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朝鮮應拋離情緒化

李開盛

制裁是朝鮮每一次核試后聯合國安理會必然要經歷的一個“程序”，但也經常不幸地成為相關國家進一步相互指責、相互使絆的議題。在對朝鮮的憤怒、失望等情緒的彌漫以及地緣政治角力的算計之中，冷靜地思考幾個問題或許是必要的。

首先，為什么要制裁朝鮮？最終目的還是迫使朝鮮放棄至少暫時中止核活動，促進朝鮮半島的無核化。無核化是各國一起應對朝核問題的“初心”，也是應對過程中必須始終加以堅持的“正軌”。令人擔心的是，現在韓國政府似乎正在偏離“正軌”，開始推行以促進朝鮮政權崩潰為目標的政策。如韓國通過對朝人權法案、一再暗示朝鮮挑釁只會導致崩潰、外長在聯合國質疑朝鮮的資格以及許多輿論希望全方位地切斷對朝貿易等，都折射出韓國對朝鮮棄核不抱希望、寧愿推動其崩潰的潛在愿望。

韓國在朝鮮多次核試后的失望可以理解，但如果將這種情緒轉化為現實的政策則讓人憂心。作為一個性質特殊的政權，朝鮮早已習慣在極少資源中生存，除了直接的武力打擊手段，以制裁推動其崩潰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韓國一心想逼朝鮮不顧一切地鋌而走險。但那樣一種同胞相殘、戰火重燃的前景肯定不符合韓國的利益，也不利于朝鮮半島以及整個東北亞的和平與穩定。

就此而言，韓國政府有意無意地透露出要推動朝鮮崩潰的信息是令人遺憾的，對韓國來說，當前的明智之舉是明確堅持無核化立場，向中國以及國際社會表明無意推動朝鮮崩潰，繼續致力于和平統一，才有利于說服中國一起形成更加有力的對朝制裁。

出于無核化的考慮，對朝鮮施加更嚴厲制裁有其必要。但問題是，僅僅制裁就夠了嗎？如果想僅僅通過制裁阻止朝鮮核進程，至少必須達到以下兩個方面的目標。

一是關鍵的核材料與技術。過去五次核試驗以及無數次導彈試驗表明，經過多年的物質、人才與技術積累，朝鮮即使完全被切斷外部的物質與技術支持，也能夠實現小量的核武裝化。

二是完全切斷朝鮮用于核開發活動的資金支持。問題是，作為政府壟斷幾乎所有資源的體制，即使朝鮮所有與核武、軍工有關的活動受到經濟制裁，但受進一步制裁影響最大的可能是朝鮮普通民眾。

因此，制裁主要發揮兩個功能：一是發出嚴厲的政治與外交信號，表明國際社會絕不允許朝鮮擁有核武器。二是增加朝鮮的擁核成本。但同時必須開辟與朝鮮對話的渠道。朝鮮已經是一個高壓鍋，如果一味加壓而沒有出氣閥，后果只會是劇烈的爆炸。那種把對話視同綏靖的思想是情緒化而且不負責任的。現在的關鍵是同時而不是先后執行“胡蘿卜加大棒”的政策，推動制裁與談判的雙軌并進。國際社會的對話信號應該是十分明確的：如果朝鮮愿意重歸無核化目標、暫停核活動，國際社會將減少制裁并且對其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援助；如果一意孤行，那么就必須承受更大的外交孤立與經濟痛苦。考慮到現有對話機制的有限性，筆者認為，聯合國秘書長可提請安理會任命一位特別大使，專門來協調朝核問題，同朝鮮進行深入而直接的對話。▲

（作者是上海社科院國際問題研究所研究員、韓國峨山政策研究院訪問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