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空＋N”與“N＋A空”約量構式對比研究
——以“高”為例

□汪婷婷

“A空＋N”與“N＋A空”約量構式對比研究
——以“高”為例

□汪婷婷

本文基于CCL語料庫，從量范疇的角度出發，采用定性與定量相結合的方法，以“高”為例歷時對比研究“A空+N”和“N+A空”約量構式的結構類型和頻數分布，試圖揭示二者的本質差異。研究顯示，“A空+N”與“N+A空”均可以與側估詞搭配組成約量構式，但“A空+N”表約量的結構類型多于“N+A空”，且“A空+N”表約量的頻率小于“N+A空”。

北京大學語料庫（CCL）空間約量構式測估詞量范疇

一、引言

漢語存在兩類性狀表量構式：“AN表量構式”與“NA 表量構式”，都是采用原級形容詞（A）與數量短語或名詞短語（N）組合表達某一性狀的特定維度量（羅思明，2014）。能進入這兩類表量構式的積極成分詞主要為“大、粗、長、寬、高、厚、深”等。本文以“高”為例，對比研究“A空+N”和“N+A空”兩約量構式的結構類型與頻數分布。通過觀察與研究可知，兩構式的約量語義是由約量助詞、副詞決定的，助詞和副詞的位置比較靈活。例如：

（1）關邊有一株大樹，可高數十余丈。（明《水滸全傳（下）》）

（2）距地高約三英尺，約高八尺。（清《清宮禁二年記》）

（3）焰飛有千丈余高。（明《封神演義》）

（4）剛起數丈余高，又為狂風扭轉。（清《繡云閣（下）》）

二、相關研究與研究方法和步驟

楊永龍（2011）直接將“形+數量”和“數量+形”這類結構稱為漢語空間量構式。邢福義（2009）指出，測估詞語有的重在測定度量，有的重在估擬度量。林春香（2015）提出，約量構式是指將約量副詞和約量助詞疊加使用的一種結構形式。國外語言學家Schwarzschild等（2005）對此類構式也開展過深入的研究。但這些研究大多關注單個構式內部制約情況，探究二者之間關系的文章較少，結合定性與定量研究方法來考察兩約量構式結構類型和頻數分布的異同者更為少見。因此，開展此類研究十分必要。

本文聚焦于三個方面：首先，定性對比二者約量構式的結構類型；其次，定量統計A、B兩式在各個朝代表約量的語符頻數及約量比例；最后，運用量范疇理論對兩構式的結構類型進行闡釋。本文的語料均取自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語料庫（下文簡稱為CCL語料庫）。為行文方便，下文采用漢語界常用說法，將“A空+N”構式稱作“A式”，“N+A空”構式稱作“B式”。

三、“A式”和“B式”約量構式的結構類型

（一）“A式”約量構式的結構類型

1.形+如+名。例如：

（5）高如華岳，深如滄海。（元《全元曲》）

（6）高如大絞尺，光明而味辛，有枝條。（北宋《太平廣記》）

2.形+助/副+數+（助）+量，助詞多為“數”，副詞為“可”“不過”等。例如：

（7）有一大樹，高數十丈。（六朝《搜神記》）

（8）其實如翠鳥，高不過五尺。（六朝《抱撲子》）

3.形+數+助+量，出現在此結構中的助詞可為“余”“數”。例如：

（9）太守及鄉人等與造棺木墳墓，高千余尺，以禮葬之。（五代《敦煌變文集新書》）

（10）可高十數丈，遠三四十步。（明《紀效新書·戚繼光》）

4.形+（數）+量+助/副，在此構式中出現的助詞種類比較多，如：“許”“以上/來/外”“有余”“向/開外”“來往”“左右”等。例如：

（11）高尺許，大如徑尺。（六朝《抱樸子》）

（12）琢為玄元像，高二丈許，高六尺以來。（北宋《太平廣記》）

5.副+形+數+量，副詞主要為“約”“可”等。例如：

（13）約高三丈。（元《三國志評話》）

（14）可高十數丈，遠三四十步。（明《紀效新書·戚繼光》）

6.形+連續數詞/不連續數詞+量。例如：

（15）高四五丈，廣三四尺。（唐《唐文拾遺》）

（16）約高五七丈，上有軍馬屯扎。（清《海國春秋（下）》）

7.“有”字句。例如：

（17）傍有窣堵波，高有余尺。（唐《大唐西域記》）

（18）從外面鉆進一人，身高六尺有余。（清《康熙俠義傳（上）》

（二）“B式”約量構式的結構類型

1.數+量+助+形/量+助+形，助詞主要為“來”“多”“許”“余（馀）”“把”等。例如：

（19）前面一個鬼拿著三丈來高的大旗號。（元《樸通事》）

（20）沉香輦下四腳離地二尺許高。（明《封神演義（中）》）

2.約有+（助）+數+量+（助）+形+（下），此類結構中出現的助詞有“多”“數”“余”等。例如：

（21）浪頭約有三十六丈多高。（明《三寶太監西洋記》）

（22）約有數十丈高。（明《喻世明言（下）》）

3.助+量+（助）+形，其中助詞有“數”“余”“之”等。例如：

（23）每尊約有數丈高。（明《三寶太監西洋記》）

（24）忽然跳起數尺之高。（清《乾隆南巡記（上）》）

4.連續數詞/不連續數詞+量+（助）+形，助詞可為“之”。例如：

（25）約有三五里之長，五七丈之高。（明《三寶太監西洋記》）

（26）跳有四五尺高。（明《封神演義》）

5.數+名+（助）+形，以上四種結構中，名詞均為度量衡詞，而此結構中的名詞為普通名詞，如：“天”“山”“柱”“人”“手”“指”等，助詞多為“多”“余”“之”等。例如：

