形容多，以“瘦”形容少。作者首先飽蘸綠色給這幅“惜春圖”抹上青翠的底色，用“肥”來渲染綠的厚重和濃郁。然而作者又在這綠叢中以精筆點綴上幾片殘紅，色塊之小象征著鮮花的日漸衰損，可謂“瘦極”。這種色彩的對比，極其形象地表達了女詞人對鮮花、對春天的無限依戀之情。難怪清人黃了翁說：“短幅中藏無數曲折。”

在李清照的詞中，運筆調墨，通過色彩的描繪來展現繪畫美的作品很多，如“柳眼梅腮”，以鵝黃與淡紅相映；“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以金、碧相配，都達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二、構圖美

構圖大體上可以通俗地理解為景物的取舍和布局。李清照的《念奴嬌》抒寫了寒食將近時抑郁、愁苦的心情：“蕭條庭院，又斜風細雨，重門須閉。”開頭幾句就簡煉地勾出一幅凄涼畫面，小小宅院本已蕭條冷落，男主人外出了，只剩下女主人和侍女，在斜風細雨之中，那小院更顯得冷落不堪，也就只好把幾重門戶都關閉起來。畫面簡單，意境深遠。《如夢令》則另是一番意趣，畫面色彩鮮明，清雅怡人：

常記溪亭日暮，沈醉人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怎）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這首詞追憶在溪亭游覽興高忘歸的情景，微茫的暮色，澄碧的湖水，構成了幽暗的背景，就在這背景上，她突出地描繪了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藕花叢，濃得滴翠的翻卷起伏的葉片襯著朵朵鮮潤清芬的藕花。如此清幽明朗的圖畫已足夠令人醉心了，然而女詞人又宕開一筆，在這靜態畫面中添了一筆動態的亮色，頓使畫面活了起來：她誤入荷花深處，彷徨不知怎渡之際，驚起了棲息水中的鷗鷺，它們騰空而起，如一片白色的輕云點綴著幽暗的暮色。在這畫面中，人、飛鳥、自然，完全融成一體，構圖新鮮有趣，給人清新愉快的感受。

三、聲象結合美

李清照對音樂、繪畫都有較高造詣，因而她特別善于用聽覺、視覺等多種感官去捕捉自然界的美，巧妙地把聲音與形象融合一體，交相輝映，使詞作氣韻生動。《好事近》是一首抒發傷春寂寞情感的詞作，也是一篇聲象結合得很有特點的作品，詞中寫道：

風定落花深，簾外擁紅堆雪。長記海棠開后，正是傷春時節。酒闌（闌，即盡）歌罷玉尊空，青缸（油燈）暗明滅。魂夢不堪幽怨，更一聲鶗鴂（ti jue、即杜鵑）。

“落花深”指落花之厚，是形態描繪，“紅”、“雪”是色彩描繪，風吹花落，紅白夾雜堆積滿地。女詞人睹物傷情，這種情感雖然由于設置宴席、借酒澆愁而暫時減輕，然而待天色向晚人們告歸之后，更濃地涌上心頭。她獨對明滅閃動的青燈，那晃動跳躍的余焰格外令人心境凄迷，正當她“魂夢不堪幽怨”之時，戶外恰又傳來一聲杜鵑啼叫，更是令人腸斷心碎。在這首詞中，女詞人既寫了視覺所見，也寫了聽覺所聞，聲象渾然結合，筆觸所至，無不染上感傷色彩，深化了主題。

“黃昏院落，凄凄惶惶，酒醒時往事愁腸。那堪永夜，明月空床。聞砧聲搗，蛩（蟋蟀）聲細，漏聲長。”（《行香長》）在這首詞中，女詞人寫了寂寥凄涼的黃昏院落，寫了煢獨感傷的明月空床，本已夠悲涼了，這時，畫面外又分明地傳來搗衣聲、蟋蟀聲和滴漏聲，更添幾分凄惶愁苦。《聲聲慢》中，“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女詞人選用富有特征的景致表現自己的感情：秋天的黃昏，梧桐、細雨，再加上那雨水從梧桐葉上滴落的斷斷續續的聲音，意境渾成，使人深切地體味到作者孤獨凄楚的心境。

色彩之美，構圖之美，聲象結合之美，構成了李清照詞作的繪畫美，李清照以女性作家特有的細膩筆觸，運用淡雅、清麗的色彩，描畫出一幅幅意境動人、真實而清新的畫面，在藝術上獨辟蹊徑，對后人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她啟發我們要關心生活，觀察生活，鍛煉自己發現美的能力，從生活中發掘并提煉出藝術珍品來。

作者簡介：賈建紅（1975-），女，湖南鐵道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

作者單位：（湖南鐵道職業技術學院41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