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性”視野中的女性形象——以《白鹿原》為例

郭晶晶

【摘 要】本文通過對《白鹿原》中的吳仙草、田小娥、白靈三類女性的分析，闡釋了儒家傳統文化對人們的日常生活方式、思想感情的影響，體現了作者陳忠實對中華民族所獨有的世界的建構和反思。

【關鍵詞】白鹿原；民族性；女性形象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9-0283-01

文化傳統是一個民族區別于另一個民族的最主要的標志，陳忠實在《白鹿原》中，正面關照了中華文化精神和這種文化培養的人格，進而探究民族的文化命運和歷史命運，通過對白鹿原上女性的描寫，豐富了白鹿原上的宗法人倫世界，也對儒家傳統文化作了不同的解釋?！栋茁乖分袑懙降呐杂泻芏啵詤窍刹?、田小娥、百靈為代表的三種類型，幾乎既包括了千百年來華夏子孫對我們本民族傳統文化的不同理解，也包含了現代人對傳統的深刻反思。

《白鹿原》一開篇，便為我們講述了一個純中國式的、鄉土味十足的羅曼史：白嘉軒年輕時不屈不撓地娶了七房女人，做足懸念以后，吳仙草出場了。吳仙草是個傳統的婦人，在她的心目中，丈夫白嘉軒就是她的整個世界。新婚之夜，為了滿足丈夫的性欲，仙草豁出自己的性命，把一個女人滿腔的愛給了白嘉軒?；楹笙刹菅杆賹W會了紡線織布、炊補灑掃，為白家生兒育女，任勞任怨。即使到死，仙草心中想的念的，也只有丈夫和兒女。誠然，仙草是一個深受封建倫理道德毒害的女人，她于束縛之中而不自知、不反抗的狀態是可悲可嘆的，在她身上，讓我們看到了封建倫理制度是多么的頑固和強大。但是，中華民族傳統婦女的美德在仙草身上也確實熠熠生輝，她善良、勤勞、堅韌，她雖然沒有自我，但她的付出得到了家人的愛和尊重。在仙草的世界里，她所認同的作為一個女人所應該實現的人生價值，她全部都實現了。應該說，仙草是適應了儒家傳統文化規范的人，在儒家文化善的、美好的一面中，她尋求到了一種精神上的平衡。

田小娥的前半生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仙草的承續，她是個沒落秀才的女兒，耳濡目染于儒家傳統文化中，遵從父命嫁給郭舉人做妾，過著無愛的生活。但之后她遇到了年輕善良的黑娃，她不顧一切地愛上了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做一個普通的莊稼媳婦。這時的田小娥依然是封建宗法家族制度的擁護者，如果可以選擇，她也愿意像仙草那樣，一輩子相夫教子。但命運卻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農運失敗，田福賢們反攻倒算，丈夫黑娃出逃……在封建倫理道德統治的白鹿村，她背著不貞的罪名，在肉體和精神上備受懲罰和蹂躪，由一個善良的女人，變成了一朵“惡之花”，成了白鹿原皮肉場上的一只“鏊子”、一個災星。但事實上，田小娥僅僅是為了報復，她勾引族長傳人的白孝文，卻并不快活，她一次又一次在心里呻吟：我這是真正地害了一回人啦。由追求真情真性的愛戀到被迫走向人盡可夫的墮落，田小娥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盡管是為人所不齒的方式向這個世界報復，向封建傳統倫理道德進行反抗。田小娥死后鬧瘟疫、鬧鬼，人們造塔鎮她，但那座塔卻只能“鎮住”她的肉體，鎮不住她的精神，她以一座塔的形式又立在了世人面前，讓后人知道傳統宗法道德的虛偽和戕人，同時把反映在她個人遭際中的民族畸態心理、畸態倫理昭示給后人。

白鹿原上最富傳奇色彩的女人莫過于白靈。白靈不同于仙草的逆來順受，也不同于田小娥的以牙還牙，她是一個徹底的反抗者。她伴著百靈鳥的叫聲來到人間，備受大家的寵愛，是傳說中白鹿精魂的象征。雖然生在傳統文化氣息濃厚的族長之家，但她從小就表現出一種與眾不同，堅決反抗一切束縛。她聰穎伶俐，悟性極高，但傳統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道德觀念不容許她繼續讀書，于是，她對命運進行了第一次大膽的反抗，她偷偷的跑到城里，以死相逼爭取到了讀書的機會，她呼吸著外面自由的空氣，身心發生著巨大的變化。在《白鹿原》中，她因悔婚被關、因為政治斗爭被捕，但她不屈不撓、堅決抵抗，她大聲唱歌、大聲嚎叫，以凜然的姿態對抗束縛，寧死不屈。在白靈身上，秉承著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中的堅忍、大義的高貴品質，而她最可貴之處，在于她認識到封建勢力的頑固與強大，不懈地尋求光明之路。作為一個女人，百靈敢于為了追求真愛與家庭、與封建倫理徹底決裂；作為一名革命者，她為祖國、為人民的利益不惜舍棄自己生命。作為最先覺醒的人，白靈有過彷徨與痛苦，但更多的是對光明的孜孜以求。

以吳仙草、田小娥、白靈為代表的三類女性，展示了白鹿原上人們在儒家傳統文化籠罩之下的生活狀態，表現了不同境遇中的人對傳統的不同認識。但這幾類女性，無論是順應者、叛逆者還是反抗者，她們的命運共同指歸還是悲劇性的。吳仙草操勞一生，最終被一個“不潔”的女人所引起的一場瘟疫害死；田小娥掙扎一生，最終被公公自認為正義的矛槍捅死；白靈反抗一生，最終被自己的革命戰友迫害致死。在《白鹿原》中，作者的文化立場和價值觀念引人深思：他既在批判鞭撻封建傳統倫理道德施加在田小娥身上的畸形判斷，又在贊賞挽悼傳統美德在仙草身上散發出的誘人光彩；他既看到女性在白鹿原上窘迫艱難的生存狀態，又希望她們在傳統文化的優秀部分中尋求美好的道德熏陶。陳忠實立足于“民族性”視野中的質疑，發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