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盛紋 陳美芳 王洋洋
(1.江西財經大學會計發展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 330013;2.江西財經大學會計學院,江西 南昌 330013)
隨著我國經濟的不斷發展,上市公司數量不斷增加,年度財務報告的披露時間逐步出現不均衡現象。為實現年度財務報告的“均衡披露”,上交所和深交所規定從2001年起,上市公司應先向交易所申請年報預約披露時間,經交易所綜合調整后確定所有公司的預約披露日期并予以公開。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上市公司并未按照預先約定的披露時間公布其年度財務報告,更改年報披露日的現象屢見不鮮。這一信息披露過程中的“信息”逐漸引起了人們的關注。我國部分學者對其進行了相關研究,只不過這些研究主要集中于探析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原因,認為當年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會計師事務所發生變更、盈余“壞消息”、會計穩健性等因素(如伍利娜等,2004;柴瑞麗和韋沛文,2006;鄧順永,2004)[30][14][18]都可能是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原因,鮮有文獻從經濟后果的角度探索相關各方對上市公司的這種推遲行為的反應。也許各方信息使用者無法(或無意愿)獲知或不在意這一信息之“信息”,但是,我們認為,上市公司的審計師——會計師事務所應該完全了解且必須對此予以風險評估,假如他們要持續其審計契約關系的話。因此,從審計契約的持續性出發深入探析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行為對審計師的影響不僅存有研究空間且有相當的必要性。
鑒于此,本文以2003~2013年滬深兩市公布了年報預約披露時間的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從會計師事務所變更和審計費用兩個視角,考察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審計契約持續性的影響。本文的貢獻可能在于:一方面,從上市公司與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契約關系層面探究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行為帶來的經濟后果,拓展該領域的研究,豐富相關的研究文獻;另一方面,為深入認識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行為提供新路徑,并為規范年報預約披露制度以促進我國證券市場透明化和信息公開化提供來自審計契約層次上的經驗證據。
年報預約披露制度是一項具有中國特色的證券市場監管措施,國外證券市場并無類似之制度,與此相關的研究也難得一見。然而,在定期報告披露時間領域,關于財務報告披露及時性的研究成果頗為豐富。Kross(1981)[7]的研究表明,上市公司實際盈余和分析師預測盈余之差與公司披露年度會計盈余的時間早晚顯著相關,當實際盈余大于預測盈余時,公司傾向于較早披露盈余公告;當實際盈余小于預測盈余時,則反之。在隨后的研究中,Givoly et al.(1982)[5]、Kross and Schroder(1984)[8]、Begley and Fischer(1998)[1]等很多研究文獻采用不同的方法,都得到了基本一致的研究結果。Haw et al.(2000)[6]、程小可等(2004)[15]以中國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得出了類似的結論。除盈余信息好壞之外,公司的其他一些特征也是影響上市公司年報披露及時性的重要因素。Davis and Whittred(1980)[4]發現公司規模越大愈傾向于及時披露年度報告,而Kross(1981)[7]、傅昌鑾和陳高才(2011)[19]發現公司規模與年報披露及時性負相關。齊偉山和歐陽令南(2005)[21]研究表明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董事會規模、獨立董事比例等公司特征變量與年報披露及時性呈正相關系。再者,與審計有關的因素也會對年報披露及時性產生較大影響。Whittred(1980)[12]和Keller(1986)[9]分別以澳大利亞和美國上市公司為樣本,發現非標準審計意見很可能導致年報披露不及時,而后H aw et al.