（27）約有一人一手高，五尺開闊。（清《說唐全傳（中）》）

（28）止那右眼梭梭的跳得有二指高。（明《醒世姻緣傳（中）》）

四、“A式”和“B式”約量構式的語符頻數

（一）“A式”和“B式”約量構式的語符頻數

經過對A、B兩式表約量語義的頻數進行統計和分析，得出結果如下圖：

由上圖可知：“A式”在漢朝就出現表約量語義的結構，六朝消亡，唐朝發展迅速，五代沒落，宋代又突飛猛進，元朝衰落，明朝開始興起，在清朝達到高峰；“B式”起步遠遠晚于“A式”，在宋代才開始出現，元朝時發展緩慢，明朝開始興起，清朝時期飛速發展。總體來看，“A式”出現早于“B式”，“A式”波動較大，起落不定，而“B式”逐步發展，呈不斷上升之勢。

（二）“A式”和“B式”約量構式測估義的對比分析

根據統計分析，CCL語料庫中A、B兩式表約量的頻數在總頻數中所占的百分比如下表：

由上表可知，A、B兩式表達約量的頻數占總頻數的百分比分別為41.19%和74.65%，因而“B式”的語義更加傾向于測估義。

五、“A式”和“B式”約量構式的認知闡釋

人們在認識世界、表達世界和把握世界時離不開“量”這一重要范疇，量范疇在語言中的投射可謂異彩紛呈。李宇明（2000）在《漢語量范疇研究》一文中指出，量范疇包括實量和虛量，而實量又分為確量和約量：確量是精確表達的量，約量是大概的、具有一定模糊性、浮動性的量。在漢語中，“數”和“量”自古至今都是最基本的“表量”語言手段（羅思明，2014）。數量約量與人類的衣食住行息息相關，是較容易被感知的量。

本文討論A、B兩約量構式的結構類型和頻率，主要是其結構中出現了大量的測估詞語，包括約量副詞和約量助詞。漢語中，約量的另一種表現形式是將數詞與其他詞語相結合，主要有以下兩種結構：1.數詞+方位詞，方位詞有“開外”“（以）外”“之外”“以上”“（以）后”“之后”“出頭”等；2.數詞+概數助詞，助詞如“數、來、多、許、余（馀）、把”等。當我們把前置的約量副詞與后置的約量助詞疊加時，構式的約量義更加明顯。A、B兩式對進入構式中的名詞具有嚴格的限定。首先“數量短語”可以進入A、B兩構式，此外，表估量的“名詞短語”能進入“B式”，上文“B式”中出現的名詞主要為“天”“山”“柱”“人”“手”“指”等，符合這一特征，故“B式”表約量的頻數比率高于“A式”，語義也比“A式”強。

六、結語

本文基于CCL語料庫對“A空+N”和“N+A空”兩約量構式的結構類型和頻數進行了定性和定量的對比分析，并運用量范疇理論解釋了兩約量構式。研究發現，“A空+N”和“N+A空”都可用來表示空間量，與約量副詞和約量助詞結合形成約量構式。但在表示約量義時，兩構式存在一定的差異，具體表現為：“A空+N”的約量構式結構類型多于“N+A空”；“A空+N”式表約量的頻率小于“N+A空”式。兩者結構類型的差異受副詞以及助詞位置的影響，且“有”字句只在“A空+N”構式中表約量。“A空+N”式中的“N”主要為“度量衡名詞”，極少數“普通名詞”出現在“形+如+名”這一構式中，而“N+A空”式中，出現了較多典型性名詞，如“山”“人”“指”“柱”“手”等。

本文對“A空+N”和“N+A空”兩約量構式進行了簡單的描述，未能對其差異作出深刻的理論解釋，兩構式的句法功能差異有待進一步研究。

［1］Schwarzschild，R.Measure Phrases as Modifiers of Adjectives［J］.Recherches Linguistiques de Vincennes，2005，（34）：207-226.

［2］李宇明.漢語量范疇研究［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3］林春香.現代漢語常見約量構式歷時演變研究［J］.韶關學院學報，2015，（1）.

［4］羅思明.“表量構式”的“量準則”理據［J］.外語與外語教學，2014，（3）.

［5］羅思明.“測估AA”構式的結構類型與句法功能：歷時與認知視野［J］.寧波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14，（4）.

［6］邢福義.測估詞語+反義AA［J］.世界漢語教學，2009，（1）.

［7］楊永龍.從“形+數量”到“數量+形”——漢語空間量構式的歷時變化［J］.中國語文，2011，（6）.

（汪婷婷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國語學院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