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度被揍看清朝覆滅

雪珥

1910年的春天，湖北漢口被一起治安案件震動：一名湖南人被一群湖南人在英租界內痛毆。被揍者是大清帝國政治體制改革主要謀士之一——楊度，他雖然只是個處級小干部，卻時常到頤和園給中央領導們講課，可謂“帝師”；而為首的打人者，是日后名揚天下的辛亥“烈士”劉復基。接到報警后，英租界巡捕們緊急出動，趕到了事發現場，救治傷者，拘捕嫌疑人。

當時的劉復基是漢口《商務報》會計兼發行人。《商務報》原是一家商業報紙，但此時已經被地下幫會“群治學社”（武昌暴動發動者“振武學社”前身）秘密收購，作為武裝暴動的據點，在湖北新軍中積極策反。劉復基得知楊度住在“既濟水電公司”，就召集了幫會成員一百多人先在湖南會館聚會，而后帶十多人找到楊度，要揪他到湖南會館進行批斗，楊度不從，眾人便對其圍毆。

租界警方將一眾嫌疑人拘留了八小時，見楊度無性命之憂，便將劉復基等人釋放，英國領事隨即下令，將劉復基等人驅逐出租界。《商務報》同時被湖北地方政府和英租界列為需重點布控的社會不安定因素之一。

除了湖南同鄉要置楊度于死地之外，湖北本地的紳商們也不喜歡這位小京官。湖北商辦鐵路公司的主要負責人張伯烈曾密派殺手，要取楊某人的性命。

楊度如此招人恨的原因就是他向清政府提出了贊成鐵路國有、借外資筑路的建議，因此觸到了既得利益者兩湖紳商的痛處。他雖是以普通國民遞交公開信的方式上書中央郵傳部的，但他知名度高，影響力大，一時成了反對鐵路國有者的眾矢之的。在建議書中，他痛斥粵漢鐵路從美國人手里收回商辦后，湖北、湖南和廣東三省政界、企業界內訌，各自為政，鐵路建設進展緩慢，因此，他才一改此前贊同鐵路商辦的觀點，呼吁政府將鐵路收歸國有，以保障建設的順利進行。

鐵路問題在大清從來就不是技術問題，也不是經濟問題，而是政治問題。贊同修鐵路的人固然多數出于富國強兵的現實考量，但也有“擁路自重”的算盤——手頭掌握資源越多，在官場和商場說話的分量就越重。因此在大清國各種勢力才完成了“是否要修鐵路”的爭論后，“如何建鐵路”的新爭論又開始了。

首先是政府建設還是私人資本建設的問題，結論當然是要政府建設。但大清國財政實在是“兩袖清風”，到甲午戰爭時，才修建了447公里。甲午戰敗后，大清國痛定思痛，總結出了很多經驗教訓，其中就包括要大力加強鐵路的建設，并苦口婆心地重申不與民爭利。這一方面是有鑒于30年洋務運動中，國有企業暴露的巨大問題，另一方面也是國庫背負著《馬關條約》和《辛丑條約》的巨大債務，實在空虛。

但實際上，民營資本在過度的期待中被神化了。民營鐵路“奏辦多年，多無起色，坐失大利，尤礙交通”，終于成為朝野關注的焦點。經過三年多的全面調查摸底，1911年5月，清政府正式確定了鐵路國有政策。各地的紳商們利益受到侵害，極為不滿，他們開始蠢蠢欲動，整個大清日后將如同楊度一般，迎來被揍的命運。

編輯/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