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五家明末清初的書風與畫意
無論以何種角度而言,晚明從不缺乏關注與討論的熱度;若以藝術史發展而晚明無疑是書風轉捩的重要時段。張瑞圖、黃道周、倪元璐、王鐸、傅山探索與實踐,為書壇帶來了變革的風氣與創新的活力——結體、章法、用乃至尺幅都出現了新的樣式。不用說那些張揚個性、氣勢宏闊的大軸、長行草,即使以研習經典的態度而臨古,也將個人特色熔鑄其中。同一位藝家不同時期的創作,也因嵌入了不同的經歷與心境、審美趣味的變更而呈不同面貌。對




凡此種種可貴的嘗試與開拓作一深究,便無法避免進入他們遭逢的歷史遇——明末清初的社會激變。無論皇庭中的勢力爭奪,還是農民軍與清軍來的道統危機以及隨之觸發的存亡焦慮,與權力重心更迭有關的震蕩與暴猝不及防——離亂、死亡接踵而至,人心惶惑,理想寂滅。曾經在初入仕之際聲氣相投,被時人稱為「三株樹」的倪元璐、黃道周、王鐸,因各有持而結局相異:北京城破,倪元璐聞訊自縊殉國,踐行了某種古老的士人傳統;黃道周傾力維護風雨飄搖中的南明,兵敗被俘而死節,至死仍抱復國之愿;王鐸并未與賜他高位顯爵的明政權相始終,在南京陷落后歸降清廷,以「貳臣」身份進入正史書寫。唯有生年較早的張瑞圖,沒有切身經歷明清鼎革之痛,卻也被復雜的政治氛圍裹挾,身陷「閹黨」逆案,以致生前身后,人品書名皆受其累。這五人中最為著名的傅山,在明亡之前并不曾矢志于仕進,青年時代即罹牢獄之災,但無論從事秘密的抗清活動,還是對來自康熙帝禮遇的拒斥,其對新政權的不合作態度一以貫之。人們提及其書藝與學問,總不忘連同超逸之態和剛正風骨加以稱頌。
值得注意的是,置身于巨大時代變局的晚明五家雖取舍有別,命運殊途,卻并無一人隨波逐流,始終在以強烈的主體意識進行主動抉擇。這或許可算作價值取向不同的五人性格特征中的某種共性,值得在分析藝術風格形成的動因中加以考量。而由墨跡、碑帖、畫作、著述而回溯他們一生的書學實踐,進而考索個體經歷,也原本就是最基礎的觀察法則。我們無意在「書以人重」的品評體系中,輕率粗疏地為他們尋找相應標簽,遑論這一切本無明確量度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