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打神告廟》中的表演層次

同莎

【摘 要】表演藝術的真諦就是情感的表達，而演員在表演時，只有準確地把握了人物內心的情感，并對人物的情感做深層的剖析才能達到感人至深的表演境界。

【關鍵詞】水袖；表演；情感；層次

中圖分類號：J614.9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8-0037-01

《打神告廟》是傳統劇目《煙花淚》中的一折，出自明代傳奇《焚香記》。這出戲哀怨沉痛，唱、念、做、舞并重，表演的發揮空間比較開闊，也是戲曲水袖技巧運用最為集中的一出好戲。劇中那位受盡屈辱、命運悲慘的敫桂英，雖然身份卑賤，但她善良又重情義，和王魁的忘恩負義、趨炎附勢形成了明顯的對比，有力地抨擊了封建社會那些達官貴人的冷酷無情。“打神”這一折敫桂英在接到休書后，精神上遭受了巨大的打擊，由最初的痛苦、悲慘到憤怒、絕望，直至她半瘋癲狀態的反抗、打神，和最終選擇用死來對抗萬惡的統治勢力。整出戲在表演上有很大的起伏和轉折。劇中長水袖的運用，大大增加了戲的難度和力度，而情感上的抒發和表演上的層次也考驗著演員對角色的深層理解和體會。

《打神告廟》是一出獨角戲，是非常吃功，也非常難演的一出戲，要演好這出戲，除了過硬的基本功和水袖技巧外，最重要的就是對人物情感的處理和表演層次的把握。這出戲大的結構是由“奔廟”、“求神”、“打神”三個部分組成的。首先是“奔廟”，敫桂英內唱苦音尖板后，用急速的圓場出場，水袖一高一低的抱在胸前，跑至九龍口時一個墊步翻身，猛出雙袖背對觀眾，在急切的鑼鼓聲中壓住腳步跑到舞臺右邊臺口處，提起水袖遮住面部，原地旋轉甩袖繼續向反方臺口跑去，隨著鑼鼓慢慢放緩的節奏她停下腳步，右手搭水袖于鬢邊側身亮相。先是低聲哭泣，再跟著凄涼哀怨的音樂仰頭望月念上場詩。在這出場時短短的一跑、一轉、一亮相中充分體現了敫桂英被王魁拋棄后痛苦和急切訴冤的心情。而她在無處可去時忽然想到了王魁和她曾在海神面前起誓盟心，她跌跌撞撞地奔向當日委托終身的海神廟而去。在悲憤而急切的情緒中，迅速雙手揚抓袖并緊握于手掌中，當她來到廟門口半蹲仰頭亮相看見廟門時，先是雙出袖，緊接著內翻袖讓水袖和身體一起旋轉，表示推開了廟門，到這里“奔廟"這段戲就算完成了。這段戲要急中見穩，在表演上突出表現人物急切的心情，但又不能太激烈要和后面有區分，這樣才能使人物的情感層次分明。接著是“求神”，求神這段戲的首要任務是唱腔，集中表現敫桂英柔腸寸斷地向神靈哭訴冤情，并求其對質。當她懷著一腔悲憤用水袖推開廟門，看見海神雕像的一剎那，積壓在內心的委屈和痛苦一下子迸發了出來，沖到海神面前雙手后拋袖跳跪，大喊“海神爺呀”，當水袖從身后緩緩落下之時用跪步跪至海神的供案前，深深跪拜，整個身體伏在地面抽泣不止。從進廟門到跪拜海神這一組形體動作加水袖表演一氣呵成，如行云流水般感染著觀眾。而那高高跳起又重重落下的跳跪，更是讓觀眾為角色的悲慘命運而痛徹心扉。隨著苦音慢板的旋律敫桂英用哀婉的大段唱腔陳述著自己不公的遭遇和滿腹辛酸。這段慢板是這一折戲的核心唱段，人物情緒由急趨緩再由緩到急哀痛欲絕。這樣的哭訴本身就是一種力量的體現。也增強了人物的感染力。當她求神沒有回應時，心中的希望破滅了，她怒指海神雕像，滿腔的憤怒和不滿必須運用形體和水袖花來體現。而這時的水袖就像她憤怒的臂膀，她捏起水袖先是單手交替云袖，腳下蹉步后退至臺口，轉身雙手涮袖亮相，再次用哀求的聲音喊著海神，然后沖向供案雙手斜出袖砸向海神雕像，以發泄心中的不滿，在她精神稍有恍惚之時，抬頭看見了海神旁邊判官的雕像，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臉上經不住有一絲驚喜，接著雙手捏袖搖袖到判官腳下深深叩拜，結果判官也是無動于衷，她心中燃起的希望再次破滅，這里為了表現人物的憤怒之情，雙手合并緊握水袖拋袖砸向判官的雕像，隨后她又發現了另一邊小鬼的雕像，為了表現人物急切的心緒，這里則是猛的雙膝跪地，同時雙手內沖袖快速分開，只見水袖的兩端匆匆碰撞便落于地面。而小鬼同樣沒有理睬她，這時呼神不靈、求鬼不應的敫桂英徹底崩潰，近似瘋癲。當一系列水袖花舞完之后，虛弱的她慢慢冷靜了下來，她意識到自己和王魁身份的懸殊，她由哭轉為了笑，她笑世態的炎涼，笑人情的淡泊。她已看透了神靈的虛渺無用。她恨，恨王魁的薄情負義，恨達官貴人的無恥險惡。她明白這一切都是這黑暗的封建社會制度造成的。她走向了絕望，時而瘋癲時而清醒。感情的遞進從求神的情緒中一下轉變為“打神”，打神是整出戲人物情感的爆發點。敫桂英由信神而求神，到疑神而質問神，以至于絕望中不信神而打神，當她的精神世界完全坍塌后，忽然起身蹉步盤腿跳起臥魚坐在了神靈的供案之上，她迅速地站起來，憤怒地揮舞長袖打著海神的雕像，在恍惚間卻聽到眾位神靈讓她回去的聲音，她在桌子上驚慌失措，然后轉身雙手下垂雙袖至地面，感覺整個人搖搖欲墜，最后猛一蹬法吊搶背從桌子上摔了下來。而無家可歸的她最終選擇自縊在海神廟里。她用生命捍衛著自己純真的感情，寧愿付出生命的代價都不愿負屈偷生，這種高大的情操鞭笞了封建社會的罪惡。

對一個演員來說，技是精神、戲是靈魂。如果說技巧是演員征服觀眾的外在因素，那么演員利用對人物的刻畫推動劇情的發展贏得觀眾才是內在因素，而內在情感的表達一定是分層次來傳遞的，唯有如此，演員的表演才充滿藝術吸引力和感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