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琪
[摘要]當前我國電視媒體泛娛樂化屢禁不止,并引發廣泛關注,我國最高監管機構國家廣電總局也屢次針對泛娛樂化現象發出規制文件,但是情況卻一直沒有明顯的扭轉,本文將從娛樂化產生和存在的必然性出發,對當前的電視節目進行分析,研究分析當前電視節目有哪些娛樂化的傾向,同時以具體的案例進行分析娛樂化的表現,并且梳理近15年來發布的規制文件,從中分析目前規制現狀中的缺失,對未來的改進方向提出建議。
[關鍵詞]娛樂化 媒介 規制 路徑
[基金項目]本文系湖北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項目《社交媒體集群行為的話語傳播及引導機制研究》(項目號15Y017);湖北大學研究生教研項目《基于新聞傳播學研究生自主學習能力培養的seminar教學模式應用研究》階段性成果
一、娛樂化現象產生和存在的必然性
(一)受眾需求催化了娛樂化
媒體的各類節目,都是為聽眾和觀眾設立的。一個沒有觀眾的節目,無論是高雅的還是庸俗的,其結果只能是,特別是被市場淘汰。在媒介競爭激烈的今天,隨著我國大眾精神文化生活品位的提高,人們也迫切需要在親切、輕松、快樂的氛圍中獲取信息,用娛樂化手段包裝晚間新聞類節目正適應了人們的這種心理需求。可以說受眾是娛樂化過程中的“催化劑”,是他們促進了娛樂化進程。對于娛樂節目來說本來的功能就是為了娛樂大眾,在不斷發展中越來越跟著受眾的品味走,只把觀眾的需求當做唯一追求的標桿。外國綜藝節目向來會在節目中通過明星出丑來博得觀眾的青睞,在不斷學習模仿外國的過程中,我國的電視節目也將娛樂化進行到底,而且當前的情況更加嚴重,不管是哪種類型的電視節目都或多或少帶有娛樂化成分。
(二)媒體一味追逐利益
媒介不僅具有公共性,同時還要面向市場追求經濟利益,電視媒體兼有政治屬性和經濟屬性的雙重性質。在這種情況下廣告商幾乎掌握了媒體的經濟命脈,決定了媒體的生存狀況。而媒體對于廣告商的吸引力取決于這個媒體能否吸引受眾,能否為帶來最大的利益回報。所以,吸引受眾不僅是媒體的目標,也是廣告商投資媒體的衡量尺度。從政治經濟學的角度來說,媒介生產的東西有兩個,一個是產品也就是我們看到的電視節目、新聞報道,媒介產品可以直接售賣給或以免費的方式傳遞受眾,另一個就是生產受眾,這時再將受眾的注意力賣給廣告商,其實媒體收入的主要來源就是靠出賣受眾給廣告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媒體就需要生產更能引起受眾注意的產品,也就更催化了娛樂化。
二、娛樂化現象梳理
(一)明星真人秀節目娛樂化的兩個表現
如果說2004年的《超級女聲》創造了一個選秀節目的高潮季;那么2013年的《爸爸去哪兒》,則開啟了親子類節目的又一個高潮。“爸爸去哪兒”爆紅之后,不僅給湖南衛視帶來巨大收益,也讓各檔親子類節目紅火了一把,一時間“爸爸回來了”、“人生第一次”等爸爸類節目不斷接檔播出。國內媒體對國外的娛樂節目盲目的照搬,國內節目之間的相互模仿,似乎已成為了一種潮流,但這種現象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電視節目的內容貧乏、形式單一,電視節目大多數只有娛樂節目的外殼卻沒有實質性的內涵,它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娛樂大家,但是短暫的笑聲過后卻什么也沒有留下,因此也很難滿足大眾的更高的精神需求。[1]
浙江衛視引進韓國的《running man》也就是“奔跑吧 兄弟”,在節目中也延續了韓國的模式,給明星們設置有難度的游戲,讓他們表現出熒幕上不同的一面,尤其是出丑的一面,觀眾喜聞樂見,但是對于明星出丑的瞬間在節目中反復使用就過于娛樂了,例如在某一期的節目中鄭愷無意間“放屁”形成了笑料,而這個笑點在節目中也被反復利用。浙江衛視跳水真人秀節目《中國星跳躍》在吸引眼球之后,這檔跳水真人秀節目因為某參與跳水演員的隨行人員發生意外溺水身亡事件,終于傳出了被廣電總局叫停的消息。這檔節目獨辟蹊徑,將中國大陸的綜藝節目帶到了一個新的娛樂層面,所謂“拿命博收視”。