(2000)[6]、李維安等(2005)[20]、巫升柱等(2006)[32]、田稼等(2007)[25]基于中國股票市場的研究也證實了此結果。伍利娜和束曉暉(2006)[29]、徐焱軍(2010)[33]分別從審計師變更時機、中期審計和內部控制審計角度對了年報披露及時性進行了相關研究。王雄元等(2008)[31]還發現年報披露的及時與否和公司的盈余管理程度有著密切聯系。另一方面,年報披露及時與否引起的市場反應也引起了學者的廣泛關注,Chambers and Penman(1984)[3]發現上市公司披露盈余公告的早晚與其股票在公告日的超常回報的正負相關;Brachney and Cready(1999)[2]則發現實際披露日的股票交易變動隨著盈余披露時滯的延長而增加;程小可等(2004)[15]對隨機抽選的100個滬市公司進行分析發現,盈余披露及時性對盈余反應系數有著顯著影響。
在年報預約披露日期變更領域,國內學者進行了較多探究。王立彥和伍利娜(2003)[28]對我國2002年預約了年報披露日期的上市公司進行分析,發現較多公司存在隨意變更預約披露日期的現象,且這些公司大都表現出被出具非標準無保留意見、業績表現差和當年不進行利潤分配等特征。伍利娜等(2004)[30]以不同年度上市公司為樣本,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經過實證檢驗也得出了非標準審計意見更易導致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結論,進一步地,柴瑞麗和韋沛文(2006)[14]、石水平和徐舜(2007)[22]發現非標準審計意見的嚴重程度愈高,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可能性愈大。此外,伍利娜等(2004)[30]、柴瑞麗和韋沛文(2006)[14]還發現會計師事務所變更也是致使年報預約披露日期更改的重要因素。與影響年報披露時間早晚類似,盈余消息是上市公司變更年報預約披露日期的又一關鍵因素。鄧順永(2004)[18]認為盈余消息較差的公司往往推遲預約披露日期,且延遲披露時間與盈余下滑程度顯著正相關。張子健(2013)[34]則從會計穩健性的角度探究盈余穩健性與年報預約披露變更的關系,研究發現盈余穩健性較低的公司傾向于推遲年報預約披露時間。與眾多研究不同,唐躍軍和謝仍明(2006)[23]、唐躍軍和唐吟波(2006)[24]分別對季報和中報的預約披露情況進行分析,發現除受盈余消息好壞的影響外,上市公司在預約披露的時間選擇上存在業績組合動機和信息操作行為。
綜上可知,國內外對財務報告披露及時性的研究較為成熟,然因年報預約披露制度是實現我國證券市場透明化和信息公開化進程中的一次獨特嘗試,與之相關的研究主要在國內學者中展開,且此類研究又幾乎都聚焦于年報預約披露日期推遲的影響因素上,對推遲行為引發的后果的研究卻極為罕見。我們認為,若要充分發揮年報預約披露制度的作用,不僅要分析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影響因素,也要分析其推遲后的經濟后果。會計師事務所因對上市公司進行財務報告審計而對其有著較為深入的了解且二者存有“特殊”的關系,從上市公司——會計師事務所關系視角研究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行為的經濟后果,就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因此本文欲以前人研究為基礎,探析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行為對上市公司和會計師事務所之間審計契約關系的影響,以期豐富該領域的研究。
滬深兩市實施年報預約披露制度意在消除財務報告披露不均衡現象,以使市場對上市公司年報披露時間形成合理預期,減少對年報披露日期的操縱行為?,F實中,部分公司的年報實際披露日期往往晚于年報預約披露日期,連續兩次變更預約披露時間的公司不在少數,更有甚者三次變更。一般來說,這種隨意變更年報預約披露時間的行為背后理應隱藏著某種原因,甚至有著較為深層的原因。鑒于審計業務關系的存在,會計師事務所對上市公司的了解應是較為全面且深入的,沒有理由讓人們相信他們對公司的此種行為能視而不見。那么,讓人感興趣的問題是,會計師事務所按常理應該對其客戶的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行為有著“特殊”的認識,這種“特殊”認識會對客戶——會計師事務所之間的審計契約關系產生影響嗎?即,上市公司的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行為對連結二者關系的審計契約會產生何種影響?
