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慶：金牌職業經理人遲暮？

向坤

新媒體環境下，面臨的輿論壓力卻可能來自眾多不確定的地方。企業的CEO需要更高的媒體素養和心理素質。楊元慶之所以成為話題，不只反映聯想集團在新形勢下面臨的問題，更體現出企業在新媒體環境下的不適應。

不經意之間，聯想集團總裁楊元慶突然站在了輿論的風口浪尖。過去的媒體環境中，企業主要面臨的就是處理好和一系列傳統媒體的關系；而新媒體環境下，面臨的輿論壓力卻可能來自眾多不確定的地方。企業的CEO需要更高的媒體素養和心理素質。楊元慶之所以成為話題，不只反映聯想集團在新形勢下面臨的問題，更體現出企業在新媒體環境下的不適應。

叫板“大象”

2月中旬，自媒體遲宇宙發表題為《真相：楊元慶是合格的聯想CEO嗎？》的文章，該文稱，聯想集團在現任董事長兼CEO楊元慶的帶領下，業績達到最差，“多元化轉型”失敗，面臨諸多問題。該文主要論點為：

業績達到最差：楊元慶用了15年時間，帶領聯想集團創出利潤新高，又不斷刷新虧損新高度。10年前，聯想集團成為了“最好”，10年后，聯想集團達到了“最差”。

不值得投資：市值創了新高，股價創了新高，但利潤卻未創出新高，并且有可能迎來歷史上的第二次虧損。這樣的聯想集團，還是一家值得投資的公司嗎？

楊元慶已過時：昔日的老大哥楊元慶，如今成了小弟弟，成為垂垂老矣的過去式。面對馬云、馬化騰、丁磊、賈躍亭，甚至周鴻祎、雷軍這些人的時候，楊元慶該如何自處？

“多元化轉型”失敗：人們提起聯想的時候，記起的還是只有PC。FM365、樂Phone等產品均失敗。此外，聯想手機業務自去年起開始下滑，聯想移動業務集團總裁劉軍被離職。

聯想一邊裁員，楊元慶一邊拿著最頂級的薪水，其年薪過億元，是2015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CEO薪酬榜以及中資港股CEO薪酬榜的雙料冠軍。

楊元慶帶出的團隊，官僚體系龐雜。最有希望挑戰楊元慶位置的兩個人，如今都已被離職。

六點論據論點鮮明，且通過影響力很大的自媒體賬號發出，影響力迅速層疊展開。在此之前，楊元慶的高額薪酬和聯想在智能手機方面的屢次失利，使得本身對聯想不是非常了解的人群也都卷入其中。而過去的聯想分家﹑柳傳志的多次復出和高管流失等話題也被挖掘出，甚至逼得郭為在亞布力年會上為楊元慶救場。

聯想集團隨后以《你是一名合格的自媒體人嗎？》為題發文進行駁斥。聯想認為，文章標榜以“真相”，卻存在數據失真、偷換概念、斷章取義、陰謀論調等問題。包括：文中數據嚴重失真，有悖媒體人的職業精神和專業素養；文章以陰謀論為主基調，斷章取義，蓄意引導讀者的判斷，對聯想領導人惡意抹黑，把企業高管正常的人事變動渲染為政治斗爭；忽略聯想過去十五年所取得的全球性成長業績，把聯想所克服的挑戰、階段性的震蕩抹黑成戰略失當；文章試圖以偷換概念扭曲事實，誤導讀者。

至此，聯想和自媒體人的爭論已經弄得路人皆知。

作為年收入上千億的大集團，因為自媒體人對CEO的質疑而不得不親自上陣澄清，可以發現當今企業面臨的輿論環境之復雜。聯想迅速澄清，也說明內部也存在業績壓力，不然由自媒體人來質疑，聯想不出面也顯示出對業績的自信。作為坐鎮聯想20多年的楊元慶，也已經從少帥變成了老帥，楊元慶的形象就代表了聯想的形象，這可能才是聯想迅速出面的原因。

戰略圍觀

單純對聯想業績的探討很容易進入自說自說的陷阱。何謂合格？既要看到經理人對于企業業績的提升程度是否和薪酬相匹配，也要在大環境下審視。方興東的文章試圖以另外一個視角來考量這個問題。作為資深的互聯網觀察家，方對于聯想的歷史和IT產業的發展歷史如數家珍，他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所以，與其在國人心目中的形象相比，聯想今天的發展狀況顯然是不合格的。那么，換到楊元慶是不是一個合格的CEO這個話題，又需要另外的視角。聯想最無法回避的就是有一個神一般的參照——華為。事實上，聯想和華為相比，除了任正非的確非同尋常之外，那首先是大家的賽道不同，就像騰訊一樣。在PC領域，這20年來楊元慶肯定是全球表現最好的CEO。楊元慶就是全球玩得最好的，沒有之一了。”

方博士也沒有諱言聯想的問題。“可以說，這一次楊元慶面臨的考驗，的確巨大無比，除了迎刃而上，已經再也沒有回旋余地。要知道這一次楊元慶面臨的不僅僅是PC行業生命周期的問題，而是整個傳統IT業面臨崩盤的前夕。相比之下，聯想這10多年的表現還算不錯。當然，眼前面臨的危險是：PC和IT業兩大下降通道疊加一起，挑戰無疑更加巨大。迄今，這個難題目前只有喬布斯攻克過，其他幾乎都沒有成功。楊元慶要成功，最多2-3年的時間窗口，必須洞察下一個10年全球產業大趨勢的正確戰略，以及出色完成這一戰略的隊伍。目前就唱衰聯想，還不至于。所以，聯想的今天不盡如意，但是，楊元慶肯定是中國IT業最合格的非創始人CEO，沒有之一，當然，距離神一般的高度還是有很大距離的。

