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怪叔叔”玩轉汴梁

王開林

張愛玲在《紅樓夢魘》的開篇，用她的巧勁抖了個包袱：“有人說過‘三大恨事是‘一恨鰣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第三件不記得了，我下意識地覺得應當是‘三恨《紅樓夢》未完。”張愛玲提到的“有人”就是北宋著名的書呆子、音樂家彭幾。彭幾以“五恨”傳世，張愛玲居然只記得其中的“二恨”，湊上自己的“一恨”，鼎足為三。

彭幾通曉多國語言，喜歡談兵，他曾與人清談，嘆道：“行軍扎營，最怕缺水，我最近聽說有種掘井的方法非常不錯！”說完他便在自己的住處太清官（道觀）附近擇地掘井，見無水冒出，便連掘數處，因此道觀四周孔穴棋布。某天，道長登樓四顧，頓時緊皺眉頭，大聲感嘆道：“好一塊風水寶地，旬日之間，怎么就變成了破爛的烏龜殼！”彭幾聞言，挫敗感油然而生。

有一次，彭幾邀請侄子彭乘到興國寺吃齋，仆人忘了帶錢，彭幾滿面窘色。彭乘打趣道：“叔叔好談兵，眼下有何良計？”彭幾捋須良久，計上心頭，撒開腳丫子，從后門逃出。彭幾一路狂奔，跑到二相公廟，氣喘吁吁，面無人色，他對彭乘說：“今日編虎須，撩虎頭，險些落入虎口！”彭乘忍不住好奇心，再次打趣道：“于兵法，此為何計？”彭幾答：“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后來，彭乘榮升為翰林學士，比彭幾的出息要大許多，他撰寫筆記將彭幾的糗事一一記錄在案。

還有一次，彭幾陪同郭太尉游園，一時興起，就信口開河：“我已覓得禁蛇的咒語，非常靈驗，就如同大人使喚小孩。”他們沒走多遠，就與一條模樣兇猛的大蛇狹路相逢。郭太尉立刻下令：“趕緊把你禁蛇的本事拿出來啊！”誰知彭幾掉頭就跑。奔至安全地帶，滿頭大汗的他脫下烏巾，一邊圓謊，一邊拍馬屁：“這是您郭太尉的宅神，不能禁！”郭太尉一笑置之。

彭幾在京師漂了十余年，家人窮到喝粥的地步，父親寫信要他設法籌措錢糧，以解燃眉之急。于是彭幾騎驢南下，隨身攜帶的行李鼓鼓囊囊，家人猜想布袋中肯定裝有值錢的東西，三五年用度無須犯愁了。彭幾滿面春風，遍告望眼欲穿的家人和圍觀的鄉親：“我現在富可敵國，你們擦亮眼睛看看我帶回了什么寶貝！”他打開布袋，里面有李廷（五代造墨名家）的墨丸一顆、文與可（北宋畫家）的墨竹一幅、歐陽修的《五代史》草稿十余本。鄉親哄堂大笑，家人當即傻眼，父母饑腸轆轆，至此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彭幾的“五恨”是他留名至今的籌碼。“五恨”的完整內容是：“一恨鰣魚多骨，二恨金橘太酸，三恨莼菜性冷，四恨海棠無香，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詩。”彭幾單憑其脫口秀和行為藝術，一人就能玩轉汴梁，但他不善經營，窮得叮當響，只能在京城蹭吃蹭喝。不過他生性豁達，不以為意，因此才能悟得如此妙言妙語，供后世引用。

編輯/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