(二)生活互換類節目也凸顯娛樂化
湖南衛視一檔交換體驗類的節目《變形計》,這個節目本意是為了給城市的“問題少年”一個去偏遠山村、給貧困少年一個去城市交換身份體驗生活的機會,同時在交換體驗中感悟生活,但是節目在實際操作中卻凸顯了娛樂化的一面,過度渲染城市主人公在互換過程中與周圍環境和人的沖突。縱觀整個第九季的四期節目,筆者對全部四期十二集節目進行了情節梳理,每集節目播出時間及主要情節對照如表1:
以《變形計》第九季為例,可以看出,節目對于城市主人公的介紹往往都是從他們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開始,渲染物欲橫流的浮華生活,甚至直接談及城市主人公使用商品的價格與品牌,雖然是以中立視角去展現其物質豐富程度,但是傳遞出的不良價值觀值得反思。
直接展示金錢、主人公奢侈品、揮霍金錢的鏡頭(表2)。
對話題炒作的另一表現是節目著力展現各種暴力行為,第九季第一集《此間少年》節目剛開始就出現女主人公毆打同學的鏡頭,以及城市少年與父母打架的鏡頭——隨著規則的更改,對各種暴力鏡頭的渲染更是在第九季達到“頂峰”,城市主人公由一人變成三人,三個頑劣不堪的少年被限制在一個封閉環境中一個月,必然矛盾不斷,每一集都出現了他們之間相互大打出手的鏡頭,而暴力情節一旦出現,幾乎都會被制作成片花或預告反復播放,用來吸引觀眾眼球。
暴力斗毆鏡頭及破壞行為出現次數(表3)。
從表中可以看出,《變形計》第九季中,幾乎每集都出現了主人公發生暴力沖突或者破壞行為的鏡頭,有的分集暴力沖突次數多達14次,過分的暴力渲染,提升節目娛樂性可看性的同時,卻也犧牲了節目本該有的教化功能,僅僅將參與者之間的肢體摩擦當作節目吸引眼球的噱頭,放入預告片及片花中,作為設置懸念的主要要素反復播放。
(三)職場真人秀也帶有娛樂性色彩
以天津衛視《非你莫屬》為例,這是一檔職場真人秀節目,這個節目是給應聘和招聘的兩方一個大眾平臺,節目的初衷應該是為了傳遞正確的擇業觀念以及告訴廣大觀眾如何在激烈的職場中應對自如,但是節目有為了效果博眼球而故意做出娛樂化的成分,節目中主持人針對選手的個人信息會進行調侃,或者跟選手展開沒有必要的爭論,在節目播出以來,出現過“摔倒門”事件以及“抵制門”,為了創造節目效果吸引受眾注意不惜讓主持人與選手之間發生沖突,而招聘者與應聘者之間也有很多不必要的火花,節目的內容也是漏洞百出。[2]
三、節目娛樂化媒介規制的現狀和缺失
(一)近十五年來規制的現狀
1.近15年規制文件的梳理和分析。
經過統計分析2001年至2015年以來,國家廣電總局對電視娛樂節目的規制文件,早期廣電總局對于電視娛樂節目的規制多以單一類型為規范對象,通常是某類節目造成了惡劣的社會影響后,廣電總局隨即發出規范通知,例如在2010年,由于《非誠勿擾》節目造成的不良社會影響,隨即發布了針對婚戀節目的整改通知,規范相親類節目。
針對電視節目低俗化娛樂化的專門條例在多在2011年以后發布,2011年10月廣電總局發布“限娛令”,這一時期對各大上星衛視播出娛樂節目的數量和播放時段做出了指示。同期又發布通知要求各大電視臺增加新聞類節目的播放時間,這也是間接對娛樂節目做出的規制。
2013年,廣電總局對2011年發布的“限娛令”做出補充,要求對于目前娛樂節目同質化現象進行調整,同時抵制過度娛樂化,同時還對海外引進版權的綜藝節目做出了限制,這也是對娛樂化的一大限制。
2.通過對規制文件內容的分析,廣電總局對電視娛樂節目的規制主要呈現以下幾個特點:
首先在規制的政策文件上,發布的文件主要有廣電總局令和廣電總局規范性文件兩種類型,其中以規范性文件居多。
其次是在規制的措施上,以“堵”為主,多是通過下發行政性的“禁令”或通知文件的形式對違規的電視娛樂節目進行規制,通常是在出現了造成不良的社會影響的節目之后,廣電總局針對此類節目進行整改,可以說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對于已經產生的負面傳播效果沒有對策。在規制的方式上,主要釆用行政手段,如警告、通報批評、罰款、限期整改、停播節目、法律制裁等方式,而且采用罰款方式的金額通常較少,法律手段的運用更少。
