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的愛才是最好的孝

王小毛

他們什么都不要

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結束后，我把行程中拍的照片上傳到朋友圈里，一時間獲得點贊無數。唯有閨蜜曉雯給我留言：“就知道自己去玩，怎么不帶你爸媽出去看看呢。”

此言差矣。這次旅行出發之前，我是想過帶他們一起出去。記得那天，我打電話跟爸爸說：“老爸，我計劃去華東幾個城市玩一圈，你和老媽有沒有興趣同行啊？”爸爸在電話那頭嘿嘿一笑，說：“我們可折騰不起，你自己出去玩吧。”我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掛了電話，簡單收拾行李，就上路了。

我在曉雯的留言下回復道：“問過啦，他們都不愛去呀。”

大學畢業后，我在這座距家500公里的城市找了工作安定下來，但我并不常回家。一是我覺得應該趁年輕把自己想去的地方都走一圈。二是爸媽比較享受老年生活，不太“歡迎”我回家。

雖然人不能回去，但禮物得“回去”啊。有一天，我逛商場時，給媽媽打電話：“老媽，我在商場里看見一件羊絨衫，買下來送給你。”媽媽在電話那頭說：“我又不缺衣服穿，你可別亂花錢。”還有一次，我買了一堆進口零食，忽然想起爸媽應該都沒吃過，就想給他們寄點，電話里跟爸爸提了一嘴，結果爸爸說：“千萬不要，我們這老年病一大堆，萬一吃不了呢，扔了多浪費。”

爸媽總是這樣，總是什么都不要，還能說出一大堆讓你無法反駁的理由，一來二去，我也習慣了，自己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自由生活，不亦樂乎。

原來他們什么都需要

那天我正在公司加班，忽然小姨打來電話說，媽媽生病住院了。

我趕緊請假回老家，下了車直奔醫院。和醫生了解情況后，才知道媽媽住院已經半個月了。而在她住院期間，我還給爸爸打過電話，竟沒能從爸爸的口氣里聽出一點異樣。

我內心愧疚不已，細算起來，已經很久沒回家了。到醫院后，爸爸擔心我旅途勞累，堅決不讓我陪床，讓我回家做飯。

到家后，我便開始準備做飯。老冰箱比以前更舊了，噪音很大，我打開冰箱門，只在里面找到一些剩菜和幾個干巴饅頭，什么食材都沒有。

環顧四周，我才發覺，家里的一切都比從前更陳舊。打開電視機，發現熒幕出了問題。拉開裝零食的抽屜，連一顆瓜子都沒找到。打開大衣柜，發現他們沒有添置一件新衣。

我蹲在客廳的中間，心如千斤墜，頓時明白一切，難受得不能自已。他們其實什么都需要，他們是不想在我人生剛起步時，拖慢我前行的腳步。

而我呢，又做了什么呢？我必須承認，我在詢問他們的時候，潛意識里是希望他們拒絕的，我怕不表達就顯得自己不孝順，我更擔心他們真的開始依賴我，而我還根本負擔不起來。

這大概是世上最讓人心酸的默契。我愛你們，但淺嘗輒止；你們心領神會，明明是那么需要我，卻強裝獨立。

對父母的愛不要克制

記得之前，我和曉雯一起逛街，她買了一條亞麻裙子，說是送給她媽媽的。我很吃驚，問她：“怎么不問問你媽就買啊？”她一邊付錢一邊說：“有什么可問的，父母就會說什么都不缺。愛他們就要粗暴點、放肆點！”

曉雯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媽，衣服已經買了，不穿您就放著。”“爸，按摩洗腳盆正在快遞中，不能退貨的。”“一箱熱帶水果正在路上，你們不愛吃就送人吧。”……這是曉雯給爸媽打電話時最常用的句式，我還嘲笑她太粗暴，殊不知在面對事事為我們著想的父母時，這才是最正確的方式。

我隨即取消了最近的旅行計劃，把這些錢用來改善家里的環境。我買了新電視和新冰箱，拉著他們去商場買新衣服，帶他們去吃各種好吃的。那些美景有的是機會去看，唯獨父母，你永遠都預料不到，他們什么時候會離開。他們一旦離開，就永遠不會再回來。

那天一家人去吃下午茶，媽媽一邊吃一邊嘮叨：“買個包，花了好幾百塊。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會過日子？”我笑嘻嘻地說：“是誰拿著那包就放不下了，嘴上說不要，眼神很誠實嘛！”

爸爸在一邊嘿嘿笑。我趁機打趣老爸：“你們明明退休金挺多的，干嗎把生活搞得苦哈哈的？”爸爸看了我一眼，說：“我們想給你攢一套房子的首付，省得以后找對象讓人挑三揀四。”

我用一口熱茶把哽在喉頭的那股微酸頂下去，隨后假裝不耐煩地說：“好啦好啦，女兒知道啦，你們對我是真愛。”

是的，不管孩子對父母的愛，有多么若即若離；父母對孩子的愛，都永遠不會缺席，深情似海綿綿不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摘自《婦女》2016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