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被世界嘲笑之前

笛子醬

在很多人心中，媽媽是永恒的退路，就算全世界嘲笑你，她都依然無條件支持你。可我媽正好相反。我從小到大，接收到的吐槽，60%以上來自我媽。我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她親生的，雖然我們有著相似度99%的倔強表情。

一到青春期，她就開始吐槽我的長相身材，嫌我頭大腿短，沒繼承到她的小頭小臉和纖細骨架。我只能穿她選的衣服，因為“可以給你揚長避短”。十幾歲的我癡迷嬰兒藍和少女粉，但我媽卻說我不瘦20斤就別想穿這些顏色，我非要堅持，她就祭出“那你自己買咯”的殺手锏。

大學時掙稿費買衣服，信心滿滿穿給她看，希望她會說原來我還是能駕馭這些淺色。而她只是皺著眉頭掃了我一眼：“太胖了，難看。”我身高只有162厘米，當時快120斤，但因為除了我媽沒有人說過我胖，也就活在“其實我還挺苗條”的錯誤幻想里。被我媽直接戳破幻想，我的玻璃心破碎了：我就要穿，偏要穿，我難看，我高興。她脖子一梗臉一揚，一副懶得理你的姿態。

后來，我看時裝雜志，學搭配知識，年復一年地試錯，終于總結出正確的扮靚法則。這才驚訝地發現：我如今學到的一切“知識”，我媽當初就告訴過我。

25歲的我呆呆站在鏡子前，終于幡然悔悟：頭大，所以要盡量把頭發梳成辮子，告別夸張的飾品；臉大，所以戴圓框眼鏡比戴美瞳更好看；肩寬，就要屏蔽復雜夸張的衣領；腿短，就要腰線盡量高。

與我媽宣戰多年，我終于承認老太太比我魔高一丈。我終于能厚著臉皮說，你說的話對，都對！即使如今握手言和，我媽對我的吐槽依然沒有消停。她每天督促我跑步，提醒我少吃晚飯。于是我瘦了12斤，告別微胖界。

瘦下來的我以為自己什么衣服都能駕馭了，她又敲起警鐘：那些又高又瘦的模特才能駕馭的衣服你就別想了，你就算瘦成一道閃電，也只是一道腿短的閃電。多么冷靜的正確，多么殘酷的真相。

我媽說過，只有我真正了解你，知道你適合什么，不適合什么，只有將你的缺點盡量扼殺在搖籃里，你出去了才不會被別人笑話。以前我不理解，現在才明白，這是自家人才會說的真心話。別人見了你只會說你真美，一點都不胖要多吃點。真正為你好的人，才會吼著讓你少吃多運動。

在我媽堅持多年的“批判教育”下，我總算從一個無藥可救的人，被改良成一個“還可以再搶救一下”的人。而且我知道，若有朝一日我真丟了人，全世界都嘲笑我，而第一個站起來維護我的，只會是她。

（云游鳥摘自《南風》2016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