最后是在規制的內容上,具體內容詳實,從大的節目導向到小的造型細節,都有詳細規定,如對低俗選秀節目的規定,包括了節目的播出時間、持續時間、具體播出內容、選手及主持人的言行舉止等多方面的控制和管理。措辭上,往往使用“必須”、“禁止”、“不得”等言辭,行政命令色彩濃重。
(二)目前規制現狀的缺失
(1)我國政府對電視娛樂節的規制多依據行政規章,缺少行之有效的法律法規的支撐。
總體來看,政府對電視媒體實施規制的文件都是“部門規章”。這也與我國當前法律制度建設情況相關,目前關于新聞媒體的法律還不健全,更不用說針對電視節目的法律條文,所以針對媒介進行的規制多為行政干預而不是法律規范。這些通知和禁令效力低,缺乏法律的權威性和強制力,而且比較零散,沒有形成規范、全面的系統,同時經常變動或修改,監管制度缺乏一以貫之的穩定性,使得一個階段的集中整頓活動完成,違規的電視娛樂暫時沉寂一段時間后,在經濟利益的驅使下,社會責任缺失的現象又會就范,很難保證政府規制的權威和實施效果。
(2)電視娛樂節目規制的監管體系不健全。
目前,我國電視傳媒的政府監管是由國家廣電總局負責,基本上是在行政系統內部建立運行的,監管的對象是國有企業及事業單位的電視媒體機構,政府實施規制的依據和準則多是行政規章,尚未出臺關于電視媒體管理的效力高的法律、法規。
即使在已有的《廣播電視管理條例》中,并沒有詳細、系統地規定政府對電視媒體實施監管的目的、方法和程序、基本原則和方針,也沒有對監管的權責做出限制。而電視媒體生成的電視節目是適應市場需求產生的,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因此,政府只有適時對電視娛樂節目以行政政令為主的方式進行監管,多是“通知”、“意見”、“辦法”、“條例”等形式出現,缺乏強有力的法律效力。在政策執行的博弈過程中,由于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分權的利益差別,“地方政府為了獲得更多的利益,會導致‘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現象發生。”因此,政策法規的執行情況難以保證,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國家廣電總局對電視娛樂節目的監管功能。
(3)電視娛樂節目媒介規制的判定標準模糊。
當前,我國的電視規制尚缺乏規范的節目評判標準,評價標準不確切,內容語焉不詳,語言上含糊其詞,多數照搬政府文件或領導人的講話,導致評價標準的約束性不強,缺乏現實的可操作性,往往通過行政命令的方式來監管。
內容模糊不清,容易導致政府規制行為的不規范,地方機構在體的監管中也會有很大的出入,頻繁變化的意見、禁令,出現了極大的隨意性,帶有強烈的主觀色彩,致使政府對電視媒體的監管缺乏統一性、系統性和連貫性。
(4)電視娛樂節目規制的制裁措施無力。
國外對電視媒體的監管已形成較為規范的制裁體系,通過限制節目的播出時間、節分級制度、技術屏蔽、經濟重罰及堅決取締等措施,有力地遏制低俗等不符合要求的節目播出,對電視媒體實施嚴格的管制。
相比之下,我國對于電視媒體的規制措施還停留在發布行政命令的階段,雖然下達了命令還是需要媒體的自律才能杜絕“娛樂化、低俗化”現象的狀況好轉,并不能達到技術層面的規制,這應該是政府媒介規制未來努力的方向。
四、改進方法
(一)建立完善法律法規
盡管國家廣電總局的整頓決心和管理力度空前加大,電視節目低俗化的現象依然屢禁不止,層出不窮。究其原因,中國電視內容規制缺乏明確的法律依據和有效的規制制度,在對低俗節目的評判標準和處罰方式上也存在法律、法規盲點。
政府對于電視媒體進行規制,尋求法律依據,這是規制工作的前提和基礎,我國目前已有專門針對電視媒體的《廣播電視法》,但是這部法律確立時間較早,適應當下的媒介環境顯然還有很多不足,要逐步建立以《廣播電視法》為核心,以行政法規為骨干,以部門行政規章為基礎,以地方性法規和規章為補充的、系統而完善的廣播電視法律法規體系,使我國的廣播電視政府規制在法律的框架內行使規制權力。[3]只有我國電視傳媒產業具備健全的法制,才能保障電視娛樂產業有法可依,推動電視產業沿著健康的軌道發展。