根據以往研究文獻可知,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行為的上市公司有以下幾點共性:被出具非標準無保留意見、盈余表現差、當年不分配利潤、會計穩健性低和管理層信息操縱等,而具有此類特點的上市公司一般都是經營狀況不佳的公司。為改善經營狀況,公司往往傾向作出變更管理層的決定,但是高級管理人員的更換并沒有根本解決公司所面臨的困境(朱紅軍,2003)[26]。所以,為了向投資者傳遞“利好消息”,管理層進行盈余管理的動機相對增強,以更好地維護公司良好形象和其自身利益。但這又要過會計師事務所這道坎,為此,這些公司就有動機通過解聘現任會計師事務所以實現意見購買,最終達到粉飾公司財務報表以轉移市場注意力和降低公司風險之目的。再者,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情況的公司,其推遲披露的年報大都被出具了非標準審計意見,為降低下年再次被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的可能性,上市公司具有較強的動機通過更換原會計師事務所而向繼任會計師事務所購買審計意見(Krishnan,1990;Lennox,2000;吳聯生和譚力,2005)[10][11][27]。誠然,考慮到雙方之間保持已久的“特殊”關系,公司也有可能與其現任會計師事務所合謀以實現審計意見購買。但基于會計師事務所對上市公司深入全面的了解和對公司經營運轉情況及面臨風險的熟悉,現任會計師事務所在權衡各種可能面臨的訴訟風險和行政處罰風險后,為降低自身損失,其很可能會拒絕原客戶的合謀請求并向原客戶辭聘,從而“終止”雙方的審計契約關系。事實上,大多數會計師事務所在進行新客戶的接受和老客戶的續聘時,都要評估新(老)客戶的可審性。對于公司發生年報預約披露推遲這一現象而言,會計師事務所很可能將其視為一個風險信號,并根據其過去審計年度的了解,做出退出業務的決策。故此,基于以上分析,我們提出本文假設一:
H1:限定其他條件,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上市公司,下一年很可能會變更會計師事務所。
就上市公司而言,變更會計師事務所應通過股東大會做出決定,并在有關的報刊上予以披露,必要時說明更換原因,同時,還需報中國證監會和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備案。這一情況往往都會引起投資者的關注,市場對此亦產生敏感的反應,而且轉換事務所成本相對較大。鑒于此,上市公司亦有可能想規避這一風險,盡一切可能保持原來的審計關系。但此時,對會計師事務所來說,即便不辭聘原有的審計關系,也會考慮其客戶年報預約披露推遲這一風險信息之內涵,進而可能調整原有的可接受審計風險水平,改變原來審計計劃以增加審計投入,實現降低審計風險之意旨;再不濟也會考慮“高風險高報酬”而調增審計費用中風險溢價因子。無論是哪種情況,下一年的審計費用都會提高。也就是說,上市公司與會計師事務所之間的審計契約關系即便沒有因為公司的年報預約披露行為而“終止”,但其審計契約中的重要內容——審計費用,很可能因此而增加。鑒于此,我們提出本文假設二:
H2:限定其他條件,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了的上市公司,若沒變更會計師事務所的話,其下一年的審計費用將顯著增加。
本文以2003~2013年間在滬深兩市公布了年報預約披露時間的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并從初選樣本中剔除了以下公司:(1)金融保險類上市公司;(2)當年ST或PT的公司;(3)主要財務數據缺失的公司;(4)首次預約日期或實際披露日期缺失的公司;(5)預約披露當年與下一年審計費用不可比的公司;(6)因“事務所輪換制度”導致變更會計師事務所的公司;(7)會計師事務所變更情況不明確的公司。最終獲得考察年報預約披露后,會計師事務所變更行為的有效樣本8664個、事務所審計定價決策的有效樣本8148個。
本文研究數據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年報首次預約披露日期和實際披露日期數據來源上交所和深交所官網,事務所變更數據更是嚴格依據數據庫相關信息、上市公司年報等,進行手工搜集的結果。此外,為了消除極端值對研究結果的影響,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1%與99%分位Winsorize處理。
為檢驗上市公司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審計契約持續性的影響,我們構建以下兩個模型:

模型(1)意從會計師事務所變更視角,在全樣本中直接觀察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審計契約持續性的影響,其中CHG為虛擬變量,若年報預約披露下一年公司與其原會計師事務所之間的審計契約關系被解除,則取值為1,否則為0;DELAY為虛擬變量,若上市公司年報預約披露時間存在推遲,則取值為1,否則為0。具體地,為了從不同程度上驗證本文提出的假設,我們設置了DELAY_0、DELAY_7、DELAY_10三個虛擬變量,分別代表推遲天數大于0、7、10三種情況。其中,DELAY_0、DELAY_7運用在主測試中,DELAY_10則運用在穩健性測試中。若α1顯著大于0,則驗證了本文假設1,即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增加了審計契約關系被解除的可能性。
模型(2)欲從審計費用角度進一步驗證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上市公司與會計師事務所之間審計契約持續性的影響。其中FEE為預約披露當年與下一年上市公司審計費用取對數之后的差額,也即LNFEEi,t-LNFEEi,t-1;此外,借鑒陳杰平等(2005)[17]的經驗,在穩健性測試中我們采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下一年的實際審計費用和異常審計費用分別作為審計費用的替代指標;DELAY同上。若β1顯著大于0,則驗證了本文假設2,即年報預約披露推遲顯著提高了上市公司下一年的審計費用。為了更準確地檢驗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影響,在主測試中,我們將以年報預約披露后一年未變更會計師事務所的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檢驗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下一年審計費用的影響。

