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早期西歐女性貴族在文化生活中的地位

摘 要：在近代早期的社會轉型中，貴族由原來的尚武逐漸向尚文轉變，成為近代早期文化活動的引領者。女性貴族經過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運動后，對文化活動的參與意識大大提高，既對當時文化活動作出了積極的貢獻，也提高了女性貴族自身的形象及地位。

關鍵詞：貴族；女性貴族；文化活動；社會轉型

1 中世紀貴族婦女的文化地位

早在中世紀就確立了以男性為主體，女性處于依附地位的格局。在基督教經典中“因夏娃偷吃禁果，而使人類遭上帝懲罰”這樣的譴責，使女性被認為是罪惡的根源，導致人們對女性持有著深深的偏見。即使是上層女性依然擺脫不了這種觀念的束縛，大多數被當作家族利益的工具，年輕時被迫嫁給能夠給自己家族帶來利益的男人，婚姻生活也是謹小慎微，必須完全聽從丈夫，家族的利益永遠大于個人的情感愛好。這種偏見也深深反映在教育上，婦女所受教育主要集中在家庭和教會上，受教育的目的主要是培養貞潔觀念及宗教虔誠。在家庭教育方面，主要課程就是培養女性如何相夫教子，做一位稱職的家庭主婦，她們很小的時候就要學習針線、縫補等女紅方面的家務，此外家室良好的一些貴族少女從小也會學習優雅的禮儀、唱歌、演奏樂器、繡花、打扮等技能，以便在未來能吸引男性的注意，這些教育內容很多都是適應實際生活的需要。也有一些貴族少女從小就被送進修道院或教會學校，學習的內容大多有關宗教、道德說教，雖然修道院會開設閱讀寫作，只是為了讓她們更好的閱讀《圣經》。一些信徒的贊美詩、祈禱文，枯燥的神學教義也是學習的內容，培養她們對上帝的虔誠。此外修道院也會開設一些日常生活技能的課程，例如如何搭配香料，制作香膏、草藥，學習家庭醫療及對小病的調理，治療，甚至宴會大餐的設計等等。由此可以看出，貴族婦女也是很少接受知識性教育，這也和當時社會公認的理想女性形象相關，女性要堅貞、順從，在家操持家務，在外保持沉默。中世紀很多人對貴族女孩子的知識教育持否定態度認為如果女孩子能夠讀書寫字，她可能會閱讀一些浪漫的愛情詩和相關的一些作品，會使她們心緒放浪，沉溺于愛情和淫亂當中而不能自拔。諾瓦拉曾告誡人們：“婦女應該永遠守在自己的女紅和紡車的旁邊，她們不可學習讀和寫。在11世紀左右，大學在歐洲各國陸續興起，作為當時的高等學府，女性依然被拒之門外。因此，縱觀整個中世紀，文化方面的成就幾乎都是清一色男性。

2 近代早期貴族婦女在文化生活中的表現

從14世紀開始或說文藝復興前后，這種狀況有了明顯的變化，女性文化水平得到了提高，一些貴族婦女也積極參與文化活動，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許多貴族婦女支持甚至親自投身到文學創作。克里斯蒂娜·德·皮桑是法國第一位名副其實的女作家，她的父親是位占星教授，從小就學習拉丁語、法語、希臘語，喜歡古典作品。1405年完成了其代表作《婦女城》，發出了知識女性的第一聲吶喊。對社會男女不平等的現象在其著作中做了有力回擊，認為“男性對女性的攻擊和詆毀，不是因為女性的罪惡，而恰恰是男性心中存在的罪惡和過分的嫉妒”，“一個人的高尚和卑劣并不取決于其性別，而在于行為和美德的完善”，女性與男性一樣擁有良好品德和高尚的智慧。這部書不僅顯示出皮桑足夠的文學修養， 更體現出她在肯定女性的角度上， 為女性呼吁和申辯。她因自己的寫作才能而名聲大噪，甚至英王查理四世和米蘭大公吉安·科雷佐·維斯康蒂都曾邀請她，被她婉言拒絕。法國富有的拉法耶特夫人出版的《克萊夫王妃》也是相當著名。在英國，馬莉·孟塔谷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才女，她是京斯頓公爵的女兒，寫了很多關于伊斯蘭婦女及奧斯曼土耳其日常生活經驗的小論文，非常著名的詩人亞歷山大·波普都對她贊嘆不已。在意大利，16世紀中期威尼斯的焦利托出版社刊印了一本《高貴與天才女性的詩集》，其中收錄了53位女作家的詩，這些婦女大多都是貴族。費拉拉城的伊莎貝拉被西方學者譽為“文藝復興第一女性”。到1600年，隨著女性的受教育水平大大提高，女性文盲逐漸從貴族階層消失，許多女貴族掌握著多門語言并且能夠進行寫作和翻譯。例如托斯坎尼女公爵瑪蒂爾達能夠用拉丁文寫作，并且還會說德語、法語、意大利語。像英國庫克家族的四姐妹翻譯很多著作，其中米爾德雷·庫克翻譯過希臘布道士圣約翰·克里索斯托姆的著作，弗朗西斯·培根的母親安妮·庫克將意大利新教徒貝納爾多·奧基諾的著作翻譯成英文。此外，還有一些貴族婦女雖然沒有親自投身創作之中，但卻是文化活動的積極支持者，做出了積極的貢獻。例如在西班牙，卡斯提繆內的《廷臣論》的西班牙文譯者喬恩·波斯坎說他正是奉熱羅尼馬·帕洛娃·德·阿爾莫加維爾的命令進行翻譯的。

