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個鬼主意

徐玲

又到音樂課了，這次老師要教《雪絨花》這首世界著名的歌曲。

一到音樂課，老師就喜歡叫公小兵單獨站出來唱歌。如果是自己喜歡的并且會唱的，公小兵會非常樂意為大家唱；可要是這首歌他不喜歡或者唱不好，他就巴不得逃走。

這不，他預感到這節音樂課，老師會叫到他。

“我好擔心，”公小兵對白美美說，“擔心等會兒老師叫我單獨唱歌，我會出丑。”

“出丑？不會不會，是出風頭。”白美美說。

公小兵摸摸自己的胸口：“預感告訴我，今天的歌不是那么好唱的，今天的風頭不是那么好出的。”

上課鈴聲響了，音樂老師神采奕奕地走進音樂教室，環視一下全班，徑直在北窗下的鋼琴邊坐下，細長的手指優雅地落在雪白的琴鍵上，滑出一串清亮活潑的音符。

“咱們先練聲。”老師說。

每節音樂課都要練聲，同學們最不喜歡這個環節，尤其是男生。大家都在心里嘀咕：我長大又不想做歌唱家，用得著練聲嗎？浪費時間。

大多數情況下，一到練聲的時候，很多男生都只是張張嘴巴敷衍一下，不會發出像模像樣的聲音。女生比較賣力，有的聲音甚至尖如利石，能讓人覺得自己的皮膚都被劃出血來。

比如，李想練聲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她喜歡出風頭，但唱歌卻不好聽。

練聲完畢，音樂老師照例批評男生不認真，表揚女生認真。每到這時，男生們就朝女生們學狼叫，等到音樂老師敲出一串“噔噔噠噠”的警告音，教室里才安靜。

老師拿起鋼琴上的遙控器，摁下多媒體開關，大屏幕上出現了課題：《音樂之聲》。

“《音樂之聲》是美國著名的音樂劇。第一次演出是1959年11月16日在百老匯的一個劇院。1965年，電影《音樂之聲》使它登上世界舞臺，受到各國觀眾的喜愛。這部電影是上個世紀80年代在我國上映的，影片中的《雪絨花》《哆來咪》《孤獨的牧羊人》等歌曲，深受人們的喜愛。”音樂老師站起來，聲情并茂地說，“讓我們來學習《雪絨花》這首經典歌曲吧。”

大屏幕上出現了飄雪的動畫，每一片雪像極了一朵綻放的花，晶瑩剔透，純潔美麗，讓人心生快樂的遐想。

音樂老師接著說：“法西斯侵占了奧地利，痛恨納粹、決不背叛祖國的上校決定帶領全家以演出的名義離開奧地利。在離開之前，上校和瑪利亞演唱了這首歌曲，表達了對祖國的深切熱愛，在場的觀眾跟著上校一起唱《雪絨花》，場面令人感動和興奮。”

這時候，下面有人舉手。

“老師，我有個疑問。”是公小兵，他沒等老師允許就站起來問，“《雪絨花》是美國電影《音樂之聲》的插曲，那么，為什么里面提到的祖國卻是奧地利呢？”

音樂老師想了想，把問題拋給大家：“誰來回答這個問題？”

“我知道，”錢雨落站起來說，“《音樂之聲》是美國人創作的，而里面講述的故事發生在奧地利。”

“說得太好了！”老師補充，“而且電影是根據一個真實的故事改編 的喲。”

“那能不能讓我們看一看《音樂之聲》這部電影啊？音樂課就不要上了，看電影！”公小兵大聲提議。

“對！讓我們看電影！”好多同學附和。

老師笑瞇瞇地說：“這部電影確實值得一看，它可是獲得過第38屆奧斯卡金像獎的！”

“耶！”教室里騰起一片歡呼聲。

“但是！”音樂老師高八度喊，“你們必須先學會《雪絨花》這首歌，我再安排時間讓你們看電影。”

“唉——”少數同學嘆氣。

“好好好！”大部分同學欣然接受。

音樂老師開始教大家唱《雪絨花》。同學們跟著鋼琴先唱譜，再唱歌詞，忙得不得了。

奇怪的是，這首歌明明有中文和英文兩種歌詞，老師卻偏偏只教大家唱英文歌詞。

英文歌多難唱啊！好多同學都被嚇住了。

“E-del-weiss， E-del-weiss，ev-ry morning you greet me.Small and white，clean and bright，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老師唱一句，同學們跟一句。

這歌詞說起來都不是那么容易，更不要說唱了。

“我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公小兵小聲對白美美說，“老師馬上就會叫我站起來唱歌。”

“那你就唱。”白美美鼓勵道，“以前你不是也經常唱嗎？”

“這次不一樣，”公小兵說，“英文歌！英文歌啊！”

