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名刻下的歲月痕跡

金開來

10月，我們迎來國慶。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六十多年的歲月中，與我們相關的許多東西都打上了時代的烙印。名字就是其中之一，從名字中回首歷史，我們又能得到哪些別有趣味的思考？

10月1日是國慶節，很多人的名字也跟這一天有關，“建國”、“解放”、“國慶”等人名在我們生活中都很常見，根據有關部門的統計，我國國民中名字是“國慶”的就達40余萬人。

這些人往往并不是因為生于10月1日當天而起名叫“國慶”，這個名字本身就代表著一種情懷，一種紀念。

時代烙印

重名的現象在任何時代都會出現，重名的程度很可能跟當時的人口政治環境等各類因素有關。比如1800年英格蘭和威爾士出生的人，男性五分之一都叫約翰，女性四分之一都叫瑪麗，這么高的重名率顯然跟當時英國的普遍教育程度低下有關。

美國人也做過類似的研究，他們考察了1960年以來每年的取名高頻詞的出現情況，50年來排名最靠前的美國女孩名字是瑪麗、麗莎、詹妮弗等等，而且傳播方式是從東北部和西部太平洋沿岸向中部逐步傳遞，前兩者正是美國的經濟和文教發達地區。

在中國一直到解放前，取名字一直不是所有人的權利，在解放前至少有相當的農村女性是沒有名字的，而且由于民國時期文盲率近90%，名字對于大部分人來說不僅是一個高大上的存在，而且能寫自己的名字甚至都被視為脫離了文盲。很多人即便通過家譜或者特別請人起名而擁有了自己的名字，諸如“淑珍”、“忠厚”、“福榮”之類反映傳統社會道德秩序和期望的名字，但是往往因為自身處于底層，大名很少用，小名、外號或者姓氏更加常用，導致“大劉”、“老李”、“狗剩”滿天飛。

這種情況隨著新中國成立后文化教育的普及而得到迅速的改觀，從而帶來了取名領域的一次巨大進步，讓人們用更急切的心情把巨大的歷史變革記錄在名字當中。這種變革首先就體現在家事讓位于國事。需要指出的是，這種取名與時政緊密相關的狀況，也是由于基礎教育較為薄弱而出現的：對于最廣大的農村人口來說，文化的普及度雖然提高，但是質量尚需提高，在當時，報紙等新聞印刷品往往是最廣大的成年人首先能拿到的文字類物品，從報紙雜志上面找個自己認識的、順口好聽又時髦的名字，在當時是普遍存在的。

1950年代前期，“建國”、“解放”、“抗美”、“援朝”都是名字中的高頻重復詞。1950年代中期以后“超英”、“躍進”也出現在了名字中。進入1960年代，“衛兵”、“衛國”、“衛紅”、“建軍”作為名字出現的頻次就更高了，隨后“敬黨”、“愛黨”、“愛紅”、“愛東”等常用名接踵而至，直接叫“文革”的也有不少。

自我意識的再覺醒與再趨同

進入改革開放之后，我國的人名取法又經歷了一個變革，那就是雙名記事風格的消退以及單字名的再度興起，男子姓名逐漸多用“偉、剛、平、勇、強、浩”等字，開始在名字中體現男性未來發展的某些期望或者特征，而女子姓名則逐漸多用“芳、婷、麗、娟、靜、娜”等，在名字中開始希望體現女性的性別特征和獨有魅力。根據統計，全國叫“張偉”的就有299000多人，而叫“王芳”的也有277000多人。另外一個傾向就是開始使用三疊字，諸如“淼、焱、晶、磊、森、鑫”等等，這些三疊字的使用一方面是一些人在觀念上開始把所謂的五行之說與起名補足關系，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一時期單字人名大量使用后導致重名增加，人們開始為求意義上高人一等或者與他人相區別而追求的一種捷徑。目前全國名字中帶“淼”的大約有50萬之多。

單字的取名方式在2000年前后逐漸得到了扭轉，新的一代人開始了更多的雙名嘗試，雙名的再度復興，實際上也是對單名重復率過高的一種反應，同時隨著新一代父母的教育程度發生改變，新的流行名字又書寫出了屬于自己的風流。

這一代人父母的自身文化水平有所提高，對名字抽象化含義的表述能力隨之上升，并且對個人表象和未來有了更高的外形和抽象要求，導致新的取名相較過去不僅文雅而且還更加復雜了。

父母文化水平的提高在取名文化上更多表現為一種趨同或者叫趕潮流，重名率又再度上去了。根據媒體統計，女孩中用“涵、梓、怡、子、萱、欣、可、嘉、夢、琪”的一大堆，男孩中用“軒、浩、子、宇、然、博、文、涵、皓、昊、睿”的一大堆，即便是雙名也重復率高居不下。2010后最常見的名字中，男性的“子軒”、“浩宇”、“宇軒”等呈爆發式增長，女性則“子涵”、“欣怡”、“梓涵”等也成了高頻率重復名字。2016年同濟大學新生有一對同名同姓來自湖南的考生，這兩位新生都叫“蘇宇軒”，這種同名并非是多么偶然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還有我國臺灣地區，這類抽象字眼造成的文化名字大撞車也是存在的，2013年我國臺灣地區出生的男孩常用名包括“宥翔”、“宥廷”、“睿恩”、“品睿”等，大陸名字里帶“睿”的名字已經占據人名總數的2.5%左右，臺灣也差不多了。

還有些人對民國時代一些大師名人的名字羨慕不已，覺得人家文化人名字真有文化。其實，很多我們所熟知的名人的名字都是當事人自己后來改的，這些“好名字”反映的并非是那個時代的優點，而是其個人修養水平的提高。比如章炳麟原名章學乘、孫中山原名孫明德、鄒韜奮原名鄒恩潤、李公樸原名李永祥。還有改了幾次的，比如五四名人劉半農，這個名字是從原名劉壽彭改為劉半儂，最后又把“儂”改成了“農”。

（責編：石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