其次，近代早期也有很多貴族婦女充當贊助人或是保護人。據記載，從13世紀到15世紀末，英國至少出現30位女性文化事業贊助人。有的貴族婦女積極幫助興建高等學術機構，如腓力四世的妻子那瓦爾的珍妮創建了那瓦爾大學；彭布羅克伯爵的寡婦艾瑪·德·瓦倫斯夫人和克萊郡的貴夫人伊麗莎白·德·伯格在14世紀幫助建立了牛津學院，她們這種行為給藝術家創造了更多發揮才能的機會，促進身處社會文化藝術的發展。還有一些貴族婦女積極充當作家的保護人。菲利普·西德尼的妹妹馬麗·西德尼是佩姆布羅克伯爵的夫人，翻譯過彼特拉克的《死神的勝利》，羅貝爾·加尼埃爾的悲劇《馬克·安東尼》及法國人文主義者菲利普·莫內爾的《論說集》，并且后兩部著作還在1592年出版，在當時被人們稱為“米涅瓦第二”，在其兄長死后，她繼續資助詩人埃德蒙·斯賓塞和塞繆爾·丹尼爾，并且還支持尼可拉斯·布雷頓，后者把馬麗比作卡斯提繆內及其《廷臣論》時代的烏爾比諾公爵夫人。眾所周知的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不再詳細論述，正是她對文學的積極態度，使斯賓塞、莎士比亞、培根等稱為文學的標志性人物。

舉辦文學沙也是貴族婦女支持、贊助文化活動的又一表現。在17世紀中葉許多貴族婦女開始在巴黎舉辦沙龍，德·朗布依埃夫人最先發起，后被許多貴族婦女效仿，如德·塞維涅夫人，德·拉法耶特夫人，把法國當時的知識名流聚集在一起，在這里貴族、資產階級、平民都可以參加，在這里人們不再靠財富、地位劃分等級而是依靠自身的學識思想來贏得他人的尊重，在這里人們可以聽見最新的消息，諷刺的言語，政治的批判，甚至法國大革命的發生也與其有著頗深的淵源。源于法國的沙龍不久就傳到了歐洲其他國家，例如在瑞士，據《1768年晚宴既宵夜年報》中報道說，社交活動不僅是一種享樂也是一種義務。即使四分五裂的德國也出現過不少貴婦主辦的沙龍，如約翰娜·叔本華和威瑪安娜·艾瑪莉亞。賓客想要得到女主人的親睞，不僅僅是憑借地位，更多的是依靠文學藝術修養。貴族婦女在其中既是這些藝術家靈感的源泉，又是作品的批評人和讀者，為當時的文化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最后，貴族婦女也參與其他藝術文化活動。除了前面講的文學創作、翻譯外，也有一些貴族婦女涉及其他的藝術活動。在17世紀早期，阿倫德爾伯爵的妻子，出身于伯爵家族的阿莉西婭·塔爾伯特，進行建筑設計，與藝術家通信并且收集他們的作品，還密切監督子女們的教育。有的貴族婦女更加開明，1580年在費拉拉活躍著一群女歌手，其中包括貴婦塔爾奎尼亞·莫爾查，在當時看來也是不可思議。也有一些貴族婦女喜歡收藏，如阿爾托瓦伯爵夫人馬奧在1300年至1330年的三十年里，為自己的圖書館訂購了30本書以及一張供她本人專用的書桌。雖然涉獵這些藝術活動的貴族婦女不是很多，但豐富了婦女參與文化活動的形式。