聯想是否是合格的CEO某種程度上企業自身會有理性判斷，而這個事件的發酵源頭是自媒體的文章，這個源頭也值得思考。虎嗅網作者伯通在《虎扯：養虎為患的聯想》中指出，“你以為遲寫的是楊元慶嗎？遲寫的是聯想的危機。而根源就是那句——“肩負著國產智能手機的希望”的變成了華為，聯想用不斷下滑的數據證明了自己肩膀的孱弱。從去年年中開始，諸如《聯想手機日暮，楊元慶還沒醒？》《聯想10年研發費用僅44億美元 不及華為一年》、《聯想手機賣不出去了楊元慶怪樂視》之類的文章開始密集出現。這是市場對聯想移動業務質疑的直接反映。然而在這過程中，除了楊元慶的部分發聲外，我幾乎沒看到聯想以任何方式有效對沖這類質疑。這也正是遲宇宙重新關注到聯想這個“局”的關鍵因素之一。”

作者甚至指出，正是由于大量直擊核心利益點的勢能積累，才讓財經天下和遲宇宙有機會坐收果實。（這種收攏勢能的稿件寫起來不累心，閱讀量可觀）如果說聯想公關的難題是碰到了一篇稿子，不如說是面對一種輿論勢能而毫無下手處，只能坐等火山噴發。作者暗示聯想的公關養虎為患，那么作為在傳統媒體和自媒體都在輿論場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情況下，議程設置更加復雜傳統的企業家完美形象和企業的弱點總會暴露。

產業觀察家孫永杰則以《楊元慶兩次激進戰略和復盤》反思了聯想的多次戰略轉型，其中涉及很多當今的年輕人并不了解的聯想進入互聯網產業和多次并購的嘗試。“反思聯想第一次多元化戰略的失利，我們認為這與當時楊元慶激進的戰略思想密切相關。因為當時聯想PC業務盡管在中國市場已經位居第一位，但遠未達到今天其在中國市場如此大幅領先的地位。換言之，就當時的PC產業來說，聯想仍有相當大的增長空間，但楊元慶卻選擇了一個聯想并不熟悉且毫無優勢可以借鑒和發揮的領域。在激進的戰略遭遇失敗之后，楊元慶再次將業務和戰略重心收回到PC業務中，我們更愿意將此稱之為楊元慶的第一次復盤，即做出了正確的戰略選擇。”

“至此，在13年間，經過楊元慶兩次激進和復盤之后，聯想達到了階段性的頂峰。”“最典型的表現就是以智能手機為代表的移動終端的興起。在問鼎全球PC市場冠軍和拿下中國智能手機市場第二之后，楊元慶的激進戰略第三次冒頭，那就是在2014年年初幾乎同時并購了虧損的摩托羅拉移動和IBM x86服務器業務。”作者得出的結論是聯想的起伏取決于楊元慶是否能夠面對市場形勢保持冷靜。“至于智能手機市場，雖說聯想下滑嚴重，但截至到去年，還依然處在全球第4的位置，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所以說楊元慶此次復盤勝算的客觀市場條件還是允許和存在的，我們只是希望不要在此次復盤的執行過程中，楊元慶再心血來潮弄出個什么激進的戰略來，畢竟與之前相比，產業的競爭和市場形勢要激烈和變化快得多，而楊元慶既往的激進與復盤的‘聯想模式總有一天或者在某個產業發展的節點時會失去效用，至少市場和競爭在客觀上已經不會再眷顧楊元慶和聯想。”

名將累了？

對70后和80后而言，楊元慶幾乎是一個標簽：出生于平常人家，通過努力學習進入名企，年輕即擔當大任。而在眾生喧囂和偶像破碎的移動互聯網時代，聯想和楊元慶的形象看起來不再那么酷了。于是我們看到楊元慶也在努力適應著這個時代，他開出了微博，努力和明星同臺亮相保持風格的統一，他努力學習新的事物。

在企業家風格上，吳曉波將楊元慶和馬云兩位60后企業家做出了對比。“在我所接觸過的60后企業家中，楊元慶與馬云是兩種極致風格的代表。楊、馬同齡，都是1964年的“龍”。與馬云的“屌絲逆襲”不同，楊元慶出生名門，本科就讀上海交大，碩士畢業于中國科大，之后入職聯想，在柳傳志的旗下少年成名，當1999年，馬云在湖畔花園的家里艱難創業時，楊元慶已經率軍過萬，是中國電腦產業的旗幟性人物。

因長期處于集團化作戰的正面戰場，楊元慶的企業家思維無疑帶有濃烈的教科書特征。

在企業家特質上，他屬于沉靜型領導人，此類領導者沒有戲劇性人格，缺乏表演的欲望，卻能夠以最堅毅和冷靜的風格帶領公司走得更遠，他們是現實主義者，不太相信所謂的奇跡。”類似楊元慶這樣的企業家，正代表了中國制造業的特征，可能沒那么酷，但是穩健可靠。不過時代的變化越來越快，移動互聯網在快速沖擊眾多的行業，我們也看到了很多新的企業英雄在迅速的誕生：周鴻祎，雷軍，傅盛，張一鳴……他們更加年輕，代表了未來的產業方向，在這個眾聲喧嘩的時代也更加游刃有余。

關于聯想的新消息是：董事長兼CEO楊元慶18日發表內部信，宣布對四大業務集團進行重組，調整了關鍵組織架構和領導層，重構后的四大業務集團分別聚焦企業業務、移動業務、創投業務和個人電腦業務，聯想的重組甚至有些讓人審美疲勞。而記者甚至把退休后想做什么的問題拋給了他，他回答說：可能會開個小餐館。對一個曾經功成名就的職業經理人來說，也許他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