這時候，老師注意到了偷偷講話的公小兵。

“下面我請同學上來試一試，把這首歌唱一唱。誰先來？”老師站起身，目光掠過每個人的臉龐。

好多同學把頭埋下去，眼睛盡量不去看老師，以為這樣一來，老師就會很給面子地繞過。

音樂老師等著有人自告奮勇來做開頭炮，等了好一會兒沒動靜。

“都這么謙虛啊？那我就只好點名了，點到誰呢，誰就起來唱。”老師說，“為了降低這首歌的演唱難度，我要叫七位同學同時站起來，接龍唱，每個人只要唱一句。”

“每個人只要唱一句！”同學們興奮地重復著老師的話。

公小兵轉過腦袋，看見自己身后豎起了一大片手，就連尹子多也把手舉得筆直筆直。

來不及多考慮什么，公小兵也把手舉起來。

全班都舉了，他要是不舉，就顯得太醒目，太懦弱，太不像話了。

“報到名字的同學拿著音樂書到上面來，七位同學面向大家站成一橫排。”

音樂老師說著，開始叫人。

她請了白美美，請了尹子多，請了陳強，卻沒有請公小兵。

公小兵松了一口氣，但心里難免有些失落。畢竟只要唱一句，唱一句不會太麻煩的。

六位同學站上去了，只有陳強一個人還賴在下面不動。

“陳強快上來，就等你了。”老師對他招手。

陳強輕輕地搖搖頭，猶豫一下，站起來指指自己的喉嚨，對老師說：“痛！好痛！”

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和吃力。

音樂老師點點頭：“哦，喉嚨痛，怎么會呢？有沒有去醫院檢查一下？得好好休息……可是你剛剛為什么舉手？”

陳強不好意思了：“大家都舉，我不能……不舉……”

他說完趕緊坐下，悶頭不看大家。

有同學竊竊地笑。

“好吧。我就另外請一位同學上來，代替陳強唱。”音樂老師的目光繼續在同學們中間穿行。

公小兵的心跳加速了。

他在心里說：第一句最簡單，我只會唱第一句，如果我上去只要唱第一句，那我愿意上去唱；但如果我必須唱別的一句，老天保佑不要叫到我！

“公小兵！”

當這三個字響徹教室，所有的目光投過來時，公小兵心里七上八下。他預感到自己沒那么幸運，不會輪到唱第一句的。

于是，他迅速站起來，一邊往前面走一邊說：“后來者居上。我是最后一個上來的，就安排我唱第一句吧！”

誰知臺上的其余幾位同學不服。

“憑什么你唱第一句？第一句最簡單啦，誰不會唱啊！”

“我也想唱第一句！”

“先來后到。公小兵應該唱最后一句！”

公小兵強詞奪理：“我……我個頭最小，應該排在第一，排第一就唱第一句。”

與此同時，他站到了最邊上，靠近門口。

這樣一來，好幾個同學都往門口擠，都想占第一的位置，好唱第一句。

搶得最來勁的是李想。到最后，公小兵和李想都用手抓住了門框，搶著站到第一。

音樂老師忍不住笑：“都別爭了，你們誰也輪不到唱第一句。”

“啊？”同學們望著老師，一頭霧水。

“誰也不唱？那這首歌的第一句怎么辦？總不能從第二句開始唱吧？”白美美問。

音樂老師拍拍音樂書：“《雪絨花》這首歌一共八句，我只請了七位同學，所以，第一句就由我來唱！我幫大家開個頭，好不好？”

“好。”同學們都覺得這個安排是最好的，省得大家都爭第一句。

公小兵有意見：“老師！您是老師，怎么可以挑最簡單的一句唱呢？這不公平！”

“你說反了。這才公平。”音樂老師開始派任務，“白美美，你唱第二句……公小兵，你唱第七句……”

公小兵的嘴巴翹得老高。

他把手上的音樂書卷起來，又攤開；再卷起來，再攤開。

“E-del-weiss， E-del- weiss……”開始接龍唱了。

前面幾個同學接得很快，也都基本上唱準了。輪到公小兵的時候，公小兵閉著嘴巴不動。

“唱呀，”同學們叫起來，“第七句很簡單！”

公小兵摸摸腦袋，不去看書，也不唱。

“唱吧，第七句你一定行的。”音樂老師鼓勵他。

公小兵硬著頭皮把目光投向音樂書。幾秒鐘后，他的神情變得興奮，因為他發現，第七句是和第一句一樣的，都是“E-del-weiss， E-del- weiss”！

“呵呵哈……”他激動不已，咧嘴就來，“雪絨花，雪絨花。”

“錯了錯了！英文！英文！”同學們朝他大聲喊。

公小兵不好意思地傻笑。太興奮了，忘了應該唱英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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