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斗黑店老板娘
伯牙子每隔四五日才進宮一次指點南子畫的琴技和西圓圓的功夫。南子畫果然是個天才,學琴快得令人發指,短短幾天就可完整地彈奏伯牙子的成名曲《一笑空》,除了琴韻稍欠,在指法技巧上已與伯牙子殊無二致。
西圓圓的功夫卻進展緩慢。伯牙子雖教了西圓圓一些用金針扎蝴蝶的竅門,卻沒什么殺傷力,被西圓圓當作虐殺蚊子的妙方。
這期間,南西的羽毛也日益豐滿起來,西圓圓漸漸發現南西是只鴿子。本來指望是只老鷹的,可無奈南西一直溫柔可人,還長出了雪白的羽毛。南子畫安慰西圓圓道:“老鷹是吃肉的,會與你搶肉吃,你看南西,每天只吃谷子,多適合你。”
西圓圓和南子畫把西昌國王宮鬧了個遍,開始把目光投向了宮外。西圓圓還從來沒出過宮,南子畫卻隨父王在各國游歷過,常常在西圓圓面前吹噓宮外如何如何的熱鬧,世界多么多么的廣闊,聽得西圓圓心潮澎湃。
在一個惠風和暢、天朗氣清的日子里,西圓圓和南子畫終于瞅著個空子,帶著南西偷溜出宮。
初夏的傍晚,天邊燃著火燒云,與家家戶戶的炊煙綿延在一起。幾顆星子早早掛在了天上,眨著眼睛。集市上正熱鬧著,賣餛飩水餃的、撒湯豆腦的、豆漿油條的、芝麻糖人的……各色各樣的小吃帶著饞人的香氣,把西圓圓唬得一愣一愣的,被南子畫嘲笑“沒見過世面”。
兩個人放開肚皮,從街頭吃到街尾。小販們見這兩個娃娃穿著考究,談吐不凡,估計是哪個有錢人家跑出來的少爺小姐,都把壓箱底的手藝使了出來,喂得兩個小家伙肚皮溜圓,就連南西都吃上了從沒吃過的芋頭粉,很是滿意。
西圓圓和南子畫從沒用過錢,也不知道錢長的什么樣,遇到要錢的時候一律解下身上佩戴的玉佩、珍珠等扔出去。小販們看得眼都直了,這一件件可都是價抵萬金的稀罕寶貝。
兩人走著吃著,卻突然被一個美貌的阿姨攔住了:“小朋友,你們可知道哪里的桂花糖人最好吃么?”
西圓圓有點兒害怕,睜著圓圓的眼睛,扯了扯南子畫的袖子。南子畫護著西圓圓,警惕地問:“是哪里?”
美貌阿姨伸出一個香香的手指頭,向兩個小孩勾了勾,說:“跟我來。”
西圓圓和南子畫只覺得腦袋一空,不知不覺就跟著她走街穿巷,來到了一個偏僻的院子里。美貌阿姨翻臉比翻書還快,一進院子就兇相畢露,指揮兩個滿臉橫肉的胖子道:“把這兩個小孩身上值錢的東西全給老娘搜出來!扔進去關起來,看好了,跑了一個,小心你們的腦袋!”
西圓圓和南子畫慢慢清醒了過來,西圓圓一看,他們被關在一間又小又黑的屋子里,旁邊還有幾個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小孩。西圓圓抓住南子畫的小手,問:“子畫哥哥,我們是不是被綁架了?”
南子畫說:“別怕,南西呢?”
西圓圓咬牙切齒地說:“那個膽小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飛了!”
西圓圓和南子畫跟被關的孩子們聊了起來。一個叫土豆的小男孩哭喪著臉說:“俺是被俺娘賣到這里的,俺娘說俺太能吃了,養不起,就把俺賣了。嗚嗚嗚。”
一個叫二狗的也跟著說:“昨天那兩個胖子說要把我們的舌頭割了,賣到很遠的地方去!我不想去很遠的地方,我害怕!”
西圓圓越聽越怕,南子畫卻鎮定自若地安撫孩子們道:“大家別擔心,我有辦法,你們且聽我安排......”南子畫指揮若定,孩子們都崇拜極了,很快把他奉為帶頭老大。
晚上,美貌阿姨和兩個胖打手來給被關的孩子們送了一頓飯——比石頭還硬的饅頭。剛一進門,土豆和二狗各帶著一個孩子撲上去,牢牢抱住了美貌阿姨的腿,讓她動彈不得。南子畫一拉西圓圓的袖子,西圓圓使出平日里苦練的“金針扎蚊子”大法,數十枚金針快如閃電射向兩個胖打手的臉,針針入肉,疼得兩個胖子滿地打滾。
孩子們趁機跑出屋子,按南子畫指揮的方向四散跑開,以防有人來追。眼看逃跑計劃就要成功,只聽美貌阿姨一聲口哨,院子里又出現七八名家丁,把孩子們包圍了起來。
美貌阿姨沉著臉,說:“好大的膽子,進了我的院子,還想逃?”