表1 變量定義
另外,參照Wang et al.(2008)[13]和蔡春等(2015)[16]的研究,本文在研究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會計師事務所變更的影響時控制了以下變量:公司規模(SIZE)、凈資產收益率(ROE)、財務杠桿(DEBT)、獨立董事比例(DIR)、股權集中度(SHARE)、公司成長性(GROWTH)、總資產凈現率(CASH)、存貨比率(INV)、應收賬款比率(REC)、審計意見(OPINION)、是否四大(BIG4)、年度(Year Dummies)、行業(Industry Dummies);在研究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審計費用的影響時控制了以下變量:公司規模(SIZE)、總資產收益率(ROA)、財務杠桿(DEBT)、流動性(LIQUID)、子公司數目(SQSUB)、流動資產比率(CATA)、是否虧損(LOSS)、審計意見(OPINION)、是否四大(BIG4)、年度(Year Dummies)、行業(Industry Dummies)。各變量的具體定義和計算方法見表1所示。
表2列示的是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和均值T檢驗結果,限于篇幅,我們僅列示了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天數大于0(DELAY_0)時的相關數據結果。如表2所示,在DELAY_0推遲組和未推遲組中,CHG的均值分別為0.120、0.079,中位數均為0;在DELAY_0推遲未變更組和未推遲未變更組中FEE的均值分別為0.076、0.057,中位數均為0。Panel B列示了在不同的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度量下,CHG和FEE的均值T檢驗結果。從檢驗結果看,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上市公司變更會計師事務所的可能性顯著高于不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上市公司;進一步地,在未變更會計師事務所的公司中,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者,其下一年的審計費用增加額均顯著大于未推遲的上市公司。這初步說明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上市公司與會計師事務所之間的審計契約關系持續性有一定的影響。

表2 描述性統計與均值T檢驗
表3是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表,其中Panel A列示的是模型(1)各變量之間的spearman相關系數,Panel B列示的是模型(2)各變量之間的pearson相關系數。由表4可知,CHG與DELAY_0在1%水平下顯著正相關;FEE與DELAY_0也在1%水平下顯著正相關。限于篇幅,本文沒有列示DELAY_7與其他變量之間相關關系,其與CHG和FEE之間的相關性和顯著性分別為0.039***和0.034***。這與表3的均值T檢驗結果基本一致,再次表明年報預約披露推遲是審計主客體雙方確定審計業務關系時都會考慮的一項重要因素。也即是,年報預約披露推遲會顯著削弱原有審計契約的持續性,具體則體現在下一年會計師事務所的變更和審計費用的增加。
表4的前后兩列分別列示的是模型(1)和模型(2)的多元回歸分析結果。模型(1)檢驗的是在不同的推遲度量下,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與下一年會計師事務所變更之間的關系。回歸結果表明,虛擬變量DELAY_0、DELAY_7的系數為0.294、0.190,且分別在1%和10%水平上顯著,說明上市公司發生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后,下一年很可能變更會計師事務所,本文假設1得以驗證。模型(2)檢驗的是,在不同的推遲度量下,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下一年審計費用的影響?;貧w結果表明,虛擬變量DELAY_0、DELAY_7的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未變更會計師事務所的上市公司若發生了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則其下一年的審計費用有可能顯著增加,驗證了本文假設2。
為了提高本文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我們分別進行了以下六個方面的穩健性測試:
(1)上文研究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會計師事務所變更的影響時,我們剔除了因“會計師事務所輪換制度”導致變更的上市公司。為使本文結果更加穩健,我們把包含上述公司的樣本作為研究樣本,表5 Panel A為新樣本的回歸結果,與前文主測試基本一致。

表3 相關性分析
(2)主測試中我們分別把推遲天數大于0和大于等于7的情況界定為上市公司發生了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在此,我們重新定義,設置替代變量DELAY_10,令當推遲天數大于等于10時為發生了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表5 Panel B的結果表明,與前文主測試結果基本一致。
(3)前文分析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審計費用的影響中,我們將研究樣本限定于未變更會計師事務所的上市公司。為提高結果的穩定性,我們改變比較樣本,將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但未發生會計師事務所變更的上市公司與年報預約披露未推遲的上市公司相比較。表5 Panel C前兩列的結果顯示,與前文主測試的結果基本一致。
