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幽默 （ 組詩）

王少勇/著

起 名

我的名字是爺爺起的

王少勇，按輩分我并不是少

他大概想讓我以少年的勇敢

跨過此生無數的鴻溝

我差一點叫王震

因為出生不久

單縣就地震了

但王震是個將軍的名字

爺爺覺得太大

那段時間他像個學者

經常在屋里踱步

坐在沙發上思索

一個傍晚，夕陽掛在天邊

少勇這兩個字

在他腦子里閃過

他跳起來，跑進廚房

奶奶剛熬上粥

怎么樣？爺爺激動地問

奶奶笑了笑，聽你的

那一年他們五十歲出頭

現在，王少勇這個名字

刻在他們的墓碑上

以后，也會刻在

王少勇自己的墓碑上

母親的一次飛行

我每天都在擔心母親

擔心她的身體

擔心她離我而去

我對很多詞語感到恐懼

害怕聽到，更不敢提起

比如轉移，比如化療

比如永別

昨天，母親來電話說

她要去成都開會

從濟寧坐飛機

在天上兩個半小時

飛行的時間恰好趕上晚飯

我吃著飯，兒子突然問

奶奶今天怎么沒來電話？

我脫口回答

黃河口

我不想把入海看成一場葬禮

黃河口迷漫的野草

鋪成萬畝紅地毯

我不想把黃河比作母親

我的母親那么瘦小

她只有一小股泉水

兵地文化聯誼是一八三團開展兵地一家親活動的一個縮影。近一年來，團場組織動員各單位紛紛結合自身特點，采取多種形式，每月堅持開展“四個一”活動，進一步拓寬各族群眾溝通渠道，搭建交流平臺，激發各族群眾攜手并進的強大正能量。

卻滋養我一生

如果一路都在送別

是黃河送別大地

還是大地送別黃河

最終我們歸于一處

最終我們以淚洗面

秋日的曠野上

一臺臺磕頭的抽油機

代替我，日日夜夜

反反復復地叩謝

灌 注

媽媽，我在高鐵上

窗外的陽光，正緩緩地

灌注進田野的薄霧

那些小小的身影

仿佛每一個轉過身來

都是你

媽媽，你轉過身來對我笑

像個小女孩，那么多年

你俯下身子灌注泥土

挺起胸脯灌注我

我閉著眼睛

像被金色包裹的天使

媽媽，我沿著鐵路

穿過整個華北的田野

卻不會看見你

在我急速行駛的時候

你安靜地

躺在病床上

醫生正把化療的毒藥

灌注進你的腹腔

父 親

一個戴安全帽的人

離開腳手架，在這座城市

并沒有別的支撐

他喜歡蹲著

蹲在路邊抽煙

或者吃飯，一雙手

像是生銹的飯缸

對他來說，日子

就是一塊塊磚壘起來

卻不知會壘成什么模樣

我有時看見他

在小商店打電話

時而微笑

時而皺眉

他走出商店

仔細數著兜里的錢

那一刻，他站得筆直

像一株大樹

一場夢

長途汽車站人潮涌動

年輕夫婦牽著孩子

媽媽抱著孩子

一輛輛車把他們帶走

回單縣的車要開了

我心里突然充滿尿意

司機說快點，晚了不等你

我向廁所跑去

剛跑到一個斜坡

兩條腿突然不聽使喚

怎么也邁不動

那場夢，不知是否回了故鄉

但我知道，如果跑上那個斜坡

我這個三十二歲的男人

會在六百公里外的異鄉

尿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