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玲
(青島科技大學傳播與動漫學院,山東青島266000)
“話題性”電視劇的審美價值
張春玲
(青島科技大學傳播與動漫學院,山東青島266000)
話題性電視劇引發的熱點話題往往遮蔽了其審美價值,電視劇的社會性往往決定了其受歡迎的程度。一部電視劇絕不僅有道德含義,它必定包含藝術形式的考量。話題性電視劇在控制審美距離時存在幾個問題:熱點話題被作為故事情節過度渲染;表現的重心在家長里短的情感糾結;敘事視角的美學特征不明顯。話題性電視劇應該創造出反諷性,在公共話語空間之外,創造審美價值。
話題性;審美價值;反諷
電視劇《裸婚時代》、《雙面膠》、《媳婦的美好時代》、《蝸居》、《虎媽貓爸》、《雙面膠》、《媳婦的美好時代》、《士兵突擊》、《推拿》等,都反映了社會熱點,創造出公共話題和公共話語空間。這種著眼于社會熱點話題探討的電視劇被稱作“話題性電視劇”。話題性電視劇關注婆媳、兩性關系、保姆、房奴、物價、幸福、弱勢群體、下崗、軍隊改編等一系列社會熱點話題,關注社會變化給各個階層小人物的生活帶來的沖擊和影響。創作者和觀眾往往關注其中話題的社會性,而忽視了其審美價值。而發現其被遮蔽的審美價值,本是題中應有之義。
電視劇作為一種文化產品,一般被拿來做消遣和休閑的工具,好像離藝術越來越遠了。宗白華在他的《常人欣賞文藝的形式》一文中,指出人類第一流的文學或藝術,多半是雅俗共賞的,具有通俗性。他認為通俗性“并不防礙它們本身價值的偉大和風格的高尚,境界的深邃和思想的精微。所奇特的就是它們并不拒絕通俗,它們的普遍性,人間性造成它們作為人類的‘典型的文藝’。”宗白華轉述劉友納爾氏的觀點,認為所謂常人,是指那天真樸素,沒有受過藝術教育與理論,卻也沒有文藝上任何主義及學說的成見的普通人。常人不限于任何年齡,不限于階級,不等于“外行”。常人對于文藝鑒賞的口味與態度是天真的、自然的、樸質的和健康的,并不一定淺薄的。常人愛好藝術所表現的內容、接觸他生活體驗范圍內的生命表現、故事與境界,而不在藝術表現的形式。
從這個立場出發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什么話題性電視劇僅憑一個或兩個熱點話題,就可以抓住觀眾的注意力。這些話題切合了當前社會發展中遇到的現實問題,具有社會性。觀眾把電視劇的虛擬生活情境誤認為真實生活,模糊了生活與藝術的邊界,在電視劇中發現了生活中的自己。話題性電視劇具有的生活質感,給觀眾一個抒發和宣泄情感的管道。
每部能夠引發關注的電視劇一般都有幾個能引發觀眾同情和認同的人物形象,這些人物形象在很大程度上是話題的載體。當下現實題材電視劇回潮,在好故事的基礎上加入社會熱點話題,能夠吸引觀眾把自己的道德觀念、情感和價值觀注入到劇中人物身上,在影像的鏡中之城中尋找認同。觀眾只是憑借常識和樸素的本能對電視劇進行評價。而話題性電視劇正是在這些最基本的取向上和觀眾達成共謀。比如《裸婚時代》觀眾在認同劉易陽的同時,也把“裸婚”的愁緒當成了自己生活中的真實。而《蝸居》更是曾經引發網友對上海“秦裕案”對號入座的猜測。
總而言之,這種種討論,都是根植于一個最基本的事實之上,即常人欣賞電視劇的形式部分決定了話題性電視劇受歡迎的程度。然而一部電視劇絕不僅僅是道德的傳聲筒,決不僅僅是內容的分解和組合,它必定包含精微的藝術形式的考量。創作者必須賦予作品以想象力的形式,才能使其創造的世界和真實的生活有重合,也有區別。
艾布拉姆斯創造了西方二十世紀藝術批評的最重要的標準,至今我們在藝術批評領域還沿襲著二十世紀艾布拉姆斯的“鏡與燈”的批評理論。艾布拉姆斯認為,任何一件藝術作品都具有四個要素:世界、作品、藝術家和欣賞者。在作品和欣賞者或觀眾的關系中,存在一種距離控制。布洛在悲劇欣賞中也曾經提及距離控制的問題,他認為舞臺的燈光、布景等都是對距離的控制,使戲院的觀眾進入戲劇情境而不沉迷于內,能夠跳脫出來,保持理性。話題性電視劇在控制觀影距離時存在幾個問題:
第一,社會熱點話題被作為故事情節過度渲染。比如《裸婚時代》它提出了“裸婚”話題,但是裸婚并不是生活強加給劉易陽的,夫妻雙方有選擇住在男方或女方家的選擇權。這是他和童佳倩自主選擇的生活方式,所以這個裸婚就是一個偽話題。但是電視劇卻過度渲染了因“裸婚”而來的生活苦難,而這種生活苦難不必必然在情節中存在,它缺少一個符合生活邏輯的理由,使真實生活情境中的無奈的“裸婚”懸置和被遮蔽,沒有妥善完成虛擬的生活情境到真實生活情境的轉換。再比如《蝸居》過度渲染了兩性關系,把第三者關系夸大到房奴之上,房奴海清借錢只是作為海藻和宋思明兩性關系的引子存在。而在真實的生活中,人們更加關注這部電視劇的“房奴”話題。這類電視劇把劇情中的情緒和觀念轉移到生活中,在生活中建構了一個公共話語空間,最終進入葛蘭西所謂的常識意識形態的領域,一個本來該以審美為重要目的的電視劇,最終在很大程度上變成一個道德討論和評價的競技場。
第二,話題性電視劇表現的重心普遍在家長里短的情感糾結。《雙面膠》中婆媳互相怨恨,《蝸居》中情人之間糾葛,《裸婚時代》中有情人終成眷屬之后的分分合合……這些電視劇并沒有表現出時代的大情感,拘囿于個人小圈子里的家長里短,很難給觀眾心靈和審美的雙重震撼。而真正的藝術一定能夠讓我們在其中看到活潑潑的生命和生活直觀狀態的真實,提高、照亮和鼓舞人的一切自然的愿望和追求。在審美上,虛假的笑聲和眼淚都是很廉價的欺騙。
第三,敘事視角的美學特征不明顯。美國電視劇《絕望的主婦》,每集開頭、結尾或者故事中斷必然由戲劇化的敘述者(已死去的主婦)講述本集發生的故事。其主要的作用不在于講述故事,而在于揭示每個故事背后蘊含的深意,頗有些風格化的意味。電視劇《蝸居》曾經使用了非戲劇化的敘述者也即故事的旁觀者來制造距離,但是《蝸居》在35集的長篇幅中,僅在寥寥幾集中使用。比如在海藻和宋思明互相猜測對方心理底線的時候,旁白聲音出現。再比如在海藻和小貝關系惡化至分手邊緣時,小貝內心深處的聲音,由旁白說出。可是在整部劇中,這樣的使用規模不夠,不能夠形成鮮明的美學特征。話題性電視劇普遍存在這樣的問題,尚未形成風格化的敘事特征,影響其審美價值。
文本隱含和潛在的東西,給我們提供了比創作者要表達的更多的東西。對《蝸居》的編劇來講,她可能在著力描繪一個真實的生活,呈現給觀眾一種她希望表達的情緒和生活。表面上看來,作品本身把海萍和海藻兩姐妹的生活軌跡和不同的境遇作了比較,從一般道德意義上和常識意識形態來講,海萍的生活應該比海藻的生活更能令人接受,畢竟一種自我奮斗的生活取向,是能夠應和很多觀眾的價值觀念和道德評價的。而海藻的選擇,則會招來非議。她不但拒絕了小貝純潔的愛情,而且做了第三者。作品“隱含的讀者”告訴我們,這部劇中的主要人物與次要人物,都沒有得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東西,對他們而言,這兩種生活方式都是失敗的。觀眾的理解和作品“隱含的讀者”之真意出現了不一致,在“隱含的讀者”看來,觀眾的常識理解是不正確的,和“隱含的讀者”之真意形成反諷。觀眾理解該劇的反諷效果,方能獲得審美愉悅。
而《裸婚時代》反諷性創造有些欠缺。該劇講劉易陽和童佳倩“裸婚”,生活因租房等實際問題發生了變化,導致夫妻離異。然而創作者不舍得放棄“裸婚”的理想,最終讓他們相逢在倆人結婚宣誓的場所,經歷情感波瀾之后相視而笑,顯然創作者傾向于“裸婚無罪”。童佳倩嫁給了自己的理想愛情,但“裸婚”后的艱難摧毀了童佳倩所代表的純美理想,也摧毀了意志薄弱觀眾的心理防線。這種影像呈現、觀影效果和創作者的傾向性形成巨大的反差,本來一部可以支持“裸婚”生活方式的電視劇,極可能變成對“裸婚”生活方式的反動。
在海登·懷特看來,形式就是內容(意識形態)。《蝸居》、《裸婚時代》等文本帶來的反諷,含蓄地抒寫著“隱含的作者”的意識形態。它沒有告訴觀眾什么是應該選擇的,但是它告訴觀眾什么是不應該選擇的。而作品沒告訴的東西,需要觀眾在想象的空間中填補。話題性電視劇應該創造出反諷性,在公共話語空間之外,創造審美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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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6)11-013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