3 近代早期女性貴族參與文化活動的影響

從中世紀到近代早期的文化轉型中，可以看到不少女性貴族在文化活動方面的身影，較之當時整個社會女性依附于男性的這種社會觀念下，貴族女性在文化方面的表現更值得我們贊揚，產生了重要的影響。首先，有關女性的作品增多，對世俗文化做出了重要貢獻。例如，一些貴族婦女都非常喜歡仿照行吟詩人的風格作詩，與男性的作品相比，感情更加細膩，發自內心，充滿愛情的憂傷和歡樂，而沒有傳統貴族詩歌那樣有很多的比喻和象征。很多貴族女性的作品也被出版，如伊莎貝拉·安德蕾妮的田園劇《橘子樹》在1594年出版，魯克蕾西亞·馬里內拉的為女性辯護的著作《論婦女的高貴和卓越》在1591年出版。男女之間的差別在作品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女性有時候會呈現于男性不同的文化視角，給當時的文化注入了新的活力。其次，對后來的女權主義的興起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很多貴婦婦女從事寫作，像世人證明了女性與男性在智力上沒有區別，沖擊女性不應該接受教育的觀念。部分女性還發表為女性辯護的聲音，如克里斯蒂娜·德·皮桑，曾大膽批評讓·德·梅恩的《玫瑰傳奇》，捍衛女性的尊嚴，她的有名的《婦女城》發出了知識女性有力的吶喊，反對社會對女性的壓制和攻擊。為女性進行積極辯護的還有伊索塔·諾加羅拉出身于貴族家庭，認為人類的始祖夏娃并沒有過錯，但上帝對女人的懲罰遠遠大于對男人的懲罰。女人要承受終生和生育的痛苦。受她們的影響，很多知識女性紛紛著書為女性辯護，對后來女權主義的興起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但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任何社會在思想文學方面的轉型是一個循循漸進的過程，我們不能過分夸大近代早期婦女參與文化活動的影響。

參考文獻

[1][德]瓦·托爾尼烏斯，何兆武譯：沙龍的興衰———500 年歐洲社會風情追憶[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3版

[2][美]瑪格麗特·金：文藝復興時期的婦女[M]，北京：東方出版社2008年版

[3][美]喬納森·德瓦爾德：歐洲貴族1400——1800[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8年版

[4][以色列]蘇拉密斯·薩哈：第四等級：中世紀歐洲婦女史[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5][意]歐金尼奧.加林：文藝復興時期的人[M]，北京：三聯出版社2003年版

[6][英] 彼得·伯克，劉耀春譯：歐洲文藝復興：中心與邊緣[M]，北京：東方出版社2007年版

[7]倪世光：西歐中世紀騎士的生活[M]，保定：河北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

[8]斐蓮娜·封·德·海登-林許：沙龍——失落的文化搖籃[M]，左岸文化2003年版

注釋

[1]倪世光：《西歐中世紀騎士的生活》，保定：河北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119頁

[2][德]瓦·托爾尼烏斯著，何兆武譯：《沙龍的興衰———500 年歐洲社會風情追憶》，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3版，第65頁

[3]Bridenthal， Renate， Susan M Stuard，Merry. E. Wiesner ，eds. Becoming Visible： Women in European History.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 1998.p.157

[4][英] 彼得·伯克，劉耀春譯：《歐洲文藝復興：中心與邊緣》，，北京：東方出版社2007年版，第178頁

[5]裔昭印：《西方婦女史》，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年版，第206頁

[6]（以色列）蘇拉密斯·薩哈：《第四等級：中世紀歐洲婦女史》，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59頁

[7][英] 彼得·伯克，劉耀春譯：《歐洲文藝復興：中心與邊緣》，北京：東方出版社2007年版，第165頁

[8]斐蓮娜·封·德·海登-林許：《沙龍——失落的文化搖籃》，左岸文化2003年版，第122頁

[9]（意）歐金尼奧.加林：《文藝復興時期的人》，北京：三聯出版社2003年版，第 270頁

作者簡介

金玉麗（1990-），女，華中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世界近現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