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丁立
特朗普當選總統,不僅與直至大選前夜的多數民調南轅北轍,而且與美國媒體的“主流價值觀”大相徑庭。即使尚未宣布計票結果,美國《新聞周刊》依然大膽出位,提前刊印并售出12.5萬份慶祝“希拉里總統”獲勝的特刊。計票結果令這些媒體瞠目結舌,它們只得狼狽收回已經上架的刊物。
一般而言,為了在重大事件發生后的第一時刻發表評論,媒體事先對相反的兩種可能都將做好準備,同時準備內容相反的評論。但今次不然,美國絕大多數媒體均看好希拉里,唱衰特朗普,到了極端非理性的地步。
美國崇尚權力制衡,除了三權分立以外,還有所謂“第四權”,即媒體報道以及公眾視聽權。這“第四權”本應被用作平衡政府主導,扮演還事實以本來面貌的社會公器,卻在本次美國大選中被美國媒體人的情緒與偏見所綁架。美國絕大多數媒體在這次大選中生活在自己設想的虛幻空間之中,對一個本身確有諸多缺陷的共和黨總統競選人竭盡攻擊,對特朗普大肆污名化,從而在客觀上違反了實事求是的原則,并成功地迷失在自己播散的重重迷霧之中。
第一,每次總統大選既要對執政黨政績進行鑒定,也要對反對黨的替代方案做出選擇。那么,面對這次大選,美國民主黨執政的政績如何?美國家庭的平均收入持續低迷,中產階級望不見希望。奧巴馬十分中意醫保改革與氣變協議,但其醫保非但未降民眾醫保成本,反而增其開支。對于多數中產階級家庭,奧巴馬政府增稅之“劫富濟貧”,絕不受到歡迎。奧巴馬政府推動關于氣候變化的《巴黎協定》,只是允諾了未來美國政府并無能力兌現的目標。奧巴馬曾言必稱“改變”,但美國從伊拉克的不成熟撤軍只是造成“伊斯蘭國”恐怖勢力的猖獗,并迫使部分美軍重返,引起更大開支。
由此看來,至少一半美國民眾并不看好執政黨,但美媒只是因為特朗普“政治不正確”,就刻意忽視了政績平平的奧巴馬當局。這種不科學的態度導致其開展民調時按主觀愿望出發,大多在大城市調研,而非走基層,到鄉鎮去測試。特朗普當選的“農村包圍城市”之現象,凸顯出美國絕大多數媒體劍走偏鋒,不愿實事求是。
第二,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本身有著嚴重的公德問題,美媒對此刻意忽視。且不說美國民主黨全國競選委員會營私舞弊,內定希拉里在本黨初選中勝出,就說希拉里的“郵件門”這一極其嚴重的失職行為,就注定了她是最不合適代表民主黨出選的候選人。希拉里在擔任國務卿期間,使用私郵通信本屬正常。但由于她崗位的敏感性,她應盡 量使用官郵而非私人服務器,前者受聯邦安全機構保護,后者的安全性顯然不足。作為國務卿,安全部門屢次提醒她不要公郵私發,希拉里依然故我。在美國聯邦調查局啟動調查之前,她竟然以物理手段摧毀了存檔的三萬多封電郵。聯調局的調查結果表明,未刪郵件中仍有高達數百封電郵達到了保密級別。
當美國民眾知道了希拉里的私人服務器可能被多達5個外國情報機構滲透之后,可想而知其憤怒情緒達到何種程度。希拉里不顧勸告,堅持使用私人服務器。事實上,她對這個問題缺乏判斷力,在自己認為不涉密的情況下,發送了大量涉密郵件。鑒于她已擅自永久刪去數萬封郵件,她已可能給美國帶來不可彌補的傷害。在這種情況下,相當多的公眾對希拉里懷有強烈抵觸,他們寧可選擇私德或許更差的特朗普,也不愿選擇已被事實證明公德差的希拉里。美國媒體對特朗普言論的“政治正確性”所困,幾乎一邊倒地支持希拉里,完全拋棄了實事求是。
第三,特朗普真有那么“政治不正確”?特朗普確實說過將遣返所有非法移民,后來調整為只遣返那些非法入境后依然從事非法活動者,其后來的言論合情合理,但美媒仍堅持對其丑化。特朗普也曾說過拒絕一切境外穆斯林入美,后來調整為將對入境穆斯林進行安全背景調查,對通過審查者予以放行。鑒于美國的恐怖“獨狼”多為穆斯林這一事實,其調整后的言論在美國有不少支持者,但美媒沒完沒了對其妖魔化。特朗普鑒于美國國力不堪支付其海外駐軍的開支,要求日韓全額買單,這并非不理性,至少為討價開出了初價。鑒于中國崛起并未在東亞和東南亞武力擴張,美軍有所撤出并不影響美國安全。美媒夸大特朗普的“政治不正確”,甚至顛倒黑白,徹底失卻了公正平常心。如果說特朗普有什么說錯了,那是他表示可以考慮日韓發展核武器。
將一個不合適出任公職的政治家無原則地集體吹捧,美媒最終坑了希拉里。將一個私德不足,但不斷妥協的競選人無原則地予以譴責,美媒最終迷失了自己。在本次選舉報道中大大濫用其公權力,就是這次美國大選中媒體亂象的癥結。美國新聞人需要認真反思。
令人失望的是,大選結束后,很多美國媒體似在反思,但反思的僅是對底層民眾缺少了解云云。在《紐約時報》出版人小阿瑟·蘇茲貝格給記者和讀者的信中,阿瑟堅稱,對兩位候選人的報道“是公正的”,依舊認為《紐約時報》是在“誠實報道,不懼怕,不討好”。事實上,特朗普當選是美媒反思的契機,倘若美國一眾媒體不能藉此很好認清自己,恐怕只會在濫用公權力的歧路上越走越遠。▲
(作者是復旦大學教授)
環球時報2016-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