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仁以愛寫仁莊
——讀曉弦散文詩集《仁莊紀事》

周孟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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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仁以愛寫仁莊
——讀曉弦散文詩集《仁莊紀事》

周孟賢

讀完浙江詩人曉弦新出版的散文詩集《仁莊紀事》，感慨良多！

我讀了近幾年曉弦詩作的感覺，感覺他已步入詩的秋收期。讀他的詩會情不自禁地拍動思之雙翼——二十幾年前，我在湖州師范學院為《遠方》詩社社員談詩時，那天我認識了學生時代的他，并記住了“曉弦”這個名字。從這以后，我一直關注這位真摯、機敏和友善的詩友，并不時地讀到他發在《北京文學》《星星》《詩刊》《散文詩世界》《散文詩》《人民日報》等報章雜志上的詩作，我一直默默地為他高興，那詩的意象、詩的張力、詩的挖掘乃至詩的思考……一句話，那詩的功力，越來越堅韌而扎實，這著實讓我由衷地欣喜！

欣喜的我，在讀到《仁莊紀事》，那些詩味濃郁，情感濃烈的作品會跳躍在我的目前。例如，在《仁之莊》散文詩中的《農具經典》，此篇第一句就感動了我：“都是我人世間最好的兄弟啊！”可不？它們雖是工具，但為了糧食為了豐收，也和人一樣各司其職辛勤地勞動著，作者深情地幾乎一個也不拉下——喚了它們的名字，其中有“吞吃日月的風車”，“扁打歲月的槤枷”和“量入為出的升斗”，接著是精彩的敘寫：“那副積滿蛛網的木軛，還牽出了高頭大馬，還原了仁莊日出而作日落而輟那平淡如水樸素如土的舊時光。那頭熟悉我身上胎記的老牛，要我承認：世上最好的東西是牛糞，要我盡情歡唱：干牛糞好啊勝過紅太陽！”這最后一句是對牛（對牛糞）最為樸素、也最為崇高的歌頌！激動的我，真想一腳踏進仁莊，捧起農民俗稱的“牛蛋”、后被曬干的牛糞！讓我久離鄉村的身體，再一次充滿農民血液，讓我的詩多少充滿一些牛氣和牛勁！不只于此，也讓我和曉弦同時喊出“我的疼痛是農具的疼痛，我的悲欣是農具的悲欣”！

這章散文詩感情熾烈，氣韻生動，通篇干凈，通體透明！

那章《撒野的風箏》是一篇意在言外、頗具含蓄的詩作，它的筆觸實際上落在水泥曬場，特別是大紅推土機上！“推土機把它（曬場）當成了作業本，狠狠地揉成了一團”。“莫非，推土機也在上小學低年級，也不想在節假日寫沒完沒了的作業”。這兩句很妙，相信讀者能隨著作者的詩句領悟較深的旨意……

那章《五谷雜糧的起義》，就題目而言，讓我為之一驚，“起義”一詞有點兒奇崛，很有趣，誘人捧讀。作者給所有蔬果雜糧賦予“人”的身份與特性，描述詼諧，剖析準確，五谷雜糧集體起義——發誓絕不沾染古老的曬場……作者說自己對鄉親的一通胡說，實乃妙說！作者對當下農村（人和事）的深度觀察，并思考著他們的過去、現在和對未來的走向。作者對當下的農村有著思考。我默想，在五谷雜糧的起義群里，自然有詩人自己！此外，我還想提及一下，作者在此篇時間的安排上，即“在一個暖冬”和“看似黎明的黃昏里”兩個節點，頗具匠心，令人回味！

還有那章《推土機要去天上推太陽了》，想象獨特，無需我作解讀，那內在意蘊，輕盈而沉重的筆觸，不言自明；在那章《今日晴方好》中，“那么多男女，草籽一樣，撒落在塔旁的寺庵”，寫出了在當今社會，多少人在歷經生活滄桑后，用各種手段抵御物質的誘惑和精神的困擾；而那章《孤獨的閃電》，明顯有別于其他篇章，即雄健、遒勁，有氣象、有深度，直通人的心靈！快結尾時兩個“是誰”、“又是誰”，是極妙的詰問，非常好！

應當說，《懷念紅菱》也是值得點贊的佳作，開句就讓我稱道：“長出一只長角的紅菱，需要十足的勇氣”！是啊，“紅菱”在這里具有象征意義——他就是社會中的人！為什么長“角”需要十足的勇氣，因為在我們這個社會，在某些地方某些環境，實在不歡迎誰長出“角”（這“角”意指比常人出色的、且有思想、敢直言的人），一旦長“角”就會引發反對、妒忌、壓制、打擊乃至封凍，就會面臨厄運！當我讀到“需要十面埋伏，并與可載舟亦可覆舟的湖水促膝談心，達成十分的默契”時，我笑了，作者對“長角的紅菱”所產生的苦痛與不幸沒有展開來多寫，而是筆鋒一轉，讓“紅菱”與“湖水”交談，達成默契，好，真乃軟著陸！不只于此，作者面對和抒寫的“紅菱”，“始終張揚起棱角分明的好秉性”，這一句道出了生活中一些率性又倔強的直士的真品格、真面貌！

應當說，在本書中，彰顯思考力的還有那章《喊故鄉》，它好像在“喊”中把行走的我也喊住了！我似乎聽到了作者無論白天黑夜都在聲嘶力竭地面對故鄉喊！為什么要如此喊？這是因為作者看到了故鄉耕地在消失的現狀，心中產生的憂慮與怒斥！這喊，很有大層面上的社會意義。不過，這喊有多少人在聽？聽了又起到多少作用？當然，盡管如此——作為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散文詩人，還是要喊！要大聲地喊！“這喊，是一顆柔軟的良心對麻木的靈魂的喊，是一張起皺的喉對行將消失的耕地喊……”

在此，我還要說，曉弦詩集《仁莊紀事》不只彰顯了一種情感美，還彰顯了他的思考力、表現力和他的把握力。相信，他一直在自己的詩的天空下，不停地行走著，記錄著，追求著……而我，邊遠眺養育他的故鄉、邊面對湖州的嘯石，朝著他大聲地喊：好呵，你以仁以愛寫仁莊！

周孟賢，著名散文詩人，中國民族藝術家協會副會長，湖畔詩社理事，中國作協會員。著有詩集《海上追月》《囚禁你，特赦你》《冰山雪蓮》《周孟賢哲思妙語集》《夜行者叩問》《大鳥引我溯長江》《周孟賢抒情長詩選》等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