(二)建立健全監管機制
我國的媒體事業全部歸于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管轄,但是媒介發展的局面是很復雜,存在廣電總局與地方監管機構之間的博弈,所以才有廣電總局一直致力于規制,但是不合規范的現象屢禁不止的現象。
一方面,完善電視娛樂節目的規制體系,一個相對獨立的監管機構是不可或缺的。國家廣電總局及地方各級廣電管理機構,既是電視媒體的監管者,又是電視媒體利益的代言人,在政策實施的過程中,既要監管又要兼顧利益難以做到真正的客觀中立。獨立的監管機構,意味著既獨立于政府部門,又獨立于電視媒體,這樣的規制機構可以保證在實施規制時不會受到各種利益集團的干預和阻撓,保證規制的權威和有效。
另一方面,創新電視娛樂節目的規制體系,國家監管部門不能一味地“堵”違規節目,要采取疏導的方式,通過推介優秀電視節目對電視娛樂產業進行正向引導與鼓勵,將對娛樂節目的監管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這不但對低俗違規電視節目形成了排斥和對抗,為其它電視娛樂節目的創作提供了鞭策和動力,而且創新發展了傳統意義上的禁播、整頓監管體系,對構建科學的電視娛樂節目規制機制起到有益的補充作用。
(三)建立明確判定標準
政府監管部門應當盡快制定統一、穩定并且有可操作性的管理制度和評估指標,具體、詳實地規定出電視娛樂節目制作和播出的規范,節目應具備的政治導向、蘊含的價值觀、遵守的道德底線,違規行為所承擔的明確懲罰措施,使得政府對電視娛樂節的規制有統一的規范和標準。例如“低俗”、“娛樂化”的界定,“過度娛樂”中“度”的把握,庸俗、低俗與通俗的界限等內容都應該做出明確地規定。
沒有通用明確的標準,使得發布的規制文件中提到的防止過度娛樂化這樣的表達變得比較空洞,很難起到嚴格規制的作用,也不適合電視媒體進行自查,同時還提供了打“擦邊球”的可能性,建立了明確的判定標準,一方面可以避免“喊冤”帶給管理部門的遮她,更重要的是督促電視節目的創作團隊自我審查和修改,提高行政規制的權威性和一致性。
注釋:
[1]鄭瑋:《大眾傳媒泛娛樂化現象對青少年人生觀的影響及對策研究》,華中師范大學學位論文2014年
[2]司馬泓靖:《職場真人秀節目娛樂化分析》,《新聞研究導刊》2015年第12期
[3]石長順、王談:《廣播電視媒體的政府規制與監管》,《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08年第1期
參考文獻:
[1]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
[2]中國廣播電視年鑒編輯部:《世界各地廣播電視反低俗化法規資料選編》,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
[3]約翰·費斯克:《理解大眾文化》,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年版
[4]章譯文,鄭欣:《電視節目低俗化與“污名化”:一種文化研究的視角》,《新聞界》2012年第10期
[5]鄭欣:《語境變遷與祛魅解讀:青少年視角下的電視節目低俗化》,《現代傳播》2011年第11期
[6]吳婷:《中國電視娛樂節目的政府規制研究》,南京師范大學學位論文2013年
[7]詹建英:《電視節目娛樂化現象批判——以電視相親節目為例》,《現代視聽》2010年第7期
[8]李鵬,嚴曉丹:《職場真人秀節目娛樂化分析——以天津衛視<非你莫屬>為例》,《新聞界》2012年19期 <\\Y8\本地磁盤 (F)\2011-新聞前哨\2016-2\BBBB-.TIF>
(湖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新聞研究生)