南子畫眼見逃不掉了,緊緊抓著西圓圓的小手,說:“你可知道我們是誰?我們的父母族人若是尋來了,你怕是擔待不起。”
美貌阿姨笑道:“我倒想看看是怎么擔待不起。王左王右,去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幾個小兔崽子!”
兩個家丁手里拿著鞭子,惡狠狠地向幾個孩子走過來,南子畫下意識地把西圓圓擋在身后,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卻聽見外面一陣喧鬧。一個家丁慌慌張張跑進來,對美貌阿姨說:“主子,不好了,伯牙子太傅帶著御林軍巡城,直直地就向咱們這邊來了,說是,說是公主走失了!”
美貌阿姨吃驚不小,南子畫和西圓圓卻長長松了一口氣。
伯牙子來得快極了,雖然帶著御林軍,卻還是秉承他一貫的風格,花瓣和香氣齊飛,白衣與——鴿子一色。最讓西圓圓激動的是,她的鴿子南西正站在伯牙子肩頭,得意地搔首弄姿。南子畫拍拍她的肩膀:“我就知道南西會去報信的,傻瓜。”
伯牙子的金針可比西圓圓厲害了不知道多少倍,只見他長袖輕揮,美貌阿姨和她的手下們全部被扎成了刺猬,在地上滾成一團,很快就被御林軍一一逮捕,捆成了粽子。
燕昌之戰
西圓圓和南子畫被小心翼翼護送回宮,郭花和西東心疼得不行。南子畫的父親,南燕國的國王南武,卻訓斥南子畫不夠穩重,給西昌國帶來了麻煩,并向西東告辭,準備繼續出訪他國。
西圓圓很同情南子畫有個如此嚴厲的父親,她和南子畫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卻把南子畫當做了最好的朋友。
南子畫臨走前,西圓圓偷偷哭了好幾次。南子畫無奈地笑笑,安慰她道:“別哭了,圓圓,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西圓圓滿臉鼻涕眼淚地問:“真的么?”
南子畫笑著說:“當然,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你好好跟著伯牙子師傅學功夫,要學會保護自己!如果以后你成了西昌的女王,可以出使南燕,我們就又見面了!”
西圓圓破涕為笑,點點頭。
分別的那一天,背景是殘陽似血。南子畫把伯牙子的樣子學了個十足十,一身白衣,像是從畫里走下來的小神仙。
西圓圓抱著南西,坐在宮里最高的樓臺上,望著南子畫的背影,人生中第一次感悟到了“離別”。相聚是為了離別,那么離別,是不是也是為了相聚?
時光如水。十年彈指而過。
西歷274年,西昌國經歷百年難遇的大旱,三月未見滴雨,土地顆粒無收。西東命全國開倉放糧,可糧儲有限,層層輾轉,到百姓口中的只余一口薄粥。
西圓圓抱著南西,站在王宮里最高的樓臺上,沒有等到兒時的伙伴,卻看見了西昌國餓殍遍野,南燕國大軍壓境。
西歷275年,南燕國國主南武正式向西昌國宣戰,打的旗號是血幼主之恥。南燕國的幼主,南子畫,幼時曾在西昌國受了委屈——西圓圓看著廢話連篇的戰書,估摸著應該是指那一年她和他出宮去玩兒,莫名其妙被抓的這回事。
三十萬大軍都已集結完畢,怕是早已預謀數年,為了什么,師出何名,都只是給世人一個幌子罷了。
西昌國長年男耕女織,是個最安逸的國家,西東又從不尚武,連一支像樣的軍隊都沒有。前平南大將軍,西圓圓的外公,早已戰死沙場,只留下一卷兵書和一把莫邪寶劍。
國難當頭,朝廷上主戰派和主降派正爭論不下時,王后郭花一身戎裝,手持父親留下的莫邪寶劍,請令掛帥出征。
在此之前,西圓圓已隨伯牙子學藝多年,功夫雖不精,卻與母親一樣渴望保家衛國,表現出極其強烈的個人英雄主義思想,卻被郭花和伯牙子五花大綁關在自己的寢宮里。
郭花只留下一句話:“西圓圓,不管我與你父王如何,那是我們和西昌國的命。我們郭家,沒有不戰而降的子孫。可是你還小,路還很長,記住,無論如何,你要好好地活著!”
郭花卸了滿頭珠翠,一身玄鐵鎧甲,左手帥印,右手莫邪,率十萬大軍,帶著僅夠支撐數日的糧草,奔赴燕昌之戰戰場。
這是一場實力懸殊、慘烈無比的戰爭。
西圓圓覺得這明明就是送死,可她卻被西東關了禁閉,束手無策。她還記得幼年時見到的南武,對自己的兒子都那么嚴厲苛刻,更何況是敵人?但她還抱有一線希望,她相信南子畫,他是南燕國的儲君,希望他能看在幼時的情分上,放過自己的母親。
殘陽似血,暮云四合,梨花落了滿地。西圓圓悄悄把南西放出寢宮,盼它能找到遠在南燕的子畫哥哥。
西圓圓每天都用金針在床頭刻下一道印記,祈求上天佑她母親平安。
第十五條印記堪堪劃完,前線傳來消息:元帥郭花失蹤,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