(4)就本研究而言,從年報預約披露是否推遲和下一年會計師事務所是否變更兩個視角,我們可以把研究樣本分為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但未發生會計師事務所變更、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且發生會計師事務所變更、年報預約披露未推遲且會計師事務所未變更和年報預約披露未推遲但會計師事務所變更四個組。相應地,我們可以設置三個組間虛擬變量X1、X2、X3,也即是,當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但未發生會計師事務所變更時,X1取值為1,其他為0;當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且發生會計師事務所變更時,X2取值為1,其他為0;當不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且未發生會計師事務所變更時,X3取值為1,其他為0。為此我們又構建了回歸模型(3)對假設2進行檢驗:


表4 多元回歸分析結果
表5Panel C(3)、(4)列示的分別是推遲天數大于0和大于等于7,不同推遲度量下的回歸結果。由表可知,X1在DELAY_0 和DELAY_7兩種推遲度量下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20、0.013,前者在10%水平上顯著;X3在DELAY_0和DELAY_7兩種推遲度量下的回歸系數分別-0.004和-0.009。為使本文結果更加穩健,我們對X1和X3進行F檢驗,結果顯示在DELAY_0度量下,X1與X3之間的F值為16.18,1%水平上顯著;在DELAY_7度量下,X1與X3之間的F值為5.93,5%水平上顯著。這表明,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但未發生會計師事務所變更的上市公司和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且發生會計師事務所變更的上市公司之間的審計費用存在顯著差異,與前文主測試結果基本一致。同理,本文對穩健性測試六中的X1與X3也做了相應地F檢驗,結果再次驗證了本文假設2。

表5 穩健性測試回歸結果
(5) 在穩健性測試三的基礎上,我們再把年報預約披露未推遲且會計師事務所未變更和年報預約披露未推遲但會計師事務所變更兩組樣本合并為不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一組樣本,也即把總樣本劃分為三組。相應地,設置兩個組間虛擬變量X1、X2,其取值如上文所述。我們再構建回歸模型(4)對假設2進行檢驗:

表5 Panel C(5)、(6)列示的分別是推遲天數大于0和大于等于7,不同推遲度量下的回歸結果,如表所示,與前文主測試的結果基本一致。
(6) 以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下一年的實際審計費用和異常審計費用作分別作為模型(2)之FEE的替代度量,其中異常審計費用是我們借鑒陳杰平等(2005)[17]的殘差法計算得到。我們對主測試和穩健性測試2、3、4的審計費用均進行了替換,回歸結果如表5的PanelD和Panel E所示,與前文測試結果基本一致。
年報預約披露制度是轉型經濟下加快我國證券市場透明化和信息公開化進程的一項有益舉措,然而,實踐中年報實際披露日晚于預約披露日的現象普遍存在。以往學者研究主要集中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影響因素方面,對其經濟后果的研究卻很少見。本文以2003~2013年在滬深兩市公布了年報預約披露時間的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考察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對審計契約持續性的影響。研究表明,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上市公司,下一年很可能發生會計師事務所變更;進一步地,在未變更會計師事務所的公司中,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者,其下一年的審計費用增加額顯著大于未推遲的上市公司。這表明審計主客體雙方確定審計業務關系都會考慮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影響,其存在會顯著削弱原有審計契約的持續性。
本文從審計契約關系角度研究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行為帶來的經濟后果,豐富了該領域的研究,同時拓寬了探析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現象的思路。根據本文的研究結論,我們可以獲得以下啟示與建議:(1)上市公司的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確實是一種風險信號,會計師事務所在進行客戶選擇時,對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行為的公司,應采取必要的措施對其進行全面的了解以作出審慎決策。在會計師事務所接受(或續聘)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客戶的業務委托時,都應該把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作為一項重要考慮,嚴格遵循執業準則,同時保持良好職業道德,以降低審計失敗風險。(2)作為行業監管者,中注協應將年報預約披露推遲作為對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風險提示的重要方面,以指導和幫助注冊會計師將審計風險降低在可控范圍之內,甚至,中注協都可以考慮將上市公司年報預約披露推遲這一現象納入審計風險評估范疇,為會計師事務所提供執業依據,以期從制度層面降低整個行業可能面臨的審計風險。(3)就一般會計信息使用者而言,為作出準確恰當的投資決策,也應該關注上市公司的年報預約披露推遲行為,既然它會對審計契約持續性產生顯著影響,那就表明這種行為背后可能有“故事”存在,所以會計信息一般信息使用者也應對這一風險信號予以重視。(4)作為年報預約披露制度的制定者,上交所和深交所不僅應加強對隨意變更年報預約披露行為的有力監管,還應增加對惡意推遲的處罰力度,以遏制上市公司的機會主義行為,提升年報預約披露制度的約束力。(5)中國證監會應規定存在年報預約披露推遲的公司公布其具體推遲原因,使投資者了解推遲背后的“故事”為何,更好地實現證券市